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豁出去的东葛大人

　　今曰鉴赏会，只要稍微听过都城里闲言碎语人就能感觉到，微妙。

　　一个姑娘，连着被三个男子求娶，为了避嫌，应该闭门不出才对。但造出左伯纸而鼎鼎大名童大姑娘，此时和其中两个求亲男子同堂而坐却神情自若。要是请她评纸，如传闻中一样精到犀利，能力丝毫不受其扰。所以，多数人还来不及心里嘲她没有大家闺秀贤淑，就折服于她鉴纸本事之下。毕竟来这些人不是能书就是能画学士才子，自当风流不羁。

　　“童大姑娘，我这儿有一幅画，可否请你看一看？”眼见采蘩大方闲定，似乎随意点评却让众人目光越来越欣赏时，东葛青云终于出声了。他虽奇怪她造纸本事究竟从何而来，但时间紧迫，已不容他多想。

　　魏吴姬暗道，终于来了。

　　采蘩淡笑看着东葛青云，微微颔首，却没说一个字。

　　她不屑跟他多说，但众人眼里，这反应恰到好处。毕竟这位怕死鳝东葛大人向她求了亲，有礼有节之时应该保持距离。众人盯着两人，没留意到主座上向家五郎一反常态漠然，兀自垂眸玩转着手中玉杯，仿佛根本不闻耳外声音。

　　东葛青云将画轴交给馆中小厮们，由他们展开挂上画屏。

　　魏吴姬一看，和所有人一样，惊住之余暗道不好。

　　画分上下两幅。上幅一个婢子打扮美艳姑娘跪坐着挽袖烹茶，同时冲对面男子娇笑，媚相酥骨。下幅也是一妖娆美人，虽然衣着服饰华丽得多，却显然与那位美婢是同一人，这回美人侧卧于花间半榻上，云纱滑落粉藕臂。双手抱一大支桃花，嗅着香，双眼却笑望前方，含舂波荡漾，‮魂勾‬迷人魅嫣。而且这两幅画法精细，并非时下流行神韵勾勒，注重到每个局部，尤其是画中美人面。眼若桃花粉雪腮，樱桃红唇乌丝发。那么出挑妖丽，却又活脫脫正是采蘩容颜。

　　众人目光画和采蘩之间游移。有诧异之极，也有表情困惑。

　　“童大姑娘这般识纸，可知此画成于何时？”东葛青云眉宇微拢。眼中阴郁。好声好气跟她说，她不理会，求亲也不答，就别怪他不讲情面。即便当众拆穿她且如此带回北周，她可能必死无疑。他也不想放她逍遥。她是一个贱婢卑奴，凭什么对他颐指气使？

　　采蘩看着画，面无表情。

　　“什么好画，竟让大家都哑口无言？”门口进来两人，头一个竟是四皇子，也是当今太子了。

　　众人纷纷行跪。“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免礼，本宮今曰以同好之人来凑个热闹，众位不必拘束。都坐吧。”四皇子说道。

　　采蘩起⾝抬头，看到另一个人是西骋师父张翼，心道，这下轮不到她鉴纸了，不然岂非班门弄斧？

　　让人都坐。四皇子却不急着坐，走到画前近看了半晌。也望向采蘩“童姑娘，这画像之中人与你像足*分，莫非是你同胞姐妹？”

　　他这么一问，东葛青云便笑了，盯着采蘩，好似说“看你如何否认？”

　　“回太子，采蘩并无姐妹。我也正纳闷，东葛大人这画里姑娘是谁，竟与我如此相像，还以为东葛大人向我求亲不成，借画羞辱于我呢。”采蘩居然激烈站起，双手捧茶杯“太子殿下来得正好，请准我这杯茶泼画。众目睽睽之下，东葛大人将这么两幅引人遐思图挂出来，就算画中人不是我，却如同坏我名节，我实不能忍下这口气！请太子为我做主！”

　　四皇子皱了眉“常听闻有替⾝一说，哪怕无血脉⼲系，也有十分相似人。这画中女子虽与童姑娘很像，但举止轻佻，姿态撩人，实不正经。如今挂于众人面前，难免往你⾝上联想，对童氏长女，又是姬氏贵客你来说，怎能容忍？你既然让我做主，那我就管管这事吧，你那杯茶暂时拿稳了。”

　　四皇子转头问东葛青云“东葛大人挂出此画，难道真如童姑娘所说，是因为求亲不成借此羞辱吗？”

　　东葛青云想不到采蘩敢于直抒陈情，⼲脆也抛开后一丝迷恋，说道“太子殿下，这画中女子本是青云之妻婢女，因私呑主人家财物被判流放，谁知流放途中，连同官差都一齐不见了。她与童大姑娘不但长得一模一样，而且名字都叫采蘩。试问哪有这么巧，同是我北周人，同名，同貌，却不是同一个人？难道不是有人换了⾝份想要欺瞒世人，明明是犯了国法奴隶，却这里招摇撞骗？”

　　众人哗然一片，议论纷纷。

　　四皇子听后也颇为吃惊“同名同貌吗？”再看采蘩“童姑娘，对东葛大人指控可有什么话要说？”

　　采蘩毫无惊慌不安，回答“太子殿下，我乃北周泸州人氏，从未见过东葛大人。他说我撒谎，难道我义弟也撒谎？”

　　东葛青云冷笑“小孩子话不能作数，而且也难免有串通之嫌。”

　　采蘩等着他这句呢“若说我义弟与我串通，又何缘由？倒是东葛大人，我不答应嫁你，你就怀恨心，编出这样故事来害我。真是好笑，我说得就是假话，你说得就是真话。我义父文曲侯所教养独子姬氏十郎却比不得你有信义？姬氏之诚贵，由得你信口开河？”

　　东葛让她噎了噎，顶回去“我只说他岁数太小。”

　　采蘩哼道“义弟今年十三，有些人家都给娶上媳妇了，还小？我若是逃奴，如何说服他串通？就算要挟他，他回到姬府也有是机会告诉家里人。”有些事是命运，不过像东葛这样功利人不会明白。“而且，什么叫连同官差也一齐不见了？东葛大人说话到底有没有像样凭证？”

　　采蘩这些反驳让人们觉得有道理。他们先是因为东葛话震惊，第一反应就是怀疑采蘩⾝份。但再一想，东葛恼羞成怒，编出诋毁她话来，这种可能性似乎大。正如采蘩说，姬十郎不至于串通或被要挟，而东葛口说无凭。

　　四皇子也听明白了“童姑娘意思是，东葛大人所说全是假？”

　　采蘩笑了笑“东葛大人说得假不假，我不好断论，但我⾝世却绝无虚言。我不像有些人，自己得不到就毁谤之。”

　　东葛青云目放凶光“你！”

　　一个笑对，一个穷凶，众人心里那杆秤就往泰然自若那个偏了偏。

　　采蘩不等东葛青云凶完，又道“刚才东葛大人说让我看看你这幅画何时画？”

　　东葛青云心想多亏她提醒，却当然不会感激她“此画是我两年前所作，只要童大姑娘没有欺瞒，一验便可知我并未说谎。”

　　“东葛大人，这倒无需担心，为公平起见，不劳童姑娘动手，请御纸坊张大人亲自出马来验。”四皇子管得挺像那么回事。

　　张翼跨前几步，倾⾝凑近了看。

　　他盯着画卷瞧，采蘩却盯着他瞧。虽然师父和张翼因为乌睿交恶，但张翼之祖张永也是传世大匠，张翼技艺必有強处。她如今没有师父了，所学造纸术又是口述多于实践，所以要抓紧一切机会向人学习。

　　鉴纸，有很多种方法，但不损及纸本⾝之下，就相当看感觉敏锐，包括目力，触觉，以及对各地各坊造纸工序熟知程度。采蘩造纸尚不过半年，可她鉴纸是她父亲从小就开始教，又有天赋，已经超越了很多纸匠。当初左拐也是因她鉴纸发现了她才能。看张翼近纸而深昅气，似乎用到嗅觉，而且神情若有所思，采蘩便好奇起来。

　　所以等张翼步离画卷，她就忍不住问道“张大人，采蘩可否向您请教一事？”

　　大家都以为她急于知道鉴纸结果，东葛青云忙趁机踩她“童大姑娘这么着紧，难道是心虚？”

　　采蘩都懒得理东葛青云，只大眼望着张翼。

　　张翼却明白了她并不是要问结果，便道“你要问什么？”

　　“刚才我瞧大人您以鼻嗅纸，但是纸本料经过多道工序之后早就不存任何气味，不知您这么做却是为何？”采蘩真心请教。

　　魏吴姬一听，不由失笑。自己替她紧张得要命，她倒还有闲心探讨鉴纸之法，真是——真是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嗅得当然并非本料味，而是工序中所用胶剂，添香，甚至砑光所用石料，说不定就能帮我找出此纸产地。”事到如今，张翼不得不承认左拐又收了好徒儿。乌睿和采蘩都是难得一遇奇才，却皆由左拐发掘，不是运气，而是左拐之能。虽然乌睿事导致他和左拐互看不顺眼，还不至于深仇大恨，而左拐已经离世，他亦有爱才之心，于是认真答她。

　　“砑光所用石料？”采蘩难得稀奇。

　　“你师父成名纸秋华，以天然香石作砑光工具，带有秋霜冷香，故取秋华之名。”因为当成可匹敌对手，所以认真研究过左拐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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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第一。

　　因为体温很⾼，码得很慢，第二会很晚，请大家不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