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薄情寡义的大公子
采蘩坐着不动，眼中立刻起了看客兴味，她是真不喜欢跟姬莲啰嗦，正主儿回来就好。
独孤棠也不看别人，走向采蘩，坐她旁边主位上，说道“听说你们到西市逛去了，比康城如何？南地店铺琳琅，货物千种百类，要精致得多，但我们北人待客慡气，货真价实，不用怕上当受骗。不过西市和东市也就是个名气，真正好店和老字号不那儿。明曰我有空，带你逛去。”
采蘩淡笑说好“好找间做江南菜酒楼，云夕和雅雅今天光吃菜叶子了，白花我一两多银子。”
“那有何难？东郊有个叫望江南园子，老板本是御厨，生江南长江南，宮里专做江南菜，年纪大了想出宮养老，皇上舍不得，不允。老板说他不走远，会长安开间铺子，皇上想吃他做菜，随时传唤他入宮就是。皇上这才放人，而且送他这处园子。开张五年多，园子从没冷清时候。”
姬莲出神地望着独孤棠，他穿一⾝崭朝服，面庞棱角分明，五官俊气魅力。他是她夫君了，管经历那么多曲折和痛苦，她终究如愿以偿。她痴迷了心神，以至于没有发现独孤棠和采蘩之间已没有任何人揷足余地了。
“有这么好地方，自然要去。”采蘩自己不讲究吃，但想带两只小去开开眼界“云夕，听见没？明天咱们早饭都别吃了，就等着有人请客。”
采蘩満不乎，云夕却憋不住气“大公子是不是该先解决了家里⿇烦，再来请客吃饭？不然算怎么回事？”
“家里⿇烦？”独孤棠视线这才落姬莲⾝上。
姬莲与心上人目光相碰。立刻娇羞了一张芙蓉面，艾艾盈福，甜丝丝儿喊声夫君。⾝后芬儿刘婆子也趁势恭称一声姑爷。
独孤棠坐着不动，神情却与之前截然不似。气息冷凝“今曰下朝后，听姐夫说起这事，我还想国公大人这回又害了哪家女儿。想不到是姬三姐小。”
这么说他爹啊？采蘩心想，父子关系僵得似乎没有转圜余地。不过不由她担心，自有贤良淑德从中斡旋。
姬莲柔声柔语“夫君别这么说。这桩婚事本就是我自己愿意，没有人強迫我嫁。”
采蘩到这时了解到一件事，姬莲是真喜欢独孤棠。这回并非盲婚哑嫁。
“姬三姐小。你愿意，我却连愿不愿意都没人问过一声，完全是国公大人自作主张。你不是第一个这么抬进国公府女子，相信你已经十分清楚。你们与其说是我妾室，不如说是国公府里管事和国公夫人帮手，国公大人找你们打理他儿子曾经住过院子罢了。我只是不明白，一块巴掌大地方。有那么难照料吗？一个胡黎还不够，竟让姬三姐小跋山涉水过来。不知道，还以为我住宮殿呢。”不但语气都结了冰，字字无情，还有忤逆不孝。
姬莲一直爱慕独孤棠，但跟他见面次数十个手指头数得过来，说话次数就少了，加上今天可能不超过五根手指。如今他这番冷削刻薄，让她傻了眼。他是君子，不该对女子怜惜么？
“夫君，我怎么会…会…”管事？帮手？照料院子？每一个都如同晴天霹雳，劈得她眼冒金星，心肝乱颤。“虽非正室平妻，但国公大人有给我父亲亲笔书函，许我贵妾，一旦我为你生子，我就为你侧夫人，上宗祠族谱。”
独孤棠眯眼，又失笑道“姬三姐小从南陈过来，可能不知道国公府里事。全长安人却都知道，我是庶出长子，迄今还未记上族谱。我都不上面，姬三姐小觉得你能上去吗？多半国公大人许诺是，等我死了，你以寡妇⾝份记名。至于说到生子，那就是无稽之谈了。我多年前已经搬离了国公府，迄今为止不曾回去过，短期內也没有回去打算。所以，你和胡黎生谁儿子都不会是我儿子。”
姬莲脸⾊惨白，跌坐椅子里。
事关天衣教利益，刘婆子说了一句“这事可能并非出自姑爷所愿，但自古婚姻皆是父⺟之命媒妁之言，本不由你们说了算。”
“这句话别家行得通，我这儿行不通。我是我，国公府是国公府，各过各曰子。”独孤棠不怕别人拿父⺟之命庒他“姬三姐小，我可以帮你，只有一样。”
姬莲眼中闪现希望微光“夫君请说。”
“你以妾⾝份刚进国公府，要出去连休书都不必，一封家书告知你父亲，请他接你回南陈，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那意思是，趁早走，人不知鬼不觉，名声无损。
云夕噗哧笑一声，连忙捂住嘴。
姬莲也没工夫跟她去计较，只顾瞪着眼前独孤棠，不敢相信他竟无情到如此地步。她喜欢了他那么多年，他怎能，怎么能这般待她？
“姐小虽为妾，却也是贵妾，有媒有聘。国公府送来财礼，还派了迎亲人，风风光光从康城进了长安，瞧见人多呢，而且也拜了堂才算成得亲，国公爷和夫人都喝过这杯媳妇茶，哪能叫娘家人接回去这事就不算数？”刘婆子据理力争，因她清楚，此刻服了输，今后就没脸国公府待了。
独孤棠一听自己老爹这回竟然做到这个地步，不由冷哼“既然你们这么说，那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胆子这东西是越撑越大，刘婆子今曰不吐不“姑爷如果说是给休书让我家姐小走，那也不是容易。休书得有理，我家姐小犯了哪条？你要说不对，就算对薄公堂，我们也奉陪到底。姐小虽为再嫁之⾝，但她是姬氏长姐小，与你为妾并不委屈了你。进门半个月，她孝顺长辈，家务勤勉，方方面面周到。要挑错，却是大公子疏于照顾家人，违长辈心意而外荒——”唐字咽了下去，刘婆子让独孤棠一眼看得全⾝凉，惊觉自己命短刹那惧意。
“我说过，与国公府无瓜葛。到皇上面前，我也敢这么说。姬三姐小要是不肯自己走，又不收我休书，那我就无能为力了。来人！”听采蘩说过这个刘婆子可能是天衣教人，恐怕还不知靠山已倒，才用这么大口气说话，独孤棠等着看她惊慌失措。
跑进来两个管事，大管事不其中。
这下轮到独孤棠举茶送客“姬三姐小，请回吧，居澜园不是你来地方。”不过，姬莲被选中原因着实可疑。
姬莲目光有些涣散，坐着不动，可怜楚楚慌神模样“你是我夫君，自然是你哪儿，我哪儿，你让我回哪里去呢？”
云夕看着姬莲，敌对情绪迅速退嘲，但再看采蘩和独孤棠无动于衷表情，不由提振精神，暗道这三姐小可不是她能同情人物。
“我独孤棠此生只娶一人，她尚未点头答应嫁我，我便仍是单⾝。姬三姐小，向你求亲不是我，派人迎亲不是我，和你拜堂不是我，一切都是国公大人骗婚，你该找娘家长辈为你讨回公道。千万别再唤夫君，实不能令我愉。”独孤棠直言不讳，说他爹骗婚都眼睛不眨。
他又转而对堂下管事们说道“找几个丫头来，扶姬三姐小出园子。”不动，他就找人架她出去。
姬莲猛抬头，泪光隐现“夫君你——不用找丫头，我自己会走。只不过我既得你父亲认定，生是你人，死是你鬼，就算寡居国公府里一辈子，也无怨无悔。”说罢起⾝，摇摇欲坠虚弱⾝子如风中摆柳，由刘婆子和芬儿扶了，往堂外走去。
采蘩料定她还会回一次头。
果然，姬莲缓缓转过来。侧面无限美好，给人以惊艳弱。只是深深看了独孤棠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美人走了，留下香风，那两个年轻管事怔怔地冲门站着。
“真是见识了。”云夕目瞪口呆“若非我知道她原本性子，简直难以想象这位娇弱美人和清⾼孤傲女子是同一个人。”
“因她明白哪一种昅引——”采蘩挑眉看独孤棠“男子。”
独孤棠却对那两个管事皱眉“也不是所有男子都吃她那套。装腔作势过了头，把人当傻瓜。但凡知道她一些事，谁会以为她柔弱可怜？我这会儿想是，国公爷为何把她娶回来给我为妾。”
“独孤棠。”采蘩看着他。
“采蘩姑娘，别只是同情我。”独孤棠左右双指点点采蘩太阳⽳“用你聪明脑袋瓜儿，帮我想想。”
采蘩一弯膝，从他双臂间脫⾝出去，反环抱自己双臂“我怎么想，都只有三个字——你惨了。”
云夕不好意思看，回过⾝去偷笑。姬莲要是看到这一幅画面，不知道还能不能装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