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你了开解国大典时的⽑泽东吗？
那天我一直跟随⽑泽东。
1949年10月1曰早晨，⽑泽东破例早睡。大约是在清晨6点半，他就吩咐一声：“银桥，我觉睡吧。”
我服侍他洗过澡，而后上床。那天没有替他摩按。他说：“没事了，你去吧。”我便退出来。在值班室坐守。
⽑泽东床头有电铃按钮，直通值班室。值班室有桌椅，有个床铺。卫士值班分正班副班两名。正班负责⽑泽东，不能觉睡。副班负责江青、可以觉睡。那天我是正班，夜一未睡，上午仍然不敢合眼。
⽑泽东虽然破例早睡，但凭我的经验推测，他早人睡不了，辗转反侧，一定要拖延至中午才可能睡着。所以，不能等他按铃召唤，须主动去叫醒他。误了开国大典可是“历史性错误”
中午1点，电铃没响，我就径直走进⽑泽东卧室。
“主席，主席。”我叫了两声。
“嗯？⽑泽东睁开眼，看见了我。“嗯！他又哼一声，发出声响地作了一个深呼昅。
“1点了。我将⽑毯搭在床栏上，枕头垫在毯子下。扶他依栏而坐。然后去澡洗问涮出一条湿⽑巾。替⽑泽东擦一把脸。于是，他精神了。用力叹口耝气，接过⽑巾自己擦手，也随心所欲地擦擦⾝体的其他部位。
我将一杯热茶放在床头柜上，他左手端茶呷一口，右手照例一伸，抓起放在床上的报纸。那是头天的报纸，他的目光在报纸上沏览着。
⽑泽东习惯光着⾝子觉睡。我去们⽑巾时，他已穿上睡衣。我不能打拢他读报，轻手轻脚为他准备参加盛典的“礼服’。
这是一套中山制服。料于是生活秘书叶子龙送来的⻩⾊国美将校呢，我拿到王府井请王千清师傅做的。王子清是从法国留学回来的，专门剪裁服装。他工作的那个服装店就是王府井蕾蒙服装店的前⾝。⽑泽东和江青的服衣都是由王子清师傅栽剪缝制，我也曾带李敏。李钠去那里做过服衣。
“主席，1点半了。”我卡着时间，打断他读报，将这套专为参加开国大典缝制的制服，帮他穿好。然后照顾他下地。我围绕他转着，将服衣神平理顺，而后请他去吃饭。
⽑泽东吃饭很泼辣，很快便放了筷子。稍事休息，2点来到勤政殿。朱德、刘少奇。周恩来、任粥时。张澜。李济深。宋庆龄、⾼岗等家国 导领人已在这里集合，他们召开了央中 民人 府政委员会第一次会议，委员们宣布就职，并宣布央中 民人 府政即于本曰成立。会后，大家都很奋兴，喜形于⾊，愉快交谈了1O分钟左右。
2点50分，导领人分别上车。车队由勤政殿门口出发。经南中海东门，5分钟后到达安天门城楼后边。大家互相招呼着集合好，⽑泽东在前，其他导领人顺序跟上。那时，安天门的地道尚未修，由我搀扶⽑泽东，顺城楼梯一步一步上了一百个台阶，登上安天门。在3点钟，准时出现在安天门城楼上。
那时的安天门广场是个十字形，东西从太庙到中山公园，南北从华中门到安天门的一个大十字，可容纳20万到30万人。从安天门城楼上远远望去，无数面翻卷的红旗形成一片波浪起伏的大海。红旗下面，一片片的穿了各种颜⾊服装的队伍。青、蓝。⻩、灰、白，现代人会觉得少一些⾊彩，那时在我们眼中却足够五彩缤纷了，清清楚楚像是精工规划的花圃。安天门城楼下，白玉桥两边搭起两座台：一座是指挥台，一座是苏联代表的观礼台。
⽑泽东站稳后，林伯渠秘书长宣布大典开始。⽑泽东走到麦克风前，朝广场深深地望了一眼：红旗飘卷，队伍静候。他的肩膀和胸膛微微起伏一下，于是，那个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庄严激昂的声音便如隆隆舂雷在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滚滚而过：
“华中 民人共和国央中 民人 府政成立了！”
刹那间，广场上欢声如雷，呼声如嘲，与城楼上互相呼应。⽑泽东这时的表情是那么庄严神圣，两眼熠熠发光。按照预定程序，他亲自升起了华中 民人共和国的五星红旗！那是用电操纵的，电钮开关上写着“升””降”两字。⽑泽东用他那扭转乾坤的巨手将电钮拨向”升”字，于是，民人英雄纪念碑奠基地点前的⾼⾼矗立的旗杆上，那面大巨的五星红旗便在万众翘首仰望的庄严热烈的目光中徐徐升起。
⽑泽东的胸膛起伏不已，仿佛看到他亲手缔造的民人共和国如婴儿坠地一般终于诞生了。他脫口喊了很大一声：“升得好！”话音才落，礼炮惊天动地呜响了。那是由“尊大炮同时发出，真正是山摇地动！将那伟大。庄严。团结的气氛推向了⾼峰。据说54尊大炮代表了政协54个单位；54尊大炮同时发出28响礼炮，象征国全 民人坚如钢铁的团结力量。
⽑泽东向国全全世界宣读了府政第一号公告，明确指出央中 民人 府政是代表国中 民人的唯一合法府政，它愿意与任何遵守平等。互利及互相尊重领土主权等项原则的外国府政建立外交关系…
接着就是阅兵式。朱德下达阅兵令，左右站了四位野战军将领：贺龙。刘伯承、陈毅、罗荣桓。受阅队部由聂荣臻站在指挥车上引导，4个师的队部以连为单位。列成方阵。从东向西缓缓入场。步兵。骑兵，坦克、大炮、汽车，都是比齐了一字形，一阵接一阵由主席台前的白玉桥边走过。这时候，人山人海，红旗飘舞的广场屏息无声，只有军乐队奏着“民人解放军进行曲”．和着震撼大地的雄壮步伐声在天地间回荡。只是当我们的机飞飞临上空时，广场和城楼上才爆发了如雷如嘲的掌声欢呼声。
阅兵式进行三个小时；直到⻩昏。
晚上，城楼下遍地燃起灯笼火把：紫红、大红、桃红。金⻩、橙⻩、明⻩…像民人无际无尽的欢乐和希望化⾝在安天门广场跳跃闪烁。民人群众的队伍提着“欢乐”举着“希望”．让这灯笼火把随着人群蜘豌蜒蜒，交互环绕，恰似一幅大巨无比的活动起来的织锦。歌声口号声海嘲一般起伏不休，而最响的声音始终是”⽑主席万岁！面对群众震耳的呼声，⽑泽东脸上始终焕发着庄严而慈祥的光辉。服务员尹莘笙搬来一张椅子，我请⽑泽东坐，他不肯坐，从午后3点到晚上1O点始终站立安天门城楼上，不曾坐一坐。他始终举着一只手，时而庄严地停在空中，时而迅速有力地挥动几下。右手举累了，就换左手；左手累了，又换右手。当万岁声直冲霄汉时，⽑泽东情不自噤地探⾝栏杆外．去伸手招呼群众。终于，他面对麦克风⾼呼：“同志们万岁！“民人万岁！”
退场的群众发现领袖仍在他们中间，并且通过广播用⾼声和他们说着最亲切的话语，便改变了原来向东西分走的路线，嘲水一般涌向安天门．挤在金水桥上，拼命从肺腑里发出呼喊：“⽑主席万岁！””⽑主席万岁！”
⽑泽东在城楼上呼喊：“同志们万岁！”“民人万岁！”
楼上楼下一呼一应，群众沸腾了！跳跃舞蹈，沉浸在狂欢的热烈之中。陈毅同志激动地放开嗓门：“看了这，总算是此生不虚了！”
参加大典回来，我将那套⻩呢子制服收好。以后，逢重大场合才拿出来给⽑泽东穿。
那时，民人解放军的军衣并没制定统一式样。比如参加入城式的军队，许多都是穿了从国民党仓库里缴获来的美式军装。人们对军装的概念，似乎只以⻩⾊为标准。所以⽑泽东对他那套参加开国大典穿的⻩呢子制眼，也视为“军衣”参加大典之后，因为叶子龙送来的⻩呢子料还有不少，我又请王于清师傅为⽑泽东做了3套相同式样的制服。
朝鲜战争签订停战协议之后，⽑泽东对我们卫士说：“我们可以脫军衣了。我脫，你们也脫。”
此后，我们卫士都脫下军衣，再不曾穿过。⽑泽东也再不曾穿过那套开国大典时穿的⻩呢子制服。
几个月后，就是1954年初，⽑泽东对江青说：“⻩军衣我不穿了，你看送给谁就送给谁吧。”
江青把我叫到她的办公室，桌子上放了4套⻩制服。江青说：“银桥，这些服衣主席不穿了，送你吧。”
我“嗯”了一声。用手翻了翻那几件服衣，正要抱走。又听江青说：“要不然，你给孙勇分两套吧。
我负责內卫，孙勇是负责外卫的副卫士长。一听给孙勇分两套服衣，我就多了个心眼，将那4件⻩军衣打开挑选。我要挑出⽑泽东参加开国大典的服衣。
那时，我并不明白这件服衣的历史价值，只是朦胧感觉这件服衣比另外3件特殊些。再说，这件是国美的呢料，那3件是国产呢料；这件的袖子带了黑白条纹的里子，那3件袖口里没有条里子，这样一比较，从质量上讲也是开国大典穿的这件最好。
于是，我选出来⽑泽东参加开国大典穿过的制服，再从另外3件里选一件，一起抱回自己家。剩下的2件就送给了孙勇。
可是，⽑泽东的服衣我穿着肥大，实在有碍观瞻，我决定把服衣改一改。我爱人半开玩笑半认真他说：“你可别瞎改呀。这要是在旧社会，那服衣就算皇帝登基的龙袍呢。”我说：“现在不是新社会吗？⽑主席一再说：‘我是家国主席，是民人公仆，不是皇帝。’你瞎扯什么？”
就这样，我将开国大典中最有意义的一件服衣裁剪了，改成了适合我⾝材的服衣。穿起来精神了，当时很満意，很⾼兴。
1967年，天津历史博物馆收集重要历史文物，来找我。听说开国大典⽑主席穿过的服衣在我这里，他们便给我复制一套新服衣。拿来跟我换。我那时仍然没意识到这套服衣的全部价值，既然他们以新换旧，那就换吧。我脫下了开国大典的“札服”换上了服装店做的新衣。
⽑泽东主席逝世后，央中历史博物馆寻找开国大典⽑泽东穿过的服衣。这时我才感到有些后悔。后悔不该剪裁，后悔不该用来换新衣。央中历史博物馆让我跟天津要回来，天津不给。央中历史博物馆无奈，只好跟孙勇要来一套⻩呢子军衣，摆入⽑主席纪念堂。说明上写着是开国大典上穿的，其实不是。开国大典穿的那件已经被我改了，并且改过以后的服衣现在是在天津历史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