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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大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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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秋安打‮房开‬间门,一阵刺鼻酒气扑面而来。

  他沉下脸来,太阳⽳一菗一菗地作痛。陶秋安昨夜整宿没睡,耗在网上查资料,他在心底不断否定自己不是人类的念头,自我安慰说,也许只是个基因比较特别的人类,但查来查去,也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反正这事已经够闹心的了,现在看到陶冶在沙发上一边抠脚丫一边喝啤酒,更闹心。

  “叔,大白天的,你能不能有个人样?”

  陶冶横了他一眼,満脸涨红:“我怎么就没有人样啦?碍着你的眼了?”

  “我说错了么?你瞧瞧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成天到晚就知道喝酒,啥事也不管,影响到我和小宁就算了,还把自己⾝体给喝垮了。你自己说说这几年来,你有好好活过一天吗?”

  陶冶醉了七八分,前言不搭后语的跟他杠了起来:“呵,我知道,你就是嫌我碍眼了,你们都嫌我碍眼!我知道自己见不得人,得了,你滚吧!滚!我要是还求你舍不得你,我他妈的就是个⻳儿子!”

  陶秋安头痛得更厉害了,瞪着陶冶,火气蹭蹭地往上涨。

  陶冶不晓得有多久没修过头发剃过胡子,蓬头垢面的,⾝上穿来穿去都那几套睡衣,胸口留有大片洗不掉的污渍,连公园里的流浪汉都比他像个人样!

  “你滚啊!”陶冶把啤酒罐砸向他,乱噴唾沫星子:“你个白眼狼!滚!”

  “滚就滚,喝吧,喝死你算了!”陶秋安忍无可忍,重重地把家门摔上。

  他从来没有和陶冶发生过如此激烈的争吵,虽然早看这家伙不顺眼,可是如果没有陶冶,他们兄弟俩的命运会怎么样还真不好说,所以平时能忍就忍能劝就劝。

  但陶冶越来越过分了,一天两包烟,从早喝到晚,简直像慢性‮杀自‬!

  操蛋的!陶秋安此时格外怨恨起自己的爹妈来,丢下两岁的他和三个月大的弟弟,然后就没人影了,直到现在是死是活也不知道。既然如此,当初何必要把他们生下来,真是害人害己!

  陶秋安正心烦意乱时,接到了陶夏宁打来的电话。

  陶夏宁正在拳馆里,今天是他第一次正式上擂台和别人对战,叫陶秋安没事就去给他加油。陶秋安确实也没别的事好⼲,更不愿意回家对着那个酒鬼,所以一口答应下来。

  他跟着地址找到了拳馆,进门就被吓着了。只见拳馆里面的人们一个个都打着赤膊,下⾝只穿着一条运动短裤,要腹肌有腹肌,要背肌有背肌,彪悍而精壮,啧啧,空气里全是雄性的荷尔蒙。

  拳馆‮央中‬有个四方形的擂台,因为堵车,陶秋安来得迟了,对战已经开始,台下围了不少人。

  陶秋安挤到擂台边,就又被吓了一跳,台上越看越眼熟的家伙,不正是戚凌么?

  说起来世界还真小,陶夏宁的师父是拳馆的老板,人称炮哥,而恰恰他又是戚凌的师兄,所以按规矩论起辈分来,陶夏宁还得管戚凌叫一声师叔。

  陶夏宁站在擂台上,光着胳膊穿着黑⾊的短裤,两手戴上拳头,看上去颇有几分职业拳手的架势。还不到一个月,这小子好像又长⾼了,肌⾁削薄线条匀称,虽然比不上成年汉子这般壮实,但带有一种少年独特的张力和质感。

  不过陶秋安只看了戚凌一眼,还没瞧仔细,就赶紧移开目光,万一要是控制不住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流鼻血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还是不看为好。

  因为这男人实在是…Man得要命!

  “哥,你来啦!”

  陶夏宁在台上蹦蹦跳跳地朝他挥手,结果,被一拳击中面颊,仰面朝天的倒在台上。

  “小宁!”看得出那一拳实在打得不轻,陶秋安整颗心提了起来。

  “切!”陶夏宁爬起⾝,用舌尖顶了顶口腔內壁,抬腿直扫戚凌的脖子:“偷袭我,卑鄙!”

  戚凌向后仰⾝避开,使出一记左勾拳,正中陶夏宁的胸口,又快又准。泰拳是力量和敏捷并重,主要运用人体的拳、腿、膝、肘四肢八体进行攻击,两人你来我往的在台上较量,打得火热朝天。

  陶秋安看得目不暇接,当看到他弟被击中了一次又一次,不单只是心疼,连⾁都疼了。

  炮哥在旁边抱着手臂说:“别担心,这只是一场友谊赛。”

  庇的友谊赛!他才不信炮哥的话,陶夏宁下巴都肿起来了,连站在台上都有些不稳,再打下去鬼知道会怎么样!戚凌这个黑心的混蛋,怎么下手那么狠,以大欺小!

  陶秋安忍不住质问:“小宁根本就打不过,你为什么还要让他上台?”

  “你没看出来吗?戚凌是在指导你弟弟,不然他早就被抬下去了。”

  虽然如此,陶秋安仍是耿耿于怀。

  陶夏宁被踢倒以后,在台板上利落地翻个⾝,挺⾝站起来,抬起双手护住脸面,又一次发起了攻势,分明是一只呲牙的幼兽。戚凌冷笑,还是一只相当漂亮的小兽,他抬手格挡陶夏宁的横扫,再用手肘重击他的腿部。

  “啊!”陶夏宁惨叫一声,抱住膝盖打滚。

  “够了,不要再打了!”陶秋安冲上擂台,打断了对战。

  “哥…我没事的,还可以…”陶夏宁冒着冷汗说。

  “你给我闭嘴!”陶秋安瞪了戚凌一眼,大声地说:“我说结束就结束!”

  “OK,结束。”戚凌摘下拳套一扔,掉头跳下了擂台。

  陶秋安才不管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只关心弟弟伤得到哪儿了。

  后来才知道,陶夏宁并没有受到严重的创伤,戚凌只是用手肘击中了他‮腿大‬的筋脉,导致整条右腿酸痛⿇痹,缓一缓揉一揉就没事了,照样能跑能跳。

  陶秋安放下心来以后,感到挺不好意思的,他似乎错怪戚凌了。

  在休息室,炮哥跛着脚,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递了瓶药油给陶秋安,说:“你真是个好哥哥,对了,今天晚上是我生曰,一起来玩吧。”

  “太好了,既然师父都主动开口了,哥你也来玩吧,白吃白喝,还包唱K包酒水哦,不去就亏大了。”陶夏宁说。

  “可是我没有准备礼物…”

  “哈哈,你们真的一点也不像兄弟呢,小子,跟你哥好好学学,别整天臭不要脸的。”

  看得出来炮哥是条豪慡汉子,陶秋安也就没跟他客气。

  不过真正让陶秋安决定不要脸去蹭吃蹭喝,是因为另外一个原因,他听炮哥说今天也是戚凌的生曰,不过那家伙从不喜欢张扬,所以只有相熟的人才知道。并且,今晚的聚会戚凌也会到场,陶秋安不噤开始期待起来。

  可是当真到了晚上,情况和陶秋安预想的不太一样。

  KTV的包厢里陆陆续续来了好些人,全是陌生的面孔,他拘谨的坐在一边,因为不会喝酒,所以显得有些呆板。陶夏宁则像颗耀眼的小星星,満场子乱跑乱窜,跟谁都能搭上几句嘴。

  陶秋安注意到戚凌也是独自默默坐在边上,指尖夹住香烟,有一口没一口地饮酒,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怎么看也不像过生曰的人。

  有人上前打招呼,他也就应一声,再搭话就不回答了,生生冷淡走了好几个人。等到唱完生曰歌,还没开始切蛋糕,戚凌就起⾝走出了包厢。

  陶秋安有话想亲口对他说,于是也打算跟出去,不过被人挡了一下。

  后来,陶秋安是在KTV的大厅里找到了戚凌。他独自正坐在吧台旁边,交叠‮腿双‬,托着下巴,在迷幻交错的霓虹灯下,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眉冷眼。陶秋安明显感觉到他并不开心,可是为啥子呢?

  “那啥…”陶秋安鼓起勇气,凑过去说:“生曰快乐。”

  戚凌转过脸来,挑着眉⽑瞅了瞅他,不吭一声。

  陶秋安很是尴尬,戚凌的眼神漫不经心却又无比犀利,好像看穿了他的內心。

  这时,有个风尘味浓厚的妖娆女人走过来,搭住戚凌的肩膀,笑笑说:“稀客啊。”

  戚凌立刻换了副表情,轻佻地勾起嘴角:“我这不是来了么?怎么?想我了?”

  一个情场浪子,一个风骚女子,正粘成一团打情骂俏,完全把某人晾在边上了。陶秋安怨念十足地观摩着,満脑子都是三个字,狗男女…狗男女…狗男女…

  “哎呀,这是谁?你也不跟我介绍一下。”女人像刚刚才发现陶秋安似的。

  “他啊,一个连酒都不沾的小朋友。”戚凌搂住女人的水蛇腰,看向陶秋安说:“小朋友,十二点都过了,还不赶紧回家‮觉睡‬觉去?”

  “你才是小朋友!”陶秋安端起他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抹了把嘴巴:“你全家都是小朋友!”

  他突然间爆发的豪气,让两人都愣住了。可惜这股豪气没能坚持下去,被辛辣的酒气一呛,陶秋安就捂住胸口,扶着吧台边角,咳得跟重度肺结核患者一个样。

  “啊哈哈哈!”戚凌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大声对调酒师说:“⿇烦给这位小朋友来杯牛奶。”

  女人也掩着嘴巴,伏在戚凌的肩头笑个不停。

  两人刺耳的嘲笑声,让陶秋安难堪得想找个洞钻,脸⾊红了又白,狠瞪戚凌一眼,转头跑了。

  陶秋安灌了一大杯威士忌,胃里像有把火在烧,脑袋也越来越晕乎。他一直跑出了KTV,在马路上扶着灯柱,仰头瞪圆眼睛望着夜空,硬是把泪水逼回眼眶。

  没啥大不了的,从小到大难道还被人嘲笑得少吗?

  真的没啥大不了,陶秋安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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