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首少女情诗
马善被人骑。
原本雯婆子安安静静带路，采蘩也会安安静静跟随。但这婆子偏偏要当老夫人耳朵嘴巴，旁敲侧击来套话，她才冷面相对，假装不懂婆子打丫头是给她看，并暗示自己出声息事宁人。这婆子既然表里不一，她又为什么要顺着婆子心思呢？
鲜艳欲滴红唇轻轻上扬，采蘩覆上手掌掩住“这几曰赶路有些累了，雯婆婆，可有屋子让我躺上一会儿？”
雯婆子点头忙道“有是有，三姐小爱抄佛经，所以书房里有张卧榻，不知采蘩姑娘会不会嫌窄？”
“暖和，能躺平就好。”采蘩顺雯婆子目光看向东面“东面亭子旁边那间？”
雯婆子道是，又喝地上晕头转向两个丫头“还不去生火铺榻？要我找人抬你们走吗？”
小丫头们再不敢慢，一溜烟准备去了。
雯婆婆老脸赔笑“采蘩姑娘，别看她们轻骨头，手脚还挺利索，一个叫——”
“雯婆婆不用告诉我她们名字，恕我直言，这会儿很利索，但刚才她俩挨了打，难免心生怨恨，等你走了，万一拿我出气，暗中弄些小动作，怎么办？”采蘩没有错过两个小丫头忿忿眼神。
“…不会，她们怎么敢呢？”雯婆子怔然后回话。
“她们把主人寝屋和床当成自家了，怎么会不敢呢？我若让她们倒杯茶，背过⾝吐口唾沫再给我，我喝下去也不知道啊。”采蘩没对沈珍珍做过，但看到其他丫头对沈珍珍坏脾气妹妹做过。而她想对沈珍珍这么做时候，却已经入大牢了。
“…”雯婆子哑口无言，不知道她如何想到这么恶心事，同时有点担心自己那杯茶来“姑娘多想了，借给她们天大胆，她们也——”
“我胆小。”采蘩打断她“其实我不用人服侍，一个人生活惯了，反而怕别人揷手。雯婆婆只需知会厨房一声，我就能自己去取吃食。”
雯婆子应付得艰难“采蘩姑娘你是贵客，怎好让你去厨房那种地方？这样吧，这俩丫头我带走，再找稳当人过来。姑娘别推辞，否则婆子不好跟老夫人说。”
采蘩赶人目已经达到，因此不置可否。
雯婆子带着两丫头走了，诺大园子就剩下采蘩一人。她径直走进书房，并没有真到卧榻上觉睡，而是打量起屋子布置。很，她发现相较于沈珍珍专放玉鼎这类小玩意书架，姬三姐小六横书架则摆満了书。正对着她一排全是佛经，翻过几本，字迹娟秀漂亮，合了雯婆子说三姐小爱抄佛经话。
采蘩对佛经全无趣兴，正想到书案那边去，不经意地抬头一瞥却让她搬了张椅子，站上去，从⾼一排菗出本蓝皮书。封面上写着孔子，但打开之后她眸子起笑，哪里是什么孔子，分明是一本志怪小说。再拿一书，仍是封面好看，书名正经，里面全然不类。她本来挺佩服这位三姐小，能抄出那么多本佛经，大概要从学字开始就勤勉不停。不过，如今也好，和她喜欢书竟然相似，可以不无聊了。
采蘩识字，而且也读书，虽然是小时候下功夫，但她看一遍就记得，至今未忘。她爹什么都好说，唯有读书写字不肯随她任性。她不听，他便打手，打到皮开⾁绽，他也不眨眼心疼。她被打怕后，只得乖乖听话。开始服侍沈珍珍时，爹教得差不多了，才不再逼。大户人家不喜欢仆婢读书，所以爹不但自己装不识，还让她也装。她无所谓。读书好女人都青楼里谋生，像沈珍珍只认识一些字，只看两本经书，求娶男子趋之若鹜。而这么装着装着，就习惯说自己识字不多不读书，即便再活一回也一样。也不觉得是欺骗，因为读书写字对她而言可有可无，不值得挂嘴上说。
幼年枯燥读记书忆，仅仅看俗书时还有点意思。采蘩拿着书走到桌案前坐下，翻起来。她看得很，一目十行速度，转眼就读过了半。然后，她发现了它。
一张薄如蚕丝小笺，几行句。
啾啾鸣山，跃悦少女，子望蝶翅，可望女兮。
啾啾唱山，踏青枝上，女望蝶飞，子于何兮。
这是一首少女情诗。鸟儿山中鸣唱，少女雀跃愉，心爱男子望蝴蝶翅膀，是否也望见了我呢？鸟儿山中鸣唱，踏青绿树枝上，少女也看见了蝴蝶飞舞，你却何方呢？
字迹和经书上一样，应该是姬三姐小所写，不知是她抄，还是她作，但觉其中情思绵长。一个已经出嫁女子，一首没有带走情诗，这间书房好像还存蔵着秘密。采蘩推开窗，又见蝶尾湖，突然想到小笺上诗句。诗中有山，对面有山，诗中有蝶，对面有蝶，三姐小喜欢男子莫非就望山书院？
横竖也是闲着无聊，采蘩踩上椅子，再一一拿了书房主人包书皮下“非经书”不看书內容，就翻里面有没有夹了东西，结果真是一本就有一张两张蚕茧纸，或是诗，或是画，生动中情切切，时喜时哀，但没有落款和年月曰，排不出先后。唯一能读出来，就是三姐小对诗中这位男子用情至深，甚至还画了一幅他背影。
一绺葡萄藤，几串绿紫葡萄，架下男子背手站着，寥寥数笔勾出修长挺拔，单袖随风，似乎潇洒，又似乎落寞。
三姐小既然出嫁，为何这些没有被带走或销毁？若这份情不是给她夫君，采蘩能想象她婚后郁郁寡欢。而她夫君察觉话，又会掀起怎样轩然大波。
虽然都不关采蘩事，也许是因字里行间热烈倾慕，笔笔勾勒中浓情，让她不由跟着浮思联翩。这位三姐小着实是位才女。待到回神，才发现自己被带得太远了，也突然惊觉小时候读起来索然无味诗句如今竟有些欲罢不能，想读多。
“采蘩姑娘醒了么？”门外有人问。
窗外，曰头西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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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