第一章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苞刚从国外回来的乐乐乐坐在咖啡厅里,殷云柔突然没头没脑的丢出这句话。
乐乐乐揽着咖啡,轻啜一口,味不够,再加一颗。
她们是亲如姐妹的手帕,任何事只要一个起个头,另一个马上能够心领神会。而她们都明⽩,如果是刚烈的乐乐乐碰上这种未婚夫跟好友被抓奷在的事,只有一个处理方式…砍了他们两个!
不过,事过境迁,殷云柔当然不是真的要问她的意见。
“都结婚一年了,怎么会突然想起那两个狗男女?”
“前几天在路上碰见于百郗。”
殷云柔淡淡的说。
一个没注意搅得太大力,咖啡洒到外面?掷掷纸庸笤迫岬堇吹闹浇怼?br>
“那个‘于⽩痴’?真是冤家路窄!他有没有说要续前缘什么的?”
乐乐乐对于百郗向来没好感,直接将他的名字取谐音叫成“于⽩痴。”
殷云柔头摇“他只说很遗憾。”
乐乐乐抛个大⽩眼给她“这样还不算想续前缘哪?”她双手撑着桌子往前靠“拷,我可警告你唷!你现在是已婚妇女,不能红杏出墙的。”
其实她一直就觉得于百郗没有外表的忠厚老实,碍于殷云柔已经决定嫁给他了,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但是,凡事直来直往的乐乐乐,硬是拒绝跟死不对盘的李丽凤一起当伴娘…她宁可得罪好友,也不愿意委屈自己!
直到发生那件事之后,不只新郞阵前被换,就连伴娘也必须易人。
当乐乐乐临危授命的赶回来当伴娘时,也曾经劝过殷云柔别意气用事,后来看到邵烨跟她十分登对的样子也就算了;如今既然结婚都満一年了,还提起前未婚夫⼲嘛?
殷云柔丢出一团纸巾,乐乐乐险险接住,及时拯救她精心调制、味超浓的咖啡。
没理会她的哇哇议抗,殷云柔轻斥:“神经啦!我对他早就死心了。”
乐乐乐端起咖啡慢慢品尝,嗯,好喝!
“那你还想着他⼲嘛?那种人,去!就当放个庇,噗!放过就没啦!”
“我们在吃东西耶!”殷云柔笑骂大而化之的好友。
乐乐乐无所谓的挥挥手“对于这种女公敌、社会败类,就要像对待蟑螂一样,见一次打一次,打到他一见到你就自动抱头鼠窜,再也不敢招惹!”
她懂,也不是旧情难舍。对她来说,感情坏了就没了,本不值得追悔留恋;只是于百郗的出现,让她正视一直不肯面对的问题。
殷云柔瞄向窗外的眼神有几分茫然“我只是在想,当时坚持完成婚礼是不是太冲动了?”
乐乐乐嘿嘿几声,奷笑的推推她的手。“你老公表现不好,要休夫啦?”
她话里的不良意含让殷云柔红了脸。
“你说到哪里去了!我的意思是,跟邵烨在结婚前才见过几次面,由于丢不起解除婚礼的脸,才临时抓他应急。这样对他是不是不太公平?”
要是解除婚礼随之而来的,是好事者的八卦询问以及漫天谣言,她受不起!
“对呀!不是我爱说你,你那时候也太大胆了,居然随随便便就抓一个陌生人结婚。”该死的自尊心作祟!乐乐乐不认同的翻旧帐。
“邵烨不是陌生人!”殷云柔抗辩:“他是我哥的大学同学。”
“是喔。”乐乐乐睬她一眼“说真的,你是不是因为邵烨长得帅,故意嫁他来气于⽩痴的?”
“不!我才没那么肤浅!只是…在那种情形之下,他是浮木,救我不致灭顶的浮木。”
“邵烨对你好吗?”
“很好。他温文儒雅,包容我所有的决定。”这样应该算符合世俗对于“好丈夫”的认定了吧!
是她要求太多了吗?总觉得夫之间不该一直这么平淡。
结婚以来邵烨对她很好,没有脾气、没有意见、没有微辞,可是,为什么她心里还是闷闷的,仿佛期待着火花产生似的。
也不是要有多惊涛骇粮,只是…始终温着的开⽔,喝久了也觉得乏味。殷云柔暗叹一口气。
标准的強说愁!乐乐乐翻个⽩眼,囫圃呑下満嘴的蛋糕。
“既然这样,你还有什么好不満⾜的?你结婚已经一年啦!现在才追究对他公不公平,不嫌太迟了吗了?”
真的太迟了。当时是因为怒在当下,他在现场,既可以解围又不必解释。但他呢?是什么原因让他决定娶一个在婚礼前夕被背叛的新娘?
一想到其中可能有“怜悯”的成分存在,殷云柔的心里就沉甸甸的。
乐乐乐觑了好友一眼“你后悔了?”
“没有!”殷云柔答得很快,在她充満兴味的眼神下讷讷说着:“我只是…只是突然认为当时真的决定得太草率了。”
这些话在结婚那天她就说了几百遍不止!要不是看在邵烨认真的份上,她才不会轻易罢休。既然事实证明他们的婚姻幸福美満,真搞不懂殷云柔在发什么神经?
乐乐乐解决掉自己盘子里的蛋糕,顺道接收殷云柔只吃了一半的那份。
“时间能够代表什么吗?你认识‘于⽩痴’已经五年了,要不是让你撞破奷情,你还不是一直当他是个值得托付终⾝的人;而邵烨虽然冷淡、话少了些,但人家好歹是全世界数一数:二的科学家耶!原本你哥只是拿同窗之谊当人情,请他回来帮忙做研究,结果却娶了你,哈!这下子他揷翅难飞!”
她眨眨眼睛续道:“你这也算,‘为国捐躯’吧!相信我,嫁他比嫁给那个⽩痴強太多啦!”
“乐乐乐!”
殷云柔连名带姓的喊“你再这样不正经,我就不跟你说了!”
乐乐乐清清耳朵,嘟囔着:“都是我爸不好,坚持取这什么名字!三个乐!真是耸到最⾼点了!怕人家不晓得他女儿非常快乐吗?”
“乐!”
殷云柔又好气又好笑的叫“正经点嘛!”
乐乐乐双手平举“好!不玩了。”正⾊说:“说真的,邵烨横看竖看都是人中之龙,拿着聚光灯都找不到的极品!你还在踌躇什么?”
殷云柔闷声不语。伟岸忠实的丈夫,不虞匮乏的生活,她的确是拥有美満家庭的主妇,可是…为什么总有些说不出来的郁闷?
她知道比起一般人,自己已经够让人羡慕的了,但这就是生活?她就要这么过⽇子直到老死?
李丽凤跟乐乐乐都是她相二十年的同学,乐乐不喜沉的李丽凤,两人一直⽔火不容。后来乐乐乐出国,殷云柔和李丽凤刚好进⼊同一家公司,而殷云柔的工作能力深深得到上司的赏识,离职时她已经是台北分公司的经理。
是的,继李丽凤自动请调到东南亚开发客源之后,殷云柔也在结婚前辞职。
虽然嘴里不提,那件事仍然在她心底烙下印痕。如果他们是两情相悦…
那她可以成全。可恶的是于百郗存着脚踏双船的念头,而李丽凤更是存心挑衅!
她分不清楚恨他还是她多一点?心存侥幸偷情的未婚夫,跟背后捅她一刀的多年好友,谁比较过分?
甚至…
殷云柔会想:错的是她吧!
她没有发现所托非人,也没有察觉朋友心里的怨怼,以致于三个人都受伤!
虽然婚礼因为邵烨的鼎力帮忙才没开天窗,但好面子的她仍然感觉得到同事间耳语相传“新郞换人”的八卦,于是,殷云柔抛下唾手可得的升迁机会,毅然辞职在家当起无所事事的少。
居家一年,她就像只被豢养在动物园的⺟狮子,失去疆土也失去斗志,成天懒洋洋地不想动。
昔⽇职场女战士化为今⽇贤慧小媳妇…人生的际遇,变化真大!
她的沉默让乐乐乐哇哇大叫:“你怎么啦?变得好忧郁喔!”
殷云柔勉強扯出一抹微笑“就是心里闷才找你嘛!”
乐乐乐正襟危坐“说吧!乐老师在这里为你做心灵解说。”
好友的耍宝没让殷云柔开心一点“我也不知道,就是…很烦!”望着她认真的眼神“嗳!我不会说啦!”
“我来问。你对‘于⽩痴’旧情难忘?”
乐乐乐一脸嫌恶的样子逗笑了殷云柔“当然不会!也许我对他的感觉没有想像中的深刻,因此只有理智上被背叛的愤怒,没有太多感情上的创伤。”
乐乐乐点点头再问:“你后悔撵走那个败类了?”
败类指的是李丽凤。在率直的乐乐乐的想法里,会蓄意伤害朋友的人就是败类!
殷云柔叹口气“当时要丽凤走是因为不愿意她到处扯我后腿,其实她在东南亚发展的更好。”
“你不爱邵烨?”
殷云柔茫然的看着她。爱?她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就是不爱了。”乐乐乐自问自答。“不是我爱说,有些名字真的太不符实了。像邵烨,明明‘烨’是火強盛的样子,浑⾝却冷冰冰的,问半天也蹦不出一句话来,换作是我整天面对这块冰,也冻出病了。”
“邵烨人很好,你别批评他。”殷云柔轻声议抗。
没听到她如蚊蚋般的细语,乐乐乐径自接下去:“说真的,邵烨一定很待你喔!”拍拍她的脸颊“瞧你,当了一年无所事事的家庭主妇,成天柴米油盐下来,都变得萎靡丧志了。”
“邵烨没待我。”殷云柔认真的说:“当家庭主妇也是我自己的意思,他从来不曾⼲涉过我的想法。”
“咦?那你还在哀怨什么?”
一句话堵的殷云柔半晌无言。她眉一皱“以世俗的眼光看来,我的婚姻算幸福美満的了。可是我仍然有些不确定…难道这就是我的一生?而他呢?他用什么心态来跟我共度这一生?邵烨人很好,真的很好!但…我就是挥不去萦绕在心头的烦闷。他是个好伴侣,但…”
她抬眼望着对面的好友“就像你喜喝咖啡,每天都要有咖啡相伴一样,选择这样过⽇子是因为习惯,还是单纯的喜好?有没有一天突然发现,不喝咖啡也是好的。那么…你家里那些昂贵的磨⾖机、咖啡机怎么办?扔了吗?”
乐乐乐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我懂你的意思。越过恋爱的阶段直接迈进礼堂,你只是有点慌,不晓得⾝边那个人会不会跟你⽩头到老,又是为什么愿意跟你⽩头,是吗了”
望着殷云柔眼底的茫惑,乐乐乐坚定的说:“去!弄清楚自己以及他的心意,别再做一对糊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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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咕钟响了六声,再过半个钟头邵烨就会回来吃饭。他一向很准时,如果在研究室里耽搁了,也一定会在六点打电话要她先吃饭。
殷云柔将折好的敏⾖放在⽔槽里清洗。鱼红烧好了,汤和卤⾁在闷烧锅里,只要再将⾖子快炒好就可以开饭了。邵烨不喜外食,结婚后她就揽下他的三餐,幸亏他不挑食,两个人的饭菜才好处理。
利落的起了油锅,爆香葱段和虾米,火候正炽时丢下敏⾖,一阵劈里啪啦伴着菜香四溢,烈猛的火才烧得出翠绿美味的青菜。
他们之间是不是太平淡了些?
从职场上退下来,她没后悔过脑子里的一亿成本、三成获利,变成一匙盐、半匙精,但是,生活真的只能这么淡下去吗?这种⽇子…
饼久了都觉乏味!盛盘时一个不留神,手腕內侧让锅边烫出了红印子,殷云柔叫声疼,迅速扭开⽔龙头,让凉凉的⽔慰抚灼热的痛楚。
为方便做家事而剪短的指甲,不再拥有少女般的青葱⽟指,这就是她的余生…
买菜煮菜扫地拖地?殷云柔突然觉得有些悲哀。
邵烨准时进了家门,殷云柔匆匆收拾好厨房,端出肇祸的敏⾖放在桌上时,他刚洗好手坐下来。
“好香。”
殷云柔笑得灿烂,他的话不多,却听得出真心。
看着他狼呑虎咽席卷桌上的莱肴,她的心満溢着幸福。就爱看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所有的辛苦都化成甜藌。
多奇妙啊!
空虚的家里因为他的存在而不再冷清。
“你不吃?”
邵烨动动筷子做个吃饭的动作。
殷云柔尴尬的笑笑,因为贪看他的吃相而忘了动筷子。
邵烨眼尖看到细致肌肤上的淡红印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你受伤了!”
仔细审视过后,他快速拿来医葯箱,小心翼翼的为她擦葯、包扎。
他显而易见的关心令她浑⾝暖呼呼地,殷云柔笑着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小烫伤罢了,刚刚不小心碰到炒菜锅。”
“以后别再煮了。”
他幽深的黑眸让人直想醉在里头。
“嗄?”
“以后不要再煮了,不全安。”
他的认真让殷云柔失笑“不煮?那你吃什么?”住在国外十年,他恨透吃外食了!况且他的胃口让她给养刁了,连饮料也只喝她做的。
“叫外卖、到外头吃,什么都可以,饿不死人的。”他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
她突然发觉越来越不了解眼前这个已经相处一年的丈夫。邵烨的子是冷漠了点,可是对她始终很绅士,这么严厉的口吻倒还是第一次听到。
是她骨子里有被的倾向吗?他难得的霸道却让她窝心不已。
吐吐⾆头,殷云柔决定不再争论。
生活偶尔也该有些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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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洗⾐机洗好的⾐服拿出来晾晒,是殷云柔清晨的工作。
他们的⾐柜一人一个,各有其所、各归其处,只有在晒⾐竿才看得到两个人的⾐服亲昵地靠在一块。
她喜将彼此的⾐物错落挂好,每天早上光瞧着这些⾐服,就让她觉得幸福!
捞起邵烨的四角⽩內,她不由得河凇脸。虽然已经做了一年的夫,她还是不太能适应碰触这么密私的⾐物。昂蔵刚冷的他,怎么看都像穿豹纹紧⾝的样子,却偏偏喜自由的四角內,还全是⽩⾊的!
殷云柔低笑。
这算不算“表里不一?”
币在⾐夹上才发现底有破洞,殷云柔心虚的想起前阵子邵烨曾经说过要她帮忙买內,可是她一趟趟地徘徊在百货公司的柜台前,却怎么也提不起勇气跟姐小拿他寸尺的內,最后,碍于姐小的和善询问,买回来一打打陈列在內旁边的袜子。
还记得邵烨打开⾐橱看到一辈子也穿不完、満満一菗屉的袜子时,挑起眉头的样子…
羞死人了!
偏偏邵烨是个标准的居家男人,一回到家就不愿意出门,所以…
殷云柔怈气的拿下显然十分“通风”的子,这不会是仅存两件之一吧!
唉!
再尴尬也得走这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