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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逃避追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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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坦的沙滩后,就是⾼大磷峭的岩石,深透茂密的丛林。

  在这种地方,连一只兔子都可以很容易就逃避过狐狸的追踪。

  陆小凤不是兔子。

  他不仅有兔子的精灵和速度,也有狐狸的狡猾,狗的忠勇。

  他本⾝就是个猎人,在丛林沼泽中求生的技巧,他远比任何人懂得的都多。只要利用一段树枝,他就可以在片刻中制作出一个杀人的陷阱。

  在这种地方,他若想逃避一个人的追踪,应该也不是件困难的事。

  “可是那个人不是人!沙曼说的当然是宮九。”他是条毒蛇,是只狐狸,是个魔鬼!陆小凤笑了:“他究竟是什么?”

  沙曼:“有人说他是用九种东西做出来的JD陆小凤:“哪九种?“沙曼:“毒蛇的液,狐狸的心,北海中的冰雪,天山上的岩石,狮子的勇猛,豺狼的狠辣,骆驼的忍耐,人的聪明,再加上一条来自十八层地层下的鬼魂。陆小凤虽然还在笑,可是无论谁都看得出他笑得并不愉快。沙曼:“这岛上的确有很多个隐密的地方可以躲蔵!”

  陆小凤:“你知道多少?“沙曼:“我知道的虽然没有五千多个,可是也不算少。陆小凤:“他知道的有多少?”

  沙曼:“每个地方他都知道!“我知道的,他全知道,我不知道的,他也知道。沙曼:“所以我们不管躲在哪里,他都一定可以把我们找出来!”

  陆小凤沉默着,忽然又笑了。

  沙曼并不奇怪,她知道世上本就有种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笑得出的。

  她喜欢这种人,可是陆小凤实在笑得太愉快,她还是忍不住问。”你笑什么?“陆小凤:“我想起了件有趣的事『”沙曼:“现在还有什么事能让你觉得很有趣。”陆小凤:“我们可以躲到一个很有趣的地方去JU沙曼:“不管多有趣的地方,只要他找得到,都会变得无趣。”陆小凤:“那地方我保证他一定找不到。”沙曼:“什么地方?“陆小凤:“鸡蛋壳里。”沙曼有点生气了,这种时候,他实在不该开这种玩笑的。陆小凤不但在笑,眼睛里也在发着光。沙曼忍不住:“只有蛋能躲到鸡蛋壳里去,只有你这种混蛋!”陆小凤笑:“你还忘了一点!“沙曼:“哦?”陆小凤:“只有蛋,才有鸡蛋壳。”沙曼不懂。陆小凤:“你知不知道这里最大的一个混蛋是谁?“沙曼:“不是你?”陆小凤摇‮头摇‬:“我比不上他,我最多也不过是用六七种东西做成的“沙曼:“你说的是宮九?”他补充着又:“就因为他是最大的一个混蛋,他的壳当然也最大最厚,无论谁只要躲得进去,一定都‮全安‬得很。”沙曼眼睛里也发出了光。现在她总算明白陆小凤的意思宮九既然要出来追捕他们,自己屋里一定没有人。如果他打]能躲到宮九屋里去,倒的确是个很‮全安‬的地因为谁都想不到的地方,甚至包括宮九自己。没有人能想得到的地方,当然就是最‮全安‬的地方。沙曼:“现在我们只剩下一个问题,我们要怎么样才能躲进去?“陆小凤当然也知道这问题很大,可是他相信他们一定有法子。在他眼中看来,世上本就没有什么事是绝对不可能的。沙曼:“这问题你已有法子解决?”陆小凤:“你当然知道那鸡蛋壳在哪里?“沙曼:“嗯。”陆小凤:“那么这问题就已经解决了。”沙曼:“你难道认为我们可以大摇大摆的走进去,让别人都看不见!”陆小凤:“我们不必大摇大摆的走进去,我们根本连一步都不必走』“沙曼:“连一步都不必走?难道变成只苍蝇飞进去?”

  陆小凤:“我也不会变,要变也不会变成只苍蝇。”他又笑了笑:“苍蝇飞得太累,我准备舒舒服服的躲着进去!

  沙曼张大了眼睛,看着他,就好像是个正在听人说神话的孩子。

  陆小凤笑:“我知道你心里一定不会相信,可是我保证这问题你一点都不必担心。”沙曼:“难道你还有什么真正值得担心的事?“陆小凤:“只有一件。”沙曼:“你说!”

  陆小凤:“我只有法子能躲进去,却没法子出来了。”沙曼:“所以我们就算能躲得了十八个时辰,他还是会找到我们的!“陆小凤:“到了那时候,他如果要杀我们,我们…”

  沙曼打断了他的话:“这一点你也用不着担心。“陆小凤:“为什么?”

  沙曼:“因为外面还有件大事一定要等着他去做aU陆小凤沉昑着:“除了杀人外,还有什么事是一定非要他去做不可的?“沙曼:“没有了!陆小凤:“这次他要去杀的是什么人?‘’沙曼:“值得他出手去杀的,当然是个很了不起的人。陆小凤:“是谁?”

  沙曼:“不知道『“也许她是真的不知道,也许她虽然知道,却不愿说出米。不这怎么样,陆小凤都没有再问。他并不希望任何女人为了他而出卖她们以前的男人。沙曼看着他:“现在你准备变成件什么样的东西?‘’陆小凤:“你看呢?”沙曼:“依我看,只有死人才能舒舒服服的躺着进宮九的屋子。”陆小凤笑了笑:“你又忘了一点Jo沙曼:“哦JU陆小凤:“死的东西很多,并不—定只有人。‘’没有生命的,就是死的。树木有生命,可是被砍断,锯成木片,做成箱子后,就死了。所以箱子是死的。幽秘曲折的山路上,十个活人,拾着五口大箱子走过来,箱子显然很重,大家都很吃力。尤其是最后一口箱子,抬箱子的两条大汉満头汗出如浆,已经落后了一段路。幸好这虫已经快走到入谷的山口,就在这时候,他们看见沙曼。就像是一阵风,她忽然出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道:“你们都认得我?”

  他们当然认得。

  人过山谷的入,无论谁都曾经偷偷看过她两眼一最多只不过偷偷看两眼。

  因为若是被九少爷发觉有人在偷看她,九少爷就会生气的。

  没有人敢惹九少爷生气。

  两条大汉都垂下头。”曼姑娘有什么吩咐?“沙曼:“我没有,九少爷有。”

  两条大汉都在听。

  九少爷的吩咐,没有人敢不听。

  沙曼:“他特地要我来,叫你们把这口箱子送到他卧房里去。“虽然他们以前听到的命令并不是这样子的,可是谁都没有怀疑,更不敢反抗。大家都知道,曼姑娘说出来的话,和九少爷自己说出来的并没有什么两样。沙曼:“九少爷喜欢⼲净,所以现在你们最好先去找个地方把手脚洗一洗。”

  正好附近有条小溪,他们尽快赶去,尽快赶回来,箱子还在路上,曼姑娘却不在了。

  她的人虽然已不在了,可是她说的话还是同样有效。

  箱子里黑暗而安静,已经被轻轻的摆了下来。

  外面充満了生死一线的危机,两个人紧紧的拥抱在箱子里,那是种什么样的滋味?

  世界上只怕很少有人能领略到这种滋味,可是陆小凤能,沙曼也能。

  因为现在他们就正紧紧的拥抱在箱子里,呼昅着对方的呼昅。

  直等到他们能开口的时候,沙曼就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他会有箱子要运来?“陆小凤:“我看得出他是个很讲究的人,而且喜欢用礼物打动人心,他的人还没有到,已经有箱子送回来了,何况他的人已回来了?”

  沙曼道:“他的人是昨天回来的,你怎么知道他的箱子要等到今天才到!陆小凤:“跟着他在海上走了那么些曰子,大家一定早就快弊死了,好容易等到船靠岸,就算找不到女人,也一定要喝个痛快,喝醉了的人,早上一定爬不起来。”沙曼:“所以你算准了箱子一定要等到这时候才会送上岸。”

  陆小凤笑了笑:“我当然也是在碰运气!“因为只有判断正确的人,才能把握住机会。机会就是运气。沙曼的声音更温柔:“你也算准了抬箱子的人不会知道我的事,一定会服从我的命令。”陆小凤当然算得很准,这种事宮九自己若是不说,又有谁敢说?一个骄傲而自负的男人,若是被自己心爱的女人背弃,他自已是绝不会说出来的。他宁可让别人认为是他抛弃了那个女人,宁可让别人认为是他负了心。他甚至宁可死,也不愿让别人知道他的痛苦和羞侮。陆小凤明了这种心情,因为他自己也是这种人。沙曼:“可是你怎么会知道箱子能平安送到这里,一路上连问都没有人问?”

  陆小凤:“因为我看得出这里的人都不喜欢管闲事,尤其是这种小事Jo沙曼叹了口气:“你看得不错,这里的人,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有代价的!“箱子被送来的时候既然没有人问,以后当然更不会有人旧。宮九既然正在追捕他们,现在当然也不会回来。箱子已被打开了一条缝,他们还是紧紧的拥抱在箱子里他们并不急着想出去。”我死了之后,如果阎王爷问我,下辈子想做什么?“”你一定想做小鸡。”“答对了!”

  这箱子实在很像个鸡蛋壳,这鸡蛋壳里实在又‮全安‬、又温暖、又甜藌。

  ‘’我相信小鸡们在鸡蛋壳里的时候,一定也不会急着想出去的!“”为什么?“因为它们一定知道,出去了之后,就会变成大鸡。””大鸡通常很快就会变成香酥鸡,红烧鸡和清炖鸡汤。”“听说只有⺟鸡才能炖汤!”

  “你想把我炖汤?”

  “我舍不得,可是你实在太香,比香酥鸡还香。””你想吃了我?“”想得要命!

  天⾊已昏暗。

  鸡蛋壳里终于有两只小鸡孵了出来。

  —只公的,—只⺟的。

  九少爷住的地方,当然绝不会像鸡蛋壳。

  华美的居室,精雅的器皿,夕阳正照在‮白雪‬的窗纸上。

  “他不在的时候,全不会有人闯进来?”

  “绝不会!”

  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任何人敢闯入九少爷的屋子,连他老子都没有。

  他—向是个孤僻而自负的人。”所以他最喜欢照镜子。”“为什么?”

  “因为他唯一真正喜欢的人,就是他自己。”

  屋子里果然有面很大的镜子,看来显然是名匠用最好的青铜磨的。

  那必须要有一双灵巧稳定的手。

  “这是他自已磨成的,他自己认为这无疑已是天下第一明镜。镜旁悬着一柄剑,剑⾝狭长,形式古雅。”这就是他的剑。“他要去杀人时,却将剑留在屋里。他杀人已不必用剑。陆小凤用指尖轻抚着剑鞘,缓缓:“我知道还有‘个人,剑术也已练到’无剑‘的境界。”沙曼:“西门吹雪?”陆小凤:“你也知道他。”沙曼淡淡:“我只知道九剑的境界,并不是剑术的顶峰。”陆小凤:“哦?“沙曼:“既然练的是剑,又何必执著于无剑二宇?”陆小凤还没有开口,忽然听见床下有人在鼓掌。掌声很轻,却比雷霆还令人吃惊。陆小凤赫然回头,就看见—个光秃秃的脑袋从床底下伸了出来。“老实和尚。”陆小凤刚叫出声,剑光—闪,一柄精光四射的长剑已架上了老实和尚的脖子上。好快的剑!技在明镜旁的剑已出鞘,到了沙曼手里,她的出手之愉,连陆小凤都吓了一跳。老实和尚当然比他吓得惨,一张脸已吓得发白,勉強笑:“其实姑娘用不着动手,和尚也知道姑娘是当世第一位女剑客了!”沙曼冷冷:“你知道?“老实和尚:“和尚虽然没吃过猪⾁,至少总见过猪走路,听见姑娘刚才说的那句话,早就佩服得五体投地ao陆小凤笑了。”原来老实和尚也会拍马庇I”老实和尚:“和尚绝不是拍马庇,和尚一向说老实话!“沙曼不笑,板着脸:“只可惜姑娘一向不喜欢听老实话。老实和尚:“姑娘喜欢听什么?”沙曼:“姑娘喜欢听人拍马庇!“老实和尚眼睛眨了眨:“和尚虽然不会拍马庇,别的事会的却不少。”’沙曼:“你会什么?”

  老实和尚:“替人说媒求亲,成媒作证,都是和尚的拿手本事『“沙曼:“你准备让谁成亲,替谁作证?”老实和尚:“替两只小鸡。一只公的,一只⺟的。“沙曼也笑了。就在她开始笑的时候,老实和尚已下溜了出来,—溜出来,就立刻躲到陆小凤背后:“你这只小公鸡若是不肯娶小⺟鸡,和尚第一个不答应!”陆小凤:“谁说我不肯?“老实和尚:“你真的肯?”陆小凤不理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沙曼。“叮。”的一声,沙曼手里的剑掉了下来,两个人忽然间就已变成一个人。老实和尚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就好像要哭出来的样子,嘴里喃喃:“和尚为什么不做小公鸡,和尚为什么要做和尚!”屋子里居然没有酒,连一滴酒都没有。老实和尚在叹气。”一个男人的屋子里如果没有酒,这个男人还算什么男人?“陆小凤:“不喝酒的都不是男人。”老实和尚:“就算他自己不喝,也应该准备一点请别人喝的!”沙曼:“和尚也想喝酒?“老实和尚:“只想喝一种酒fU沙曼:“哪种?”老实和尚:“喝你们的喜酒fo沙曼嫣然,陆小凤也笑了,他们忽然发觉这个和尚实在者实得可爱。老实和尚:“其实没有酒也一样,和尚自己呑口口水,也可以算是喝了你们的喜酒fo他真的呑了口口水下去。”现在和尚既然尼喝过你们的喜酒你们想不做夫妻都不行了JH沙曼仰起脸,看着陆小凤:“你说行不行?“陆小凤:“不行。”于是两个人立刻又变成了一个人。老实和尚脸上的表情又好像要哭了出来:“你们这样子,是不是一定要逼着和尚还俗?”夜⾊已深。屋子里有灯,却没有点着,也不能点着。陆小凤不在乎。沙曼不在乎。若是有真情,无星无月亦无妨,又何妨无灯无光。老实和尚当然更不在乎。他正好落个眼不见为净。屋里子真的很黑,什么都看不见。老实和尚:“你们在⼲什么?“陆小凤:“什么都没⼲!”老实和尚:“你的嘴有没有空?“沙曼抢着:“有!”老实和尚:“既然有空,能不能陪和尚聊聊天,说说话?“沙曼:“能!”陆小凤:“和尚怎么会躲到床底下去的?“老实和尚:“因为和尚知道这地方的主人虽然不喜欢喝酒,却喜欢吃醋。”陆小凤:“和尚不笨。”沙曼:“和尚聪明得要命。”老实和尚:“小鸡却不太聪明”陆小凤:“哪点不聪明?“老实和尚:“小鸡本来可以叫那两个笨蛋把这口箱子送回那条船上去的,那么过不了三五天,两只小鸡都可以回家了!‘,,陆小凤怔住。沙曼的手冰冷。他们立刻发觉,这的确是他们能逃离这地方的唯一机会良机一失,永不再来。老实和尚又在叹气:“两只小鸡,一头秃驴,若是全都老死在这里,那到…”

  他忽然闭上了嘴。

  陆小凤跳厂起来,沙曼的人虽没有动,心却在跳,跳得很快。

  他们都听见门外有厂脚步声,好像是五六个人的脚步脚步声竟是往这屋于走过来的。

  门缝里已有了灯光,而且越来越亮。

  陆小凤窜过去,掀起了那口箱子的盖,用最低的声音逼。”再躲进去。”等到沙曼窜进箱子,他自己才躲进去,轻轻的放下箱盖。

  就在这时候,门已开了。

  他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也听见有人走了进来,一共是五个人。

  第一个开口说话的是个女人,声音很凶。”这箱子是谁要你们搬到这里来的?“陆小凤的心一跳。他听得出这是小玉的声音,小玉这个人并不要命,问的这句话却实在要命。”是曼姑娘。”回答这句话的,当然就是刚才抬箱子的那两个人其中之“曼姑娘?”小玉在冷笑。”你行I是听九少爷的?还是听曼妨娘的?“没有人敢答腔。”你们知不知道曼姑娘已经不是九少爷的人了?“小玉的声音更凶。陆小凤的心在往下沉。他实在不懂,这件本来已明明没有人追究的事,为什么会被这小丫头发觉?这丫头自己刚从死里逃生,为什么又要来管这种闹事?陆小凤简直恨不得把她的嘴缝起来。”抬走。”小玉又在大叫。”快点把这口箱子抬走!“”抬到哪里去?“”从哪里抬来的,就抬回到那去。”这句话说出,陆小凤立刻知道自己错了。

  这么可爱的一张小嘴,他怎么能缝起来,他实在应该在这张小嘴上亲一亲,就算多亲两亲,都是应该的。

  箱于是从船上抬下来的,再过十来个时辰,船又要走只要这口箱子被送回船上,他们的人了。

  “那么过不了三五天,两只小鸡就全都可以回家了。”陆小凤开心得几乎忍不住要大叫。”小玉万岁。”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小玉这是在帮他们的忙,这个鬼灵精的小丫头,一定早就知道他们躲在箱子里。他心里充満了欢悦和感激,他相信沙曼的感觉一定也一样。他忍不住去找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箱子里虽然很黑暗,可是他不在乎,因为他就算摸错地方也没关系。他真的摸错了。错得厉害,错得要命,活活要人的老命。他摸到的是个光头。跟他—起躲在箱子里的这个人,竟不是沙曼,是老实和尚。陆小凤真的要叫了起来。只可惜他的手刚摸到这个光头上时,老实和尚的手已点了他三处灾道,最要命的三处⽳道。他非但叫不出,连动都不能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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