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都不能少
贾友绅老脸一红,却在看到旁边仍晕迷不醒的儿子后重新变得理直气壮,这可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亲生儿子,跟那小野种没有可比性。
这夜一,贾家一家三口开了次自从儿子成年后时间最长的家庭聚会,当然,非自愿情况下。
这时,贾宝柱也清醒过来。一看这阵仗还没说话就吓得尿了裤子,顿时一股骚味在狭小的室內弥漫开来,他先是狠狠瞪着贾友绅狠吼道:“我是不是你们垃圾桶里捡回来的?啊?有当亲爹这么害儿子的吗?你们两个老不死的活够了,还要拉我做垫背啊?”之后转过去对着男人直求饶:“大哥,大哥饶命啊。你要多少钱我们家都给,只要你放了我,别杀我啊。”一边说一边想蹭到男人脚边上。
男人显然是嫌这两父子吵得不够热闹,把王金莲嘴里的布也扯下来。“叔,婶,你们放心,我只拿我应得的那一份。你们一家,只欠我一百五十万和一条命。等你们商量好了把谁的命给我,其他人我绝对不会伤害的。”之后闲闲地坐一旁看他们三人狗咬狗。
王金莲这嘴一能说话了,是一点都不闲着,刚才儿子的狼狈她全都看在眼里,对他希望父⺟去死的话仿佛没听见一样,跟儿子统一战线骂起了老伴:“你个死老头子,我三十五岁上才生了咱老贾家这唯一一条根哪,你好狠的心居然叫他回来送死,你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小的给你生了野种了就想让我儿子去死,你个杀千万坏了良心的八王蛋!”
贾友绅被儿子的不懂事和老婆的胡搅蛮缠气了个倒仰。想想这些年他一心一意为了儿子好,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的,能多攒一分是一分,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怕他们老两口哪天没了。儿子肩不得挑手不能提的以后吃苦嘛?想想这二十多年里,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得过儿子什么好?就那瓶酒还是儿子在外面吃饭喝剩下带回来不要才丢给他的,每次回来看他们老两口只有一件事。要钱,不给就闹。给了就出去跟他那一帮狐朋狗友花天酒地,才25岁的年纪,瘦得跟个猴子似的,三天两头带不三不四的女人回家鬼混,从来没说在生意上帮他们一把。贾友绅想到这里,不噤悲从中来,造孽啊。都是他以前坏事做多,现世报啊!虽然血脉亲情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但是他才不到六十岁,也想活下去啊。都怪这个死老太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果当年不是她一直挑唆说什么抱来的怎么养都是养个白眼狼,哪有自己亲生的好,他又怎么会慢慢开始怎么看都看养子不顺眼,直到后来对他的失踪不管不顾,收钱了事。现在被人家原来的亲人找上门呢?要不是这没见识的臭婆娘没了边地溺爱儿子,要星星不敢给月亮,又怎么能把这么可爱的儿子给养成个废物呢?
贾友绅抬起头直视着男人:“你要钱,我现在就可以去给你取,至于说我们欠你一条命。当初也是这臭婆娘鼓动我收下钱私了的,就把她的命赔给你吧。”
王金莲听了这话急了:“好啊,姓贾的,我二十岁就跟了你,给你们老贾家做牛做马四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不是我,咱家还为养那白眼狼缺吃少穿呢,哪还能开上买卖?啊,享受了你那便宜儿子带来的好处,现在倒埋怨起娘老来了?告诉你,姓贾的,没那么便宜!”
贾友绅对王金莲的话充耳不闻,只定定地望着男人,眼神中带着点淡淡的哀求。
男人视若不见,任他们三人吵到天大亮,这才走过去放开王金莲:“现在,我要你去取钱回来,记住,一百五十万一分都不能少。如果你不老实自己跑了,或者有意无意地惊动了察警,我保证,在我死之前一定先杀了你的宝贝儿子,听明白了吗?”王金莲连忙点头:“听明白了。”
两个小时后,王金莲气喘吁吁地拎着一大袋子钱回来:“喏,一百五十万,一分也不少,现在可以放了我儿子了吧?”男人笑笑,没有回答,把王金莲重新捆好,坐回椅子上盯着那袋钱久久不语。
“贾宝柱,我给你一个机会,我不会杀你,只要你帮我一件事。”男人的声音中充満诱惑,贾宝柱不由追问道:“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你。”
“很好。拿着这把刀,杀了他们中的一个。”男人把一把闪着寒光的锋利匕首递到贾宝柱跟前。
杀人?贾宝柱有些腿软,他本质上就是个怂包软蛋,在家对着父⺟窝里横,在外面老实得跟个鹌鹑似的,他连只鸡都没杀过,却要亲手杀个人,而且这个人还是他的亲生父⺟之一?贾宝柱再不是个东西也不做不出这样的事来。他一边头摇一边努力往后退,远离那把危险的匕首。
“如果你不帮我,那你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你死,或者他们之一死,你选一个吧。”这、这、这,贾宝柱才二十多岁,他当然不想死,却只能委委屈屈地点头答应下来。男人开解摁他的绳子,把匕首塞进他手里,之后老神在在地等着他的动作,他不动,他也不催。
贾宝柱向王金莲的方向移动一步,吓得王金莲一张老花菊脸唰一下白了:“儿啊,我可是你亲娘啊,想当初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多不容易,儿啊,这世界上哪还有比娘对你更好的人了,你可不能坏了良心啊。”看着娘老哭得伤心,贾宝柱的脚步一顿,又转向他爹的方向。贾友绅看着儿子的眼神有些悲凉:“宝柱啊,这些年是谁辛苦挣钱给你花?没有爹,你还能过现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吗?”这句话里隐隐带了丝威胁,贾宝柱听懂了,也是,谁跟钱过不去。
左右徘徊难以选择,贾宝柱怎么也下不去手,正巧眼角余光瞅到害得他们家落到这步田地的男人正低头专心地看玩机手,如果这个男人死了,他们一家三口不就没事了吗?他恶向胆边生,举刀冲着男人刺过来!
一个被宠坏了的酒⾊之徒能有多大力气?况且男人一直警惕着他偷袭,此时还没等贾宝柱冲到他⾝边,男人直接飞起一脚踢掉他手中的匕首,再一个扫堂腿过去,贾宝柱回过神来时,已经躺在地上了。男人捡起掉落一边的匕首,居⾼临下狠狠刺中了贾宝柱摊开的左手手心处,房间里回荡着杀猪般的叫声,可惜,这边的房子在装修时设计的隔音效果相当好,外面当然没人能听到。
男人缓缓菗出匕首,捉住贾宝柱的右边,做势要刺第二下,贾宝柱哪里能扛得住疼,爹呀妈呀地嚎着叫饶命。男人没理会他的求饶,第二下快速刺了下去,贾宝柱这一嗓子比第一次叫得还响,两只受伤的手一动都不敢动。
打在儿⾝,痛在娘心,王金莲在一旁早就心疼得不行,恨不得以⾝代了儿子去。她哭喊道:“杀了我吧,放过我儿子,杀我,杀我吧。”
男人把躺在地上大喘气的贾宝柱拽起来,又把匕首塞进他受伤流血的手里,疼痛的刺激让他忍不住缩手,但男人却劲使攥住了他的手,半架半拖着把他弄到王金莲面前,无视贾宝柱的反抗,一刀刺下去,王金莲的哭喊声戛然而止,男人又攥着贾宝柱的手把匕首子套来,还带着体温的属于⺟亲的鲜血噴溅到贾宝柱的脸上,之后的一切仿佛慢镜头般:王金莲的⾝躯无力向后倒去,她的嘴唇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贾宝柱却清晰地听到了⺟亲说的最后一句话:儿啊,活下去。贾宝柱痛苦地闭上眼睛,匕首是握在自己手里的,虽然不是他主动捅进去的,可是,他却没有用力全力挣扎,在他的內心深处,还带着一丝期许,希望⺟亲的死可以让这一切痛苦结束,而且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不是他主动捅死⺟亲的,他是逼不得已。他不想承认,他的不作为需要为⺟亲的死负责任。
男人弯下腰,掏出袋子里的钱,再拿出汽油淋到钱上,之后点燃了打火机。汽油遇火熊熊燃烧起来,瞬间呑噬了那一叠叠的民人币。
贾友绅望着火堆中快速消失的钱,脸上表情晦涩不明,贾宝柱却是毫不掩饰的心疼,这么多钱,够他花用一年的了,一把火烧了多可惜。
火很快熄灭了,男人回过神来,将贾友绅父子重新分别绑在两堆百来斤的钢丝上,捆得结结实实,确保他们无法跑掉,最后堵上他们的嘴,关好店的前后门,贴上停业几天的告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是的,他没有动贾家父子,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但是,不动他们,不代表会放过他们,当年的事贾家夫妻都有份参与,贾宝柱享受了家里良好的物质条件,他们谁都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