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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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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夭早晚两次,她都会手把手的教欧阳靖握笔写字。

  欧阳靖握惯了弓剑的耝壮大手,乍一握这细细的笔杆,实在是不习惯。她先从最简单的字开始教他写,但就是这横平竖直的“一”、“上”、“天”他要想漂亮地写出来都觉得比射出雷霆万钧的一箭还费劲,更不要说写出自己的名字了。

  达齐来到书房前时,正听到两个人在里面“激辩”——

  欧阳靖说:“我都写了快一百个『永』了,这个字我也认得了,为什么还要写?”

  杜雅洁柔声说道:“纵然你写了一百个『永』,你看看有一个好看的吗?这『永』字可是习字人入门时首要学的字,虽然简单,但是笔划讲究,点、提、撇、捺,样样皆有。你若把这个字写会了、写得好看了,才算是入门。”

  “哼,我纵然不会写这个字,也不妨碍我上阵杀敌。”

  “你若是连这个字都写不好,其他字又怎么能写得好看?”

  “写不好看又如何?难道写好看了,能让仙兰的草原上开出金子吗?”

  听着里面传来像是摔笔的声音,达齐隔着门笑道:“哈格桑,练字这种事情很磨练心性的,的确不能着急。”

  “女人真是这世界上最烦的动物。”欧阳靖推门而出,皱着眉头“只说我不会写昊月的字就笑话我,昨天让她学挤羊奶,她都做不来。”

  她红着脸在他⾝后说道:“挤羊奶也是要练的,我才练了一会儿,阿布还说我有天分呢。”

  “阿布那种连胡子都没长出来的小雏鸟说的话,你也信?”

  她将嘴角一撇“昨天你还夸他是将来草原上振翅⾼飞的雄鹰呢。”

  “那是将来,不是现在。”

  “你现在说出这样的话,不算是自相矛盾,出尔反尔吗?”

  “什么左耳右耳,你先去把饭做好再和我讲道理。”

  “做饭和讲道理并不会有冲突…”

  看看眼前两人吵得面红耳赤,达齐笑看伸出双手,平息战争“好了好了,二位也不要争执了,哈达尼刚学仙兰女人的农活,学得慢并不奇怪。就如哈格桑学写昊月的文字一样,大家都是初次接触,谁也不要嘲笑谁。

  “我这儿有几件事报告,哈格桑,北边土野部落的风格尔族长来信问您,今年的冶铁量是不是要加大;秋蓟昨天派了人送信来,说想用粮食布匹和我们交换铁器,问您可不可以。”

  “秋前要换铁器?”杜雅洁急急劝阻道:“当然不行{秋前狼子野心,之前还曾经兵犯昊月,现在又来换铁器,明显是为了图谋让自己的军事实力強大…”

  欧阳靖哼了一声“和他们的那一仗是我们打的,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比谁清楚。打仗是男人的事情,女人不要揷嘴。”

  她叹气道:“你还说凡是正确的话你都听,可是我还没说完呢,你就不愿意听了。”

  “因为你的‮头舌‬太长了。”欧阳靖说完,就和达齐出门去了。

  达齐回头看了一眼板着俏脸的哈达尼,她的双唇一嚼一吐,分明在说两个字:木头。他忍俊不噤,对欧阳靖说道:“哈达尼真是个性格慡朗的女孩子。”

  “太慡朗了,简直像⿇雀一样聪噪。”他皱皱眉头,问道:“除了秋蓟的事情,袭击车队的幕后黑手查得如何了?”

  “已经查出了点眉目。”达齐也正⾊起来“那些尸体上的伤口都是刀伤,咱们仙兰人最擅长用这种刀其的,只有摩诃族。

  “嗯。”欧阳靖眉宇冷凝“但摩诃族距离这里最远,你认为他们会特意跑到这里来劫杀新娘吗?”

  达齐的嘴唇盒动,似有话想说,但欲言又止。

  欧阳靖看到他的表情,便说:“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不要呑香吐吐。”

  他依旧迟疑了半晌,才轻声说道:“族长应该知道…古隆长老原来就是摩诃族的,在他手下有不少摩诃人。”

  欧阳靖的神情更加凝重,他一手紧紧按住腰畔的剑鞘,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茫茫草原的尽头,有几乘马飞驰而来,在草原上巡逻的仙兰士兵见对方竟然穿看昊月的官衣,立刻纵马上前盘问。

  “你们是什么人?”

  当先那名英俊年轻的男子着三品官服,朗朗应答:“请转告你们的哈格桑,昊月国昌九知府莫秋童前来一会!”

  先得到这个消息的是杜雅洁,因为当时欧阳靖并不在南圆羽香。

  她很是惊喜地命人将莫秋童引领至南圆羽香的门前,打量看他的穿著装束,笑道:“士别三曰,刮目相待,秋童你现在可是堂堂三品大员了。

  莫秋童望着她。“你现在也是名动草原的哈达尼了。”

  她的脸微红,但是眼底闪烁着光芒,笑着将他请进门內,说道:“我刚刚做好菜,你若是不嫌弃,就尝尝我的手艺吧。”

  他诧异地环顾四周,又看看将袖口挽到手肘,月要上还系了一条棉布围裙的她。

  “这里就是仙兰族长住的地方?你还要给他做饭?”

  杜雅洁⾝出京城名门,在杜府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大‮姐小‬,家中纵然不比宮廷的豪华壮美,但也是亭台楼阁、雕梁画栋。而这据说是仙兰族长,堂堂鹰王所住的地方,甚至比不上昊月一个普通农家地主的深宅大院气派。更不用说这里竟然连个使唤丫头都没有,还要她亲自下厨?!

  但她一点也不以为意,反而乐在其中的样子,笑咪咪地说道:“草原上可用的食材不比咱们在京城中的那些山珍海昧讲究,但胜在昧道天然新鲜。

  我刚才从一位仙兰大婶那里学了一道酒烩羊⾁,和一道清炒碗豆苗。趁着靖还没有回来,你就先来替他尝尝,看我是不是有几分做饭的天赋。”

  然而莫秋童却听不下去,拍案而起道:“雅洁,你好歹是堂堂杜府千金,这种耝活怎么能由你来做?京城的少白和剑武等一⼲朋友都放心不下你,才…叫我回去怎么和他们说?”

  “怎么说?我现在又没有受委屈,曰子过得也很逍遥,你照实说就好啦。”她笑着翩然转⾝,回到厨房里继续忙活。

  片刻后,她端出那道酒烩羊⾁,很大的一个盘子,装得満満的。

  她笑后如花“那位大婶说,仙兰的男人最爱吃这道菜,酒的味道可以去除羊⾁的腹味,仙兰的男人吃了它,上阵杀敌就可以所向披靡了。你是文官,可能吃不惯,尝一口就好。”

  莫秋童见她一头的汗水,猜她应是从早上就开始忙活了,心中着实为她不值。看着那一盘羊⾁,比起京中的饭菜简直不知道耝糙了多少倍,会让她这样辛苦,看来她所嫁之人不是一个懂得疼惜她的人,他筷子勉強提起,又轻叹着夹不起食物来。

  她看穿他的心思,笑道:“你不要总童京中的人和事来对比眼前,这里是仙兰人所住的地方,⾝为仙兰人的妻子,就应当做这些事情,我这些天也渐渐习惯了。其实做这些事,倒比关在绣楼中学着绣花弹琴更有意思,你不辛苦做饭,怎知道饭食得来的辛苦?小时候你父⺟定然曾经告诉过你,『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可是教你的道理和你亲⾝去体验是不一样的。

  “我还在想,要不要试着养蚕取丝、纺纱织布。这里的生活比起昊月人可真是困顿多了,总要多教他们一些技能才好,可我原来所学净是书本上的道理,放到眼前竟然觉得没有多少用处。以前我认为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现在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离开了这个大‮姐小‬⾝分,连顿饭都未必能做得好。”

  莫秋童见她居然念念明明说出这样一番道理来,不噤感慨道:“几曰不见,你似是变了很多。

  “当然要变,以前我是养在深闺的大‮姐小‬,现在你也说我是名动草原的哈达尼啊。”突地,远处马嘶长呜,她抬头去看,笑道:“好了,你不吃的羊⾁自然有人来吃。”

  此时欧阳靖和阿布一前一后纵马回来,见到家中竟然有昊月国的男客来访,他双眉-凝,还未开口,莫秋童便起⾝拱手道:“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鹰王吧?在下是昌九新任知府莫秋童。”

  杜雅洁在旁边说道:“秋童是我在京中时的好友,此番也是来看望我的。我刚刚做了饭菜,请秋童一起吃,可他却不肯吃。”

  欧阳靖斜晚了莫秋童一眼,听得杜雅洁对他称谓亲热,顿时觉得此人的五官眉眼没有一处顺眼的。

  他将马瘤丢给阿布,瞥着桌上的食物,问道:“就只有一道羊⾁吗?丈夫没回来前,是不能动筷子的,这一条规矩我大概没有告诉过你。”

  闻言,她对着莫秋童扮了个鬼脸“忘了告诉你,这里的规矩大如山,我在他面前就像是个小女奴,稍有不慎,动辄得咎,只怕还有被卖的可能。”

  她当是在开玩笑,莫秋童却听得睦目结舌,瞪着欧阳靖那张木头脸,迟疑半晌后说道:“鹰王,雅洁出⾝京中名门,她若是有不习惯你们仙兰规矩的地方,你⾝为豪气⼲云的当世英豪,也该让她三分才是。”

  欧阳靖听得心中大为恼火。这男人是谁?大刺刺地跑来私下和杜雅洁见面不说,竟然还差点分食了她给他做的饭,现在甚至还要教训自己?

  他哼了一声“仙兰男人的事情由仙兰人管,昊月人没有揷手的分儿。”他气得不理会桌上已经摆好的饭菜,回头对阿布说:“送客!”然后径自走回房间。

  阿布跟着欧阳靖以来,忠肝义胆,眼中只有这位哈格桑,听得他吩咐,立刻走到莫秋童⾝边,硬邦邦地说道:“我送你回去!”

  莫秋童皱眉看着杜雅洁“我是不是给你惹⿇烦了?”

  她先露出一个苦笑,又释然地安抚道:“没事,他就是这个牛腆气,说翻脸就翻脸的,但其实他的心地没有你想的那么坏。你先回去吧,给京中的故发们写信时,也不要把我写得那么可怜。昌九距离这里很近,也许有空时我也会去看看你。”

  待莫秋童离开,她才返⾝进房去找欧阳靖。

  见他坐在书桌后方,桌上原本摆得整整齐齐的书本字帖都被弄得乱七八糟的,想来他方才一定是草这些东西出气,她一边走过去收抬,一边说道:“这些字帖可是我辛辛苦苦一笔一划给你写出来的,你就算是懒得练,也不必要把它们丢得到处都是,白白辜负了我的一番心意。”

  欧阳靖看着她在屋中收抬忙碌的样子,闷声开口“那个什么莫秋童,应该写得一手好字吧?”

  “当然,他是京中才子,不过二十四岁就当上了知府,年轻有为”

  她话才说到一半,忽然被他一拉跌落到他怀中,坐在他的膝盖上,他呼出的热气直扑到她脸上,字字合着几分怒气敲进她的耳膜中-

  “你该不会喜欢他吧?”

  她侧目看他,随即看到他眼底的酷意,于是故意打趣道:“怎么?你怕我和他有私情吗?”

  他冷笑一声“我只是想提醒你,咱们仙兰男人最不能允许的就是妻子在背后偷人。所以丈夫不在家时,妻子是不能随便接待男子外客的。”

  她眼珠转动,说道:“可是我上次还曾经单独在那位大婶家住饼一晚…”

  “那是因为大婶看你年纪轻,只当你是未成年的少年人,才没有刻意忌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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