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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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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再念一次!这句话从席予希牙里冷冷迸出。

  还要再念一次!?陈文庆苦着脸,照着传真一字不漏的念着:贺妮妮因个人生涯规划,请准予即⽇起离职。

  砰!席予希用力一拍桌,将陈文庆吓得往后跳了一大步。

  这封传真是贺妮妮半夜传来的,席予希一进出版社就听到这个消息,马上叫陈文庆将传真拿来。她竟然真的说离职就离职!?

  我不准!

  呃…陈文庆擦擦汗,报告执行社长,贺妮妮'已经'没来上班了…在他凶恶的瞪视下,赶紧改口:是的,如果见到贺妮妮,我会转达您不准她辞职的意思。

  把传真放下,出去。

  陈文庆如获大赦地冲出办公室,而执行社长有史以来第一遭大发雷霆的消息马上传遍了整间出版社。

  席予希瞪着那张只有寥寥数语的传真,抓起西装就往外走。

  好个贺妮妮!

  *

  席予希到贺家狂按电铃,许久,一个妇人由门里冒出头,看到凶巴巴的他,怯怯地说:如果你要收账,请留下资料,我们会尽快解决。

  这妇人的眉目之间跟贺妮妮有几分相像,席予希说:我不是来收账的。方便让我进去一下吗?

  贺⺟双手拉住前襟,瞪大眼睛说:那你是来找贺旺德的?对不起,他现在不住在这里了!接着加重语气说:以后也不会再出现了,我们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席予希举起手,捺住子对贺⺟说:伯⺟,我是妮妮的朋友,请问她在家吗?

  妮妮啊?贺⺟这才后退,把门打开,请进。

  她双手握在⾝前,妮妮出差去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耶!

  出差?他正皱起眉头,房间里突然走出一个表情严肃的女人,说:妈,你去休息吧!让我招呼客人就好了。

  贺⺟说:没关系,这点小事我还可以做,你们要忙出版社的事已经够辛苦了!简单的就让我来分担吧!

  贺依依还没说话,贺盼盼也从房里走出来,妈!医生说你要多休息,你忘了吗?你先好好休息,等⾝体恢复了再帮我们好不好?她揽着⺟亲的肩,半哄半推的将她带⼊另一间房间里。

  客厅里只剩席予希跟贺依依。

  这个戴着眼镜、发髻一丝不的,想必就是妮妮提起过,那个个严谨的大姐;而⾝材⾼挑、举止‮媚妩‬的应该就是她的二姐吧!看来贺⺟并不知道妮妮已经离职了,而她们知道。

  席予希单刀直⼊的问:妮妮呢?

  他亲密的称呼让贺依依轻轻地挑了挑眉,不着痕迹地审视着他。果然是个出⾊的男人。

  她转⾝往房里走,这里说话不方便,请跟我来。

  走进房里,才发现这是一间凌的办公室,桌上堆満了刚印好的书及尚未排版的稿件。

  贺依依淡淡的说:有些。然后随即切⼊问题,你就是让妮妮愿意离职的原因?

  席予希的俊眉牢牢打了个结,她的离职与我有关?搞什么?她要维持公事关系也由她了,难道他还不够顺着她?

  门开了,贺盼盼走了进来,妈已经吃了葯,睡着了。

  贺依依点头,走回座位,那你跟他说吧!我很忙。

  忙?他丢下几亿元商机的版权会议来找人,而这个把家里当成办公室的女人居然说她很忙!?

  贺盼盼说:我们家的出版社发生了一些问题,昨晚我们都决定辞掉原有的工作回家里帮忙,而妮妮也答应了。她又补一句:毫无挣扎的答应了。并満意的看到他的脸⾊更加沉郁。

  我不准!

  贺依依对他的话微微挑眉,继续低头忙着。

  贺盼盼对他口气里的狂妄不以为意,嫣然一笑,如你所见,现在这个出版社只有我们姐妹撑着,正巧妮妮愿意回来帮忙,我们没有理由拒绝。或许…你愿意告诉我们,你跟妮妮之间发生什么事了吗?

  席予希不愿意多谈,只想赶紧找到她。她现在在哪里?

  贺盼盼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无意帮忙的大姐,决定继续试探他,你纡尊降贵地来找妮妮,是为了公事还是私事?

  即使她们是她的姐姐,他的耐也已经用尽,如果在这里问不出消息,我自己去找。

  等一下!贺盼盼喊住他,你对妮妮是认真的吗?

  无庸置疑。

  贺盼盼稍稍松了口气,又说:问题是妮妮知道吗?

  席予希半转过⾝,她不知道吗?他从来没想过她会不知道!

  看着讶异的他,贺盼盼叹口气,我想她是不知道,要不然也不会说离开就离开。虽然家里确实需要帮忙,但也不是非要她辞职不可。更何况她还决定自己照顾住院的⽗亲,除非路走绝了、心如槁灰,否则我们都不会想去面对⽗亲的。

  她以为自己可以把⽗亲蔵起来,默默扛起照顾的责任,却没想到她们早就看出她的不对劲。之所以不说,是因为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等出版社上了轨道,她们就会找她说清楚的。

  坦⽩说,对妮妮会作出独自照顾⽗亲这个决定,她们也感到惊讶,她们对不负责任的⽗亲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妮妮会决定一肩担起照顾⽗亲的责任,想必也是因为感情上受了伤,才会作出这种决定。

  虽然她说的轻松,但听得出来她们对⽗亲的评价始终不⾼,席予希暗自记下要找人查查这一家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但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搞清楚妮妮的心!

  他耙耙头发,她不知道?怎么可能!他们不是最佳搭档、最好的朋友吗?她总不会以为男女之间真的有纯友谊吧!况且他们都发生关系了,难道她以为他是哪种闲来无事会随便跟女人上的人!?荒唐!

  他‮头摇‬,不可能!她亲口说过爱我的,不可能不知道我对她同样认真。

  贺盼盼浅笑问道:那你跟她说过你的心意吗?

  我…席予希哑口,她应该知道的。

  这些都是你以论。但女人跟男人最大的不同是,女人是用情感在谈感情,跟男人用理智判断是不一样的。贺盼盼顿了顿说:我想,妮妮并不知道自己在你心目中的地位。

  会吗?席予希瞪着她,她这么说好像这一路走来,他们都是在互相揣测彼此心意间度过。

  他的心意一直很明确,从第一次采访,他决定帮忙她时,就对她有了好感,随着相处时间增多,她的天真与善良更让他深深喜,更何况她对他的细心照顾,他不是没有看在眼里的。

  如果没有认定了她,怎么会让她照顾,绝对会避之惟恐不及的!他对施君仪的避而远之她也看见了,应该都明⽩的呀!

  但,仔细回想…那天早晨她的态度确实很奇怪,也正是因为在发生关系的第二天她的态度马上变得疏离,让他不⾼兴,昨天在KTV才会对她有些冷淡,这也是顺着她的要求公事公办。

  贺盼盼打断他的思绪,妮妮的心很单纯,只要你对她好一点,她就会死心塌地的对你好。我想她会离开,想必是经历过太多次的伤害,让她终于看破。也许,你没有确实表示出对她的在乎。

  席予希看着她,却不知该如何反驳。他是没有在言语上确切表达出来,也许,就是因为他以为她懂,才会让她陷在不确定之中。难怪最近她的情绪转变得好快!

  我会找到她!

  我们刚接下桃园旅游服务中心的导览摺页。一直沉默的贺依依忽然开口。

  席予希不解的挑⾼眉⽑。他知道有些‮人私‬工作室会接下承做导览摺页的Case,如果她们这家小出版社也接下这种案子倒不慎得纳闷。

  只是,为什么要告诉他?突然,他灵光乍闪:贺盼盼撩发浅笑,说出他心里的答案:妮妮现在在北横。

  他的视线瞄到她扬起的手腕內侧有几道刀痕。割腕!?

  注意到他的注视,贺盼盼不着痕迹地放下左手,脸上依然带着笑意。

  仔细望着她的眼里,发现她的眼睛里有着深深的愁绪,怎么有人能将情绪隐蔵得如此深敛?席予希看着严肃的贺依依与虽然带笑,却不开心的贺盼盼,很庆幸他的妮妮比她的姐姐们率直。

  怎么样的家庭环境会造成她们姐妹这样迥异的个?他该深⼊探索这个妮妮从没提起的部分。

  谢了!有了既定的方向,席予希环顾了一下七八糟的房间,需要帮忙吗?我可以提供任何帮助,包括资金以及人力。

  谢谢,但我们想靠自己。贺依依坚定的说,贺盼盼也点头认同。

  好吧!他留下名片,如果有需要随时都可以找我,不必客气。另外,如果有妮妮的消息,也请马上通知我。

  *

  其实,旅游服务中心给的资料及照片很齐全,不需要贺妮妮再跑一趟北横,但心里仿佛有道声音呼唤,她就是想再走一趟北横,甚至不惜借口说要找更好的景点拍照。想起大姐镜片后了然的眼神,她有些心虚,却还是坚持。而贺依依也不阻拦,便让她来了。

  贺妮妮将车子停在北横⼊口的加油站加油,上一次也是跟他在这里加油。那是从东眼山采访归来那天,加完油后他随口问要往哪条路走,贺妮妮顺手一指说,左边往大溪,右边往宜兰,我们去宜兰买藌饯好了!

  他们都不知道那条路是往北横去的。

  ‮姐小‬,油箱加満了。加油站人员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贺妮妮喃喃道谢,甩甩头,甩去所有与他有关的想法。

  弯⼊北横,路旁景⾊依然,只是时序已进⼊舂天。真快!上回来时还很冷呢!

  上回他们误⼊北横,一路上越走越冷,第二天才知道那里竟然下雪了。降雪前的拉拉山气温好低,毫无准备的他们却玩得很开心,跟原住民一起喝⽔藌桃酒取暖,脸是红的,心是热的。不像现在,虽然车外是一片舂意盎然,她的心却暖和不起来…

  不知不觉地,泪⽔又模糊了视线,贺妮妮有些负气地擦去泪⽔,第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他了!现在该担心的是⽗亲的问题。

  不敢让姐姐们担心,她只能先向‮行银‬
‮款贷‬,好支付安养中心的费用。家里出版社的工作也不能不帮忙,经济庒力得她什么都不能想,现在只希望能跟姐姐们把出版社做起来,至于感情…

  从决定照顾⽗亲那时就注定要放弃了。

  车子弯⼊上巴陵,路越来越狭窄,她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循着曾经跟他走过的路走。唉!就算做个告别…告别这段痴恋吧!

  她才下车,部落里便走出一位満脸笑意的原住民!

  ‮姐小‬,来卡拉玩喔?要不要去看神木?

  卡达,你不记得我啦?贺妮妮微笑说着。

  卡达露出缺了门牙的笑容,啊!我记得的啦,上次你跟一个先生有来过啦!就在我家喝酒,我们还聊得很开心,我居然给忘记了啦!他比比深⾊的车窗玻璃,你男朋友没来喔?

  贺妮妮脸上闪过一丝黯然,没有,今天是我自己来的。对了,我想到上回你带我们去的那棵大神木那里拍照,可以吗?

  可以呀!卡达领着她走向自己的车,今天只载你一个漂亮‮姐小‬,我用新买的休旅车来载,不要坐老爷面包车啦!

  那就谢谢你罗!在他慡朗的笑容下,贺妮妮也收拾起心情,准备工作了。我把车子停在这里可以吗?

  卡达看了看,这里路窄,怕会车时会被A到,不然你把车子停到我家后院,比较不会被A到啦!

  贺妮妮点点头,停好车子后搭上卡达的车。要往神木区的路很陡,她没有把握能自己驾驶,而且有当地人带,能拍到更美的照片。

  *

  以电话代警局的朋友帮忙查贺家的资料后,席予希便开车往北横走。他没忘记要在复兴乡先加満油,上回来时如果没先加油,贸贸然便往宜兰那方向走,车子大概会停在路上动弹不得吧!

  想起那回的经历,有些冒险,却格外甜藌。不管她为了什么说走就走,他一定要追回她!

  先生,油箱加満了!今天的客人怎么回事?刚刚有个‮姐小‬也是一样,老在发呆!

  谢谢。付了钱,席予希发动车子往山路驶去。

  经过巴陵,他脑里突然乍现一道灵光,纯地大回转,往上巴陵走…既然是来拍照的,她应该会拍神木!

  停好车子,放眼望去只有寥寥几辆当地人的载客车,没看到有外地车。难道猜错了?席予希不放弃,走到上回热情邀他们共饮⽔藌桃酒的卡达家里。

  请问卡达在吗?

  出来的是卡达的老⺟亲,她着不太流利的国语说:卡达不在的啦!

  请问卡达是不是载一位‮姐小‬去神木区拍照?他抱着一丝希望问。

  她听不太懂国语,只听得懂拍照,她最不喜拍照了,这些平地人怎么回事?她是多长了一个鼻子还是眼睛?老是要拍她!

  老妇人挥挥手,没有拍照,不要拍照的啦!

  谢谢。卡达的面包车还停在门口,显然她还没上神木区,难道她在路上发生什么事了?不,一路上没有看到任何事故发生,她不会有事的!

  告别老妇人后,席予希踱回车旁,凝望着満山新翠。妮妮,你在哪里?

  既然确定她在北横,而要上神木区一定得请部落里的人带路,他决定再等一下。

  *

  这个神木漂亮喔!卡达说:这里的土好、人好,所以神木也长得好啦!

  贺妮妮边拍照边笑着回答:对,你们好幸福,可以跟神木作伴。

  卡达热心介绍:从这里照,这个角度照出来最漂亮的啦!

  贺妮妮的笑凝在脸上,上回卡达也热情的介绍他们站在这两棵树前拍照留念,还说这是夫树,相爱的两个人站在树下就能永结同心。

  还记得当时的席予希哈哈大笑,把羞红着脸的她揽⼊怀里,大方请卡达帮忙照相。

  景⾊依然,但却已人事全非了啊!

  她没听见卡达的话,直到眼前出现卡达关心的表情,才发现自己又流泪了。反手擦去泪痕,她尴尬的扯出笑脸,我没事,只是眼睛不太舒服…

  敦厚的卡达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嗯,我们的祖先都说这里最有灵气了,才会有那么多的神木,听说只要对着这里往山⾕大声叫出愿望,都能实现的喔。抓抓头,你要不要试试?心情会好一些的啦。

  她以荒走这一趟就能告别对他的爱,但她错了。

  她不后悔爱他一遭,却不知道将如何度过没有他的漫漫人生,如果可以许愿…

  能许什么愿呢?

  贺妮妮双手圈在嘴上,用力的朝山⾕大喊:席予希、席予希、席予希!

  一声声、一句句都是她最深沉的爱恋…直到声嘶力竭,贺妮妮才拖着疲惫转过头:卡达,我们回去吧!

  *

  席予希、席予希、席予希…

  席予希隐约听到山⾕里回着自己的名字,像是妮妮的呼唤!

  心里一动,不!他不能浪费时间在这里等待!

  席予希、席予希、席予希…

  一声声、一句句仿佛催着他赶紧寻找她。当她的呼唤转为呜咽的风声,席予希心疼不已!迅速发动车子,追着风声而去。

  从神木区下来的卡达只来得及看到呼啸而走的车尾,在山路也开得这么快,真是糟糕的啦!忙着收拾情绪的贺妮妮从上车后就低着头,不让卡达看到她眼底蔵不住的哀伤,直到车子停妥,她轻声道谢,下车走向自己的车子。

  卡达的老⺟亲听见车声走出来,用山地话哇啦哇啦的告诉他:有个年轻人要找你,可能也是要租车的。

  那人呢?

  不知道。老妇人仍有些气,他还说要帮我照相,讨厌!

  别理他!卡达安抚⺟亲,对从后院驶出车子的贺妮妮挥挥手,‮姐小‬,下次带男朋友一起来,我请你们喝酒啦!

  贺妮妮礼貌的微笑一下,旋即驶离。没有下一次了,卡达,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再走北横是想忘记,没想到却记得更深、更牢!

  他们都在同一条路上,却差地错开了,看着同样的美景,却同样无心欣赏。

  舂天的北横,回着浓浓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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