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第九十六章
关北城李府
送走了来访吕茵等人，李锦书兴冲冲去见三夫人。
“娘，大帅府要办舞会是真吗？”
三夫人正看账，如今李府开支全靠三房，大账小账全要过她眼，加上零零碎碎一些事情，一天里倒有大半天时间不得闲。
“你听谁说？”听李锦书提到大帅府舞会，三夫人眉头微微一皱，放下账本，挥手让房间里丫头都出去。门关上之后，让李锦书坐到自己⾝边，问道：“是不是刚刚离开那几个？”
“娘！”
“我早和你说过，都是定了亲人了，少和她们来往。”三夫人用力点了一下李锦书额头“整天外边抛头露面，嚷嚷什么主民自由，好人家姑娘谁这样？当初还拉着你去游-行，你知道我有多担心？早知道就不该送你去什么学堂！”
“娘啊，您说什么呢。”李锦书不乐意了“现是民国，可不是清朝了。什么抛头露面，我们那是为了家国 主民贡献自己力量！还有，之前游-行也是为了声援军队打败曰本！怎么就被你说成这样了？”
“还犟嘴，你倒是有理了。”三夫人也有些动气了“扔进你谨言堂哥车里炸弹是怎么回事？要不是你们胡闹，那些人怎么有下机手会？”
李锦书不说话了。
“我当时是怎么和你说？离这些人远点，你就是不听！大帅府办舞会事情她们是怎么知道？又为什么特地来和你说？打是什么主意，你想不明白吗？”
“娘，不是这样。”
“还能是怎么样？”三夫人又点了李锦书额头一下“你好歹是我生，就不能长长脑子吗？被人当个锤子使，还给人说好话！我现是明白了，还是老太太明智，亏得没把你定给楼少帅⾝旁副官，否则，你这么个没脑子，就是给咱家招祸呢！”
李锦书还是第一次被三夫人这么训斥，虽然只有⺟女俩，脸上还是辣火辣发烧，眼角发红，咬着嘴唇，泪珠开始眼眶里打转。
到底是自己⾝上掉下来⾁，三夫人见她这样，到底还是心软了，拉过李锦书手拍了拍“锦书，听娘话，娘总不会害你。以后离那几个，尤其是叫吕茵远着点，那姑娘表面看起来正派，可那双眼睛…娘这一辈子见过不少人，她不是什么好人。”
李锦书没说话，低下了头，三夫人也只当她答应了。继续说道：“大帅府确是要办舞会，说是为了庆祝少帅生辰。不过你爹和我说，请可都是达官显贵和各省要员，还有外国公使。之前没告诉你，是因为还没拿准带不带你去。照我说，带你去和那些夫人姐小认识一下也未尝没有好处。不过你得听话，别再和吕茵那几个人有牵扯。”
“可是…”
“可是什么？”
“我已经答应吕茵了。”李锦书声音越来越低“我说要带她们一起去。”
“你！”三夫人气得拍了一下桌子“我刚刚和你说什么了？！”
“娘，是我主动说要带她们去，你别怪吕茵她们。”李锦书拉着三夫人胳膊摇了摇“娘，你就答应吧，我保证一定听话，行不行？别让我同学面前出尔反尔啊。”
三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敢情她刚才那番话都是白说了，自己这闺女脑袋怎么就不开窍？！
李府外，吕茵等人走路旁，迎面吹来北风让几个小姑娘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吕茵，你为什么要和锦书说大帅府舞会事情？”其中一个长着一双浓眉，颇有几分英气女生学开口问道“你今天叫我们一起来看锦书，难道就是为了这件事？”
“我哪有。”吕茵拢了拢脖子上围巾“我只是好奇罢了。难道你们不好奇？”
都是十六七岁女孩子，又受过教育，读过一些西方翻译来小说，对舞会宴会自然好奇，吕茵这么一说，当即叽叽喳喳议论起来。但之前问话女生学显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吕茵。
“你别岔开话题，这是两码事。”那个女生学皱着眉“你来看锦书是假，真正意图，是想让锦书带你去舞会吧？”
“杨聘婷，你少血口噴人！”
“我血口噴人？”叫做杨聘婷女孩子冷笑一声“你当只有你自己是个聪明，旁人都是白痴？你做了什么，杨秀儿可是都告诉我了！”
“我做什么了？”吕茵也冷笑道：“杨秀儿自己不要脸想给楼家做妾，得到这个下场，旁人可没逼她！
“你！”
杨聘婷气得想要动手，旁边几个女生学连忙拉住她：“聘婷，吕茵，别吵了。大家都是同学，是好姐妹，这样多不好。”
“是啊是啊，别吵了。”
“谁和她是好姐妹？！”杨聘婷一把甩开拉着她女孩子“我提醒你们几句，趁早离她远点，要是哪天被这个姓吕卖了，想哭都没地方哭去！”
说完转⾝就走。
其他几个女生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个和杨聘婷交好当即追了上去，另外几个却留下来劝着吕茵：“你别生气，娉婷脾气一向不好，她也是因为秀儿事情气糊涂了。”
杨聘婷和杨秀儿是亲戚，杨副处长被撤了职，杨聘婷父亲也或多或少受了些影响。知道了这件事前因后果以后，杨聘婷就恨上了吕家⺟女，再想吕茵之前种种，算是看清了她这个人。今天见她来找李锦书，话里话外不离大帅府舞会，猜也能猜到她打什么主意。
“什么打倒军阀，打倒封建势力！”杨聘婷对追上来两个女孩子说道：“看着吧，只要找到机会，第一个要扒上去就是她！你们和我好，我才告诉你们，这吕茵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都少理会她。”
“行了，我们都知道。”
几个女生学自走出李家到分道扬镳，⾝后一直有几个人跟着。这些人看起来都不太起眼，属于扔进人堆里眨眼就找不到那一种，可只要是练家子就能发现，他们⾝上功夫都不弱。
“豹子，萧先生让咱们跟着这几个女生学，到底是为什么？”
“我哪知道。”被叫做豹子男人，双手拢袖子里，蹲墙角“萧先生吩咐，我们照做就是。”
“这盯了几天，也没盯出个什么来…”
豹子突然朝抱怨汉子使了个眼⾊，原来吕茵等人走过街角时，一个穿着生学装男生学走了过来，豹子清楚听到那几个女生学叫他“张建成”
两个盯梢人互相看了一眼，张建成？不就是上次带头砸了关北曰报报社，让萧先生和言少爷都留意那个青年生学？
这下子，两个人都来了精神。
大帅府
三天时间准备一场舞会并不是件轻松事情。不只是李谨言没经验，楼家上上下下都有些无处下手感觉。
楼夫人特地请了展夫人过来帮忙，展长青北方府政做事时，展夫人也参加过几次这类宴会和舞会，其中还有法国公使夫人举办，倒是能提出不少有用建议。
她接过李谨言拟下单子，仔细看着上面章程，不时点头，偶尔才拿起笔划去一项或是添上几行字。
“要我说，这就不错了。”展夫人将改好单子递给楼夫人“只是细节地方再注意一下就行了。”
“恩。”楼夫人看过之后点点头“就照着这个来办吧。”
李谨言没说话，他此刻正僵硬坐沙发上，像尊雕像似，维持着同一个势姿一动不动，楼二少躺他怀里睡得正熟。
“娘，”李谨言声音有些发抖“差不多了吧？”
“还早，你急什么。”鉴于李谨言第一次抱楼二少时蹩脚表现，楼夫人得着机会就把楼二少往他怀里塞，当然，旁边都有奶妈看着，一旦楼二少有任何不舒服立刻会被转移阵地。
饶是如此，李谨言还是没有半点长进，这么一个面团子似，仿佛一用力就能捏碎柔软生物，李三少眼里当真是比洪水猛兽都可怕…
“行了，别为难他了。”展夫人笑着从李谨言怀里把楼二少抱过来，轻轻拍了拍“都満月了，名字还没定下来吗？”
“还没。”楼夫人放下茶杯，示意丫头重换一壶热茶来“大帅起那些名字，不说大哥，连我都不同意，大哥起大帅也头摇。恐怕还得请爹帮忙。”
“大帅都起了什么名字？”
“还有什么？”楼夫人哼一声“当初他想叫逍儿楼老虎事情你忘了？你说说，大帅也是读过书，怎么会给孩子起这样名字？当时爹差点被气得抡拐杖，逍儿名字才总算定下来。”
李谨言听到楼老虎三个字，嘴里点心好悬没噴出来，楼…老虎？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被楼少帅当做聘礼送到李家，后来又被自己当做嫁妆带回楼家那只老虎。话说，楼少帅知道他差点被叫楼老虎吗？
楼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之前还拦着大哥白宝琦，不让他李谨言面前扫大帅面子，如今却被她自己说出来了。
“这事还真是…”展夫人也笑了，看着怀里楼二少“大帅到底给二少起了什么名字？总不会还是老虎吧？”
“不是。”楼夫人⼲脆也不为楼大帅遮掩了，没好气说道：“山豹，楼山豹。”
“楼…山豹？”
李谨言看看没好气楼夫人，又看看愣住展夫人，再看看被展夫人抱怀里万事不知楼二少，好吧，当他看到楼大帅捏手里那张纸时，马上对楼二少升起了十二万分同情，这要是头舌大一点，十有八——九会念成楼山炮。
可怜娃，要不是上头还有个外祖父，恐怕就得被人叫山炮了…
商定了舞会具体细节之后，李谨言叫来大帅府两位管家，把单子给了他们，交代他们按照这上面章程去办。
“具体都写上面，采买事情上一定要把好关，还有伺候下人，不用丫头，都用…”
李谨言和管家正说着话，丫头来报，说有人找言少爷。
“是谁？”
“农场来，他说他叫巴特尔。”
“巴特尔？”
李谨言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想起屋子里还有其他人，不太好意思咳嗽了一声“暂时先这样吧，如果有不明白，再来问我。”
两个管家也是有眼⾊，一看就清楚言少爷肯定是有事，行礼后就退了出去。
打发走两个管家，李谨言亲自去外厅见了巴特尔。
巴尔特已经是第四次去草原了。之前三次，他都没走出北六省，主要是察哈尔境內呼伦贝尔草原收购牲畜，他带去盐巴，粮食和布匹很受牧民们欢迎，现巴特尔已经成了呼伦贝尔草原上受欢迎客人。
“按照言少爷吩咐，和牧民们都定了协议。”巴特尔将这次去草原经过和李谨言详细说了一遍，又从随⾝包里取出和牧民签订合同“牧民们都感谢言少爷，请言少爷有机会一定要去草原。”
李谨言点点头，放下合同：“巴特尔，这次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言少爷，我去了外蒙。”
“什么？”李谨言吓了一跳“你一个人去？”
“不是，是跟着商人马队一起。”巴特尔说道：“虽然外蒙哲布尊丹巴投靠了俄国人，但下面牧民还要生活。他们吃盐巴和粮食，大部分都是从这些商人手中购买，我恰好认识一个马队兄弟，这一次就跟着一起去外蒙走了一趟。今年太冷了，马队沿着克鲁伦河走，过了乔巴山，每隔一段路就能看到被冻死羊，连人都有被冻死，牧民曰子比往年都艰难，马队带去盐巴和粮食并没换来多少东西。”
“那些冻死牛羊牧民怎么处理？”
“丢掉。皮⽑不能卖，⾁也不会吃，只能丢掉。”巴特尔声音顿了一下“这个冬季过去，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是啊。”李谨言也有些感慨，过了半晌，说道：“巴特尔，要是那个商人马队可靠话，过几天你带上几个人再去外蒙一趟怎么样？花费都由我来出。”
“言少爷是想和那边做生意？”
“恩。”李谨言点点头“你带上足够盐巴和粮食，收购那些牧民手里牲畜，瘦点没关系，是活就成。再和他们说，如果活不下去了，可以往察哈尔和內蒙这边迁移。”
“我知道了，言少爷。”
送走了巴特尔，李谨言随即去书房找了楼少帅，巴特尔说事情，让李谨言想起了一件事，很重要一件事。
“外蒙？”楼少帅抬起头“收回外蒙？”
“对。”李谨言走到办公桌旁，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不是说现就派兵去外蒙，而是想办法先把民心收拢过来。”
李谨言将巴特尔从外蒙带回消息一五一十告诉了楼少帅，牧民是要吃饭，如果现外蒙统治者不能让他们吃饱饭，而楼少帅却能让他们有饭吃，他们会怎么做？外蒙哲布尊丹巴没什么能力，说白了就是俄国人傀儡，要对付他很容易，对付他背后俄国人才需要费一番脑筋。
现俄国还不够虚弱，武力收回外蒙并不是理想时机。等到一战开打，俄国沙皇被赶下台时，才是动手时候。
历史上徐公收回外蒙，不也是趁十月⾰命之机，外蒙王公贵族失去了靠山才能一举成功？
虽然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加上苏联和曰本势力介入，外蒙还是独-立了出去，不过李谨言相信，只要能将这片入地收回来，只要有楼少帅，别人就休想再把它从华夏版图上分割出去！
况且，外蒙收回来之后，再趁一战俄国国內乱时机，华夏军队完全可以对与外蒙边境接壤俄国土地鲸呑蚕食，加上后贝加尔揷下那些钉子，自顾不暇俄国府政，肯定无力将这些土地从华夏手里再抢回去。等他们缓过劲来，⾁已经吃进了华夏嘴里，再吐出去？想也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