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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琐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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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焉于

  创作家大抵憎恶批评家的七嘴八舌。

  记得有一位诗人说过这样的话:诗人要做诗,就如植物要开花,因为他非开不可的缘故。如果你摘去吃了,即使中了毒,也是你自己错。

  这比喻很美,也仿佛很有道理的。但再一想,却也有错误。错的是诗人究竟不是一株草,还是社会里的一个人;况且诗集是卖钱的,何尝可以白摘。一卖钱,这就是商品,买主也有了说好说歹的权利了。

  即使真是花罢,倘不是开在深山‮谷幽‬,人迹不到之处,如果有毒,那是园丁之流就要想法的。花的事实,也并不如诗人的空想。

  现在可是换了一个说法了,连并非作者,也憎恶了批评家,他们里有的说道:你这么会说,那么,你倒来做一篇试试看!

  这真要使批评家抱头鼠窜。因为批评家兼能创作的人,向来是很少的。

  我想,作家和批评家的关系,颇有些像厨司和食客。厨司做出一味食品来,食客就要说话,或是好,或是歹。厨司如果觉得不公平,可以看看他是否神经病,是否厚舌苔,是否挟夙嫌,是否想赖账。或者他是否广东人,想吃蛇⾁;是否四川人,还要辣椒。于是提出解说或‮议抗‬来——自然,一声不响也可以。但是,倘若他对着客人大叫道:“那么,你去做一碗来给我吃吃看!”那却未免有些可笑了。

  诚然,四五年前,用笔的人以为一做批评家,便可以⾼踞文坛,所以速成和乱评的也不少,但要矫正这风气,是须用批评的批评的,只在批评家这名目上,涂上烂泥,并不是好办法。不过我们的读书界,是爱平和的多,一见笔战,便是什么“文坛的悲观”(2)呀“文人相轻”(3)呀,甚至于不问是非,统谓之“互骂”指为“漆黑一团糟”果然,现在是听不见说谁是批评家了。但文坛呢,依然如故,不过它不再露出来。

  文艺必须有批评;批评如果不对了,就得用批评来抗争,这才能够使文艺和批评一同前进,如果一律掩住嘴,算是文坛已经⼲净,那所得的结果倒是要相反的。

  八月二十二曰。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四年八月二十三曰《申报·自由谈》。原题为《批评家与创作家》。

  (2)“文坛的悲观”一九三三年八月九曰《大晚报·火炬》载小仲的《‮国中‬文坛的悲观》一文,把文艺界的思想斗争说成是“內战”、“骂人”使‮国中‬文坛“陷入中世纪的黑暗时代”(3)“文人相轻”语出三国魏曹丕《典论·论文》:“文人相轻,自古而然。”当时曾有人把文艺界思想斗争说成“文人相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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