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工作有关的死亡记忆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期的一个星期五的下午，忙完最后一个文件已接近下班时间，正在清理办公桌，准备下班，忽然，电话又响了起来，是局总医院內二科打来的，说是一位危重病人向医生诉说，他在病重期间，单位上没有一个人去看望过他，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他不想在死之前留下这样的遗憾，医生说得言辞恳切，充分表达了強烈的人道主义精神。于是，受‮导领‬委托代表单位，我前往医院，去看望这位危重病人。在医院办公室主任和主任医生的陪同下，我们来到了病房，病人躺在床上，已瘦得不成人样，医生告诉我，病人是长期酗酒，喝坏了肝脏，生命只有这几天了。我简单问过他的情况，然后代表单位献上了水果和慰问金。病人非常感动，眼里泛出了泪花，并思路清晰地检讨了自己过去在单位上上班时做得很不够，曾经因为喝酒冲撞过‮导领‬，并导致了‮全安‬责任事故，其次，还与单位的同事相处得不是很‮谐和‬，他在病床上表达了深深的歉意，痛悔了不该毫无节制的酗酒成性，葬送了自己的生命。我定定的望着他瘦削的面孔，我惊奇，一位普通的职工在生命的弥留之际，对单位竟有着如此这般的迷恋。于是，我非常非常真诚地给予了他应有的安慰和充満人性的肯定。看到病人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我的心自然也就平静了许多。没想到的是，就在我转⾝正欲离开病房之时，病人忽然大叫着要站起来，要拔掉针管，护士和他的家人赴紧去制止他，他却痛苦万分地说，你们不要拉着我，我要上厕所，我要拉屎。病人的父亲，一位白发満头的老人，急得声音颤抖地说：你这种情况还能上厕所吗？我给你垫张报纸，你就拉在地上吧！那怎么好意思呢？病房里这么多人，单位上又派了人来，我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拉屎呢？这太不文明了吧？病人说得字正腔圆，声情并茂，这使我受到了強列的震动，带着这种震动，我想了许多…就在我深入分析人的精神和行为在特定的环境和特定的时段的各种表现之时，总医院又打来了电话：告知病人已永远的睡着了。

　　时光向着二十一世纪的里程碑飞速迈进，也是在世纪初的一个早晨，天空中飘飞着⽑⽑冷雨，就在雨点飞落之时，我的新的一天的工作任务也来临了：代表单位去协助安葬一位车祸死亡的员工。车辆挂着白花载着死者的亲属一路向前奔向殡仪馆，我们在郴州市区为死者准备好花圈和鞭炮之后，车辆又载着死者的骨灰盒驶向了他出生生长的小山村。这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为简单最为寒酸的丧葬场面，没有灵棚，没有挽联，没有棺材，就连几条让人坐一坐的板凳都没有，死者十几岁的女孩捧着父亲的灵牌跪拜在暴雨和泞泥之中，这是一个南方山村小学大门前的一块开阔地，就在这里即将要举行一个生者与死者的告别仪式，村里没来人，家里的亲戚也没到齐，唯有摩托车和小车被暴雨扑打得哔剥作响，工区工会⼲事在喧哗的雨声中开始主持追悼会：各位父老乡亲，各位亲戚朋友们，鬃淄咀返炕嵯衷诳迹冢嗬帧＝幼牛晌抑碌看剩馐俏移缴谝淮挝勒咧麓堑看剩沂窃诨旧喜磺宄勒呱白纯龅那榭鱿陆械摹５蔽以谟曛刑统龃淼ノ坏澄⑿姓⒐せ崴屠吹奈课式鹚陌僭保勒叩呐谟曛薪庸馑陌僭螅鋈槐愕乖诹说厣稀耸贝丝蹋腥烁嫠呶遥フ抡厥碌乃净蚜镏蠹土蹬坪怕胍参薮又⒌哪盖子治薰ぷ骱褪杖耄飧黾彝サ纳钜严萑肓丝膳碌恼釉蟮亍?

　　时至今曰我还在探究这位女孩是因何故倒在了地上，是感激？还是悲痛？是因暴雨而害了伤风？还是在狂雨中跪昏了头？也许是单个的原因，也许是综合的原因。我不能有一个十分确切的判断。

　　静静的想一想，这一位当时十几岁的女孩，如今应该到了出落得如花似玉的年龄了，我不知道她是否上了大学？是否嫁了人家？是否有一个温暖幸福的新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