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哪来的，还哪儿去。
姬钥回府时还想，芬儿事若大伯⺟只是训斥一番，他就作罢。毕竟和三姐对门住着，闹僵了，从此常见面常尴尬。可他一回家，林管事就说芬儿她们不肯认错，反成了他和姐姐无事生非。
所以，他一上来就气势汹汹，完全没有商量余地“姐姐让我带今早上看见事情发生车夫小厮来，我没带，心想大伯⺟难道会以为我们姐弟撒谎，故意为难三姐姐丫头不成？”
秋氏这时不用偏帮，实是芬儿无礼先“十郎不用恼，刚才我已亲眼瞧见这三个贱婢如何目中无主，二十杖你若不能解气，你说怎么罚就怎么罚！”
姬莲只是看着姬钥，神情楚楚可怜，仿佛默然，实则以目光求情。
采蘩以为姬钥会心软，说到底姬莲是他大堂姐，而他虽然傲气，但不像她那么坏。而即便这时候他真心软了，她会随他。对她而言，这还真不是那么了不起事。
姬钥接下来话却让采蘩着实又感动了一次“三姐姐，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因为我执意要大伯⺟惩戒你丫头。但今早上，你丫头也让我心里很不舒服。轻瞧我年纪小，对我姐姐视若无睹。我知道，这府里头像芬儿这样不少，以为我姐姐只是义女，出⾝落魄，当不得他们正主子。可我和小妹命是姐姐救，没她就没我，没有雅雅，她姓姬也好。姓童也好，早就是我们亲姐姐。我要是轻易放过了芬儿，府里个个学着，我姐姐就会受委屈。今曰。我把话说清楚，你们都给我往外传。谁要让我姐姐不好受，我就让他不好受。不管是谁！三姐姐，这事我不针对你，只就事论事，二十板子不要她们命，但要让她们长记性。你心地善良，对底下人护着，可也得讲个是非黑白。若一昧放纵。倒失了我们这些兄弟姐妹心了。换作你是我们，被三个不知轻重丫头瞧不起，你心里能好过么？若三姐姐始终不能公平，我看这莲园还给我们四房好，免得三姐姐跟我们隔廊而居。彼此都尴尬。好这里只是三姐姐娘家，弟弟给你不痛，你回去后就顺畅了。”
姬钥有天生底气，不像采蘩这个后来，心虚，动不动要找人证物证。
姬莲让这番话震住了，半晌站起来，对采蘩盈盈一福“妹妹。姐姐没管好下人，委屈了你，我这里给你赔不是。”
芬儿见自己姐小低了头，再没有半点嚣颜，呆呆地任婆子们拖了下去。
采蘩还没动，姬钥对雪清使个眼⾊。雪清连忙上去扶姬莲。他太了解这个姐姐有多厉害性子，因此不劳她动手搀，又能给姬莲台阶下。
不过，采蘩虽然不相扶，话说得圆満“二弟，你后那句话有些过了。三姐住莲园已久，感情深笃，你别摆着旧主架子。我想义⺟天之灵，也不会⾼兴你将园子收回来。再说，还有大伯⺟面子呢。”
秋氏⼲笑“是我不好意思才对。当初莲娘没地方住，是四弟妹慷慨将园子借出来，还特意改名为莲园，说好莲娘出嫁前就归她用。本来莲娘出嫁，这园子就该还给四房，但你们一家又出去游历，我便没来得及说。这样吧，等莲娘回了婆家，莲园立刻归还。”
姬钥看看采蘩，大事她决定，他发发少爷脾气，把小事摆平就是。
采蘩心领神会，便道“莲园虽然是我们四房，但大伯⺟若想用，只管开口。三姐回趟娘家不容易，安心住着就是。”
秋氏私心以为她会将莲园正式送给大房，没想到还是借，但面上得感谢“四房有你们这些替家里人着想孩子，大伯⺟十分宽慰。只希望有人能像你们这么懂事，别一天到晚给我添堵。”
采蘩福⾝“此事既然了结，我和钥弟就回去了，谢大伯⺟为我姐弟作主。”
出了大房，姬钥才道“以为你会把莲园送出去，我觉得大伯⺟好像有点失望。”
“已经给了十间铺子利益，再给出一个莲园，人人当我们败家子，今后都来要这要那，是不是连墨月堂也给人算了？”采蘩笑了一声“我是不介意出去单过，就怕分家不成，成了寄人篱下。”
姬钥没想得这么严重“不会，还有祖父⺟帮着我们，十间铺子不过他们暂时代管，等我成年就得还给四房，也拿不了几年钱。”
“人生无常，明曰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何况是几年之后。”采蘩接手矿山和工坊，姬钥不知道。
童夫人怕外孙年纪小，不小心说漏了嘴，暂时瞒着他。四房里其他人也不知道，因为从童芷开始就是秘密经营。童老爷之所以安排铺子账本先交到四房，只是方便三大掌事和采蘩碰面，商量这些大营生事而不引起别人怀疑。
姬钥上车坐到她对面“你跟我娘真得完全不一样，有时候我想想，不知道为何自己非要留下你不可。”
“后悔？”采蘩嗤笑“晚了，如今你赶我，我都不走。好吃好穿好住，将来还有弟弟养老送终，想这辈子没什么好求了。”
“养老送终，这是我事吗？我以为该是姐夫和我侄子事才对。”姬钥顽皮眨眼“姐姐安心，实挑不到好姐夫，弟弟再养着你。”
采蘩说声去，斜他白眼“说要你养，你还当真。说不准将来你和你媳妇，还有你们姬氏子子孙孙，得靠我这个大姑庇护呢。”
姬钥连忙作揖，声声道是。
是夜，九子巷。暗灯烈酒混香，垃圾宝物混杂，蛇鼠蛟龙混坐。
全城宵噤，唯这里龙蛇混杂，各方奇人异士出没，官兵不愿踏入而招惹⿇烦，也有人说背后強权撑腰，天子都不管，谁又管得。
九子巷中黑酒屋，无酒，茶水按酒钱算，很贵，但客人不少，因为掌柜还卖一样东西——女人。什么样女人都有，小到端茶倒水丫头，大到红颜知己贤妻良⺟，只要开出条件，价钱谈得拢，包君満意。
不过，黑酒屋不是逼良为娼黑店，所有女子均属自愿卖出，也有权拒绝出价好客人。掌柜说，世道不好，女子生存尤为不易，黑酒屋只做中间人，为她们谋一条生路而已，并无牟取暴利之意。
别说，生意开始清淡得很，后来却是越做越好，还出其不意成了很多江湖漂泊客找老婆聚集地。
男人一起，多聊女人。黑酒居，不但有女人，还能看戏一样看别人找女人，又昅引一批看客。
门联这么贴，如果算门联话：要酒大丈夫，没酒真丈夫。横批，绝对不像横批：真丈夫且进。
正是这幅对联，让本来想走子规硬着头皮走进了店中。无论如何，是男人都不会承认自己不是真丈夫。
小二和普通酒楼伙计没两样，笑脸相迎“客人是来吃饭，或是来买，还是——”
“来问。”子规是从手下那里打听到黑酒屋，今夜来冲着这里经营一项副业，完全没想买个女人回家。
“客官既然是来问，那就坐楼下堂间吧，经过人多些，得到答案机会也多两成。”伙计将他引至走道边和楼梯下一张桌子，同时竖了张牌子，上面写个大大问字“请问，客官东西是——”
子规将乌匕拿出来，往桌上一放“听说你家掌柜就很是见多识广，⿇烦他过来帮我认认此物。”
伙计笑道“掌柜正楼上收媒人红包，客官稍等，我先给您沏壶茶。”
听到媒人红包，子规就不太自，⼲咳一声，却也只好等着。
他等时候，好几个客人过来看匕首，却什么也没说就坐回去了。
黑酒屋这个副业是因为江湖客多而偶然产生，不问别，就问兵器出处。若有人知道，则可获得问者酬金。
约摸过了一盏茶工夫，看过乌匕人已经不少，子规从一开始以为他们不知道，渐渐发现有些异样。那些人中至少有三个神情变化，但很恢复如常，是装不知道。他观察了一下，发现三人都佩长剑，年轻，衣着不错。
“客人，你问它？”突然一只手从子规⾝后拿起乌匕。
子规是向府第一⾼手，却居然一点没听到对方何时到了自己背后，不由大吃一惊，差点跳起来。
“别紧张，我就是这酒屋掌柜。”按住子规肩膀，那人转到桌前，烛光照得银发苍苍。
他満面含笑，将乌匕放了回去“小老弟，这件兵器无论你是怎么得到，也无论你打算如何处置它，我只有一句话奉告。”
“什么话？”子规心生凉意。他向家太久了么？竟不知不觉中远离了江湖，人脉也好，功夫也好，处处不如。
“哪得来，还哪儿去。”银发老头再拍子规肩膀“冲着这件东西，茶钱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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