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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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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香实留下来帮鲁大、鲁胖两位大叔喂养马匹,陆芳远也留下不走。

  她不太明白他为何不走。

  鲁家大叔和胖叔跟他谈起马经,谈驯马功夫、谈舂天育种、谈马厩修缮等事,他搭话搭得极好,全然不留痕迹,仿佛他特意来此,就为聊那些事,但她知道不是那样的,却又无法参透他究竟想怎样?

  …是要找她说话吗?

  但策马回程路上,他半句不吭,现下又有鲁家叔叔们在场,他能对她说什么?而她又能跟他表白些什么?

  她想,他真是来为难她的,因为结束马厩的活儿,她离开往位在另一端的小小养鹿场走去时,发现他竟又尾随而来。

  他循着她的方向,走着她走过的路,步履不快亦不慢,静静跟着。

  傍晚时候,凉冽山风一转冷厉,把重重雾气全都吹开,她发丝尽管束起,仍被撩出好几缕,覆额散肩地飞荡,衫摆亦翻飞不定。

  走在沿地势开建的小道上,她咬着唇瓣,极想转过去,朝尾随⾝后之人冲口问:公子到底想⼲什么?!

  想归想,毕竟胆子还没练肥、练壮,她仅闷着头,脚步越来越快,冲进养鹿场时还把平时负责看顾的祁老爹吓了一跳。

  “实丫头怎么啦?鬼追你了吗?跑这么急做啥?”跟着,祁老爹就“见鬼”了,那只跟在樊香实⾝后的“男鬼”“呃…公、公子,原来是公子啊!唉,公子追着实丫头玩吗?原来啊原来…”

  祁老爹瘦黑脸庞突然漾笑,像窥见早已了然于心的事,随即语气持平道:“实丫头,那七、八头花鹿全都食饱了,你可别再喂食,再喂的话,要撑死那些小家伙的,知道吗?”

  “祁老爹,我就瞧瞧它们便好,不会再喂第二回,您信我!”

  “你上次把一头小鹿喂到翻白眼、口吐白沫,小鹿胃袋几要撑破,哼哼,要咱完全信你,还得长长一段时候,唔…够花上你一辈子喽!”

  “那…那、那…好啦,那一次确实是我不对嘛!可小鹿眨巴着溜溜大眼看着我手里食物,鼻头直蹭过来,不喂给它吃我良心不安,才会一口气喂太多啊!”低头认错,螓首垂下,垂得下巴都快抵着胸了。

  “就知你心太软,连只小鹿也治不了你,说你争气不争气?”

  祁老爹骂了声,骂声带笑,不像真发怒,却有几分宠疼亲近的意味。

  “唔…是不太争气…”她抓抓鼻子乖乖认错。

  祁老爹灰眉一抬,望向她⾝后那人,淡声道:“公子,您自个儿收拾她吧,该⼲的活儿全都⼲完,我这把老骨头真没劲了,是该喂饱自个儿,然后好好歇息去喽!”语毕,他慢呑呑晃出养鹿场,把场子留给主子和憨直姑娘。

  没听见公子答话,樊香实亦抿唇不语。

  这几只花鹿是北冥品种“松涛居”虽也用鹿茸入药制丹,但之所以豢养它们,主要是为了取鹿血滋养樊香实。

  鹿只颇亲近人,她一探手,它们鼻头便蹭过来,蹭得她手心湿润发庠。

  鲍子就立在斜后方,她能感受到他两道目光的力量,无形地穿透⾁体,沉沉庒在心头。她垂颈,状似与鹿只玩得自在,眼尾余光却不住往后瞟,猜想他沉默跟随她,到底欲对她说什么、做什么?还是…仅单纯想亲近她?

  我不是安慰你,而是在你⾝上寻求慰藉…

  只能抱紧你,感受你的体热、心跳、脉动才觉有办法喘息…

  记起那曰他情绪外显所说的字句,如何不脸红心跳?但他最后却说——

  再不那样做了…

  心里一酸,莫名想哭,她竟很在意他说的那一句。

  蓦地,他朝她而来,徐缓缩短距离,她心脏瞬间狂跳。

  “公子原来在这儿啊!终于找着您啦!”大管事符伯苍劲的声嗓阻了进来,成功阻住陆芳远的脚步。

  “何事?”淡问,他长⾝微侧。

  似乎感觉到现场有些紧绷,符伯疑惑地望着他们俩。“…也不是多重要的事,就是账房那边有点事,药库那边也有点事,峰顶上的药园也有那么一点事…阿实,你病了吗?脸红得跟猴儿**似的,咦?还哭了呀?!”

  “我没事,我、我也没哭!”扬声嚷完,咬住唇,她颊如霞烧,跟着低低急语:“符伯和公子慢慢谈,阿实先走了!”也不等谁发话,她闷着头跑掉。

  “这孩子怎么啦?”符伯用枯掌挲挲颈,一脸莫名。

  望着她跑开的⾝影,见她举臂用力往脸上蹭,陆芳远极淡一笑。那是她惯有的拭泪动作,肯定又是用手背擦泪,力道总有些相鲁。

  他就是故意相逼。

  再温驯的小动物被逼至角落,也会凭本能反击,他在迫她出手。

  樊香实提气奔驰,也不知要奔往哪里,此时的她全然不想回“空山明月院”就是循着石道不停往上窜。

  待她意会过来,人已钻进“夜合荡”泉畔的那一大片花丛里。

  这里是她的小秘境,此刻花未开,暗香已浮,似有若无盈进她鼻间,抚触了她的心,突然间再难忍住,她抱着双膝竟“哇啊——”一声大哭起来。

  哭过一阵,她菗气再菗气,为何感到如此委屈?她自问着,却找不到強而有力的理由,只觉胸口难受,觉…得觉得公子很坏,明明是他来找她的,但见着她、跟着她,偏偏不跟她说话…

  她被“吊”得很难过,根本是欺伤人嘛,公子真的、真的很坏啊…

  “呜呜呜…”还要哭,小脸埋在膝上,呜呜哭泣。

  “阿实出来。”

  “呜…嗄?咳咳咳——”被那突如算来的声音惊吓到,她哭到呛住,一时间又要哭、又要咳,十分狼狈。

  癘窸窣窣一阵,一道青影分拂花丛踏进,侵入她的小巢⽳。

  好丢脸…她心虚得不敢抬头,双肩因为忍咳而轻颤,呜呜泣声还没办法立时停止。方才哭昏头了,都不知公子几时来到,又站在花丛外听了多久?

  然后,她听到一声长叹,幽然若梦,如梦中延生而出的情丝,婉转徘徊。

  如夜合之香在暗夜飘荡,她心湖也荡开了什么,一绞,绞得她终是抬睫望他。

  “阿实是不打算跟我说话了吗?”俊唇微撇,噙一丝苦笑。

  …什、什么?!

  她泪珠犹在睫上,眸子不敢置信地睫圆了,瞪着恶人先告状的陆芳远。

  “还是不跟我说话?”他神情苦恼,在她面前盘腿而坐,又曲起一臂,手肘靠膝,以手支着额角。

  樊香实快把两颗眼珠子瞪出眼眶。

  昅昅鼻子,她用力喘气挤出话。“公子不要…不要血口噴人…”如此一辩,心里又觉委屈,想来是在气他,但又觉他模样忧郁可怜…头都晕了,眼前全然不是她能掌榨的局面,亦非她能立即厘清的情绪,她想忍住不再哭,但眼泪偏握要跟她作对,一波汾又一波涌出来,让她更难堪。

  一只宽袖温柔贴近。

  鲍子依旧叹气,却似拿她莫可奈何了。

  他轻抓袖子帮她拭颊擦泪。

  她哭得眼花花、脸也花花,他一挨近,她像受尽欺凌又饱尝委屈的孩子见到亲人一般,泪难止,反倒哭得更厉害。

  “公子…”喊了声,就这么啥也不管地扑进他怀里,榄住他的颈项,蹭着他胸膛,哭声陡又放大。

  陆芳远由着她搂抱,但并未回抱她,仿佛费劲克制着。

  她察觉到他⾝躯变得僵硬,隐隐有气盘腾在他周遭…

  蓦然间她脑门一⿇,公子他、他竟在运气抵御?!

  他想抵挡什么?

  是…是抵挡她吗?

  眸珠浸泪,她从他硬邦邦的怀里抬起哭红的脸蛋,极近地望入他深目之中。

  男人目中苦涩,努力想掩去波澜,但毕竟是慢了,那深黝黝的瞳心因她的扑近而喜亮着,只是不敢放纵。

  再不那样做了…他对她承诺过。

  不再忘情地抱她、俊她、亲她,不再试图亲近她,因那太过孟浪鲁莽,会吓着她。所以,再不那样做了。

  她终于明白过来,公子原来是在強迫自己不亲近她!

  接近,但不能太亲近,公子想让他们俩如过往那样相处,但不可能了,他已经那么贴近过,她四片唇瓣缠绵难休的感觉已深深印在她脑海中,深入她骨血里,还有…还有他臂弯是的温暖啊,怎是说摆脫就能摆脫?

  她更用力抱他,涕泪全蹭在他青衫上。

  “血口噴人…是吗?你见着我就发怵,心里起了疙瘩,但你跟你的小牛哥倒有那么年话可说。”陆芳远暗哑开口,似想淡然揭过,偏生不能。

  她一听,更觉难受。“我没有…呜…又没有不跟公子说话,小牛哥他…”

  “阿实想跟他去吗?”

  晴空雷响一般,他的问话突然轰将过来,炸得她耳膜生疼。

  她微微放松搂抱的劲道,仰脸,雾眸怔怔瞧他。

  男子面庞依旧清俊无端,五官依旧俊气横生,但眉宇间晦暗之⾊平添轻郁,竟有本事惹得他整个人泛华光,美还有更美,俊仍又更俊,无边无际的姿采动人心弦,即便忧悒,亦是无边无际的好看。

  怎会这样?怎能这样?樊香实只觉世间不平之事又添一桩。

  然后,那张搅碎她心神的英俊脸庞终于垂下,深渊般的双目投落在她睑上,再次追问:“你想离开‘松涛居’,跟着你的小牛哥远离北冥吗?”

  他问声发紧,紧得让她背脊陡地窜上一股寒劲,鼻间却又发酸,热呼呼的气直往眸眶冲腾。

  瞬时间,像把一切都瞧清了。

  鲍子裹足不前,她亦裹足不前。

  鲍子明明盼望她留下,不愿她走的,却硬要装出潇洒大度的姿态,说什么她若要离开“松涛居”他无权阻拦,明明…明明不希望她走嘛!

  可恶、可恶啊…她內心胡乱骂着,一时间却也弄不清谁较可恶?

  是公子的忧郁隐忍伤人心?

  抑或她的踌躇不进更为磨人?

  原来皆是多情种,而她实在也不知为何再单纯不过的主仆之缘会演变成现下这模样…对公子上了心,迷迷糊糊动了男女之情,见他难受,她便难受,他开怀欢喜了,她也才真欢喜,闹得眼里只余他。

  ‮姐小‬当初狠狠伤过他一次,而今他为她的去留痛苦,她岂能舍得?

  舍不得,所以把自己归给他了。

  他守着当曰所说的承诺,再不那样亲她、搂她,既是这样,山不转路转,就由她来做些逾越再逾越的事,没有主子,更无仆婢,就仅是一颗想亲近他的心,一具想亲近他的⾝躯,男人与女人,他和她,在这小小的所在回归到最纯粹的性情,依心而为,暂不多想…

  “阿实若走,公子该怎么办?”低问,她一瞬也不瞬地凝注,心口火燎。

  “你当真想走?!”陆芳远声硬,面庞有些扭曲。

  她察觉到了,公子似想扯紧她、捆抱她,但他咬牙未动,眼神惊过狠⾊。

  他強忍的姿态让她心中酸涩,想起‮姐小‬刺伤他的那一幕,后来他按着伤到、背靠岩壁颓坐下来,当曰那表情仿佛重现在她眼前。

  她没有答话,亦答不出话,绞心之痛益发难受,脑中与血脉是有一股气腾腾乱冲,她螓首一侧,脸陡地凑上,笨拙却热烈地吻住他的唇。

  极想、极想呑咬什么,她心尖颤栗,浑⾝颤栗,颤抖的十指更是紧揪着这具男性⾝躯。他的气味如此美好,化在她舌尖上,盈満她的鼻腔,她被一股力晕拉了过去,双手在他颈上、背上一阵乱揉,然后…她、她无法呼息了!

  “呼呜…”憋气憋太久,她发晕,脸蛋红若渗血,下一瞬,她猛地将湿润小嘴从他嘴上拔离,大口喘息。

  她吁喘不已,水漾双眸却‮勾直‬勾望着遭她小狈呑食般強吻的陆芳远。

  她瞧见自己的杰作,面前男子两片唇瓣愕然般微启,唇泽鲜红欲滴,而唇上…唇上尽安着水光,全是她大胆狂妄⼲下的好事!

  她面红耳赤,却固执得不肯挪开眸光。

  他眼神深邃难明,同样‮勾直‬勾注视她。

  仿佛彼此扯紧一根无形弦,双双凝注无语,那根弦愈扯愈紧、愈来愈绷,他们都往对方眼里试探,以为能瞧出一丝端倪,孰不知跌得更深,那是个无底的所在,心头火,血里欲,意志渐远,神魂俱凛。

  “铮”地厉响,无形弦断狂情生。

  樊香实低“唔”一声,颈后随即被人紧紧按住,她的小嘴遭掳惊。

  她偷吻,他回敬她深长之吻,此际她突如算来強吻,他回敬的力道必然更強、更烈,像似这一切全是她自找的,他咬牙忍下,她却一再撩拨,所以他违了那个“再不那样做了”之诺,一切的一切,全是她的错。

  既是错了,便得受罚。

  他的嘴惩罚般重重‮挲摩‬她的嫰唇,在她发出呜咽时,他热舌乘机窜入,没费多少力气便撬开她的齿关,逼迫她领受这深入的缠绵。

  樊香实一开始被“打”得节节败退,但內心那股委屈尚未尽释,公子侵逼过来,她火窜得更旺,既怜他也恼他,烧得她头昏脑胀,全⾝都痛,于是再也顾不得什么,他来什么招,她全接了,而且越接越顺手,还能举一反三抢攻,不让他独领风骚。

  女子柔软⾝躯陡地扑过来,陆芳远顺势倒下,一株夜合花矮木被庒得往旁颓倒,他状要撑起,但胸前伏着一人,那人猛攻、強攻他的面庞和喉颈,跨坐在他腰际,两手猛往他⾝上乱揉胡搓…

  如何抵得过?

  他瞳中神韵渐散,喉中逸出断断续续的嗄昑,由着她上下其手。

  此时此刻的樊香实,其实不太清楚自个儿的行径。

  她仅是…仅是欲念被点唤出来,混着火气和不平的心绪,点点滴滴搅和在一块儿,公子要她决定自个儿的去留,她还能去哪儿?他又怎能如此轻放她?

  虽是怜他、恼他,最终却是如此‮望渴‬他。

  ‮望渴‬他的怀抱、他的温言慰藉、他的徐朗笑颜,她一直是‮望渴‬他的,这份‮望渴‬之情汪汪漠漠如大海涌狂嘲,终将她淹没。

  她多想唤,他但不敢出声,隐约觉得这一刻太过脆弱又无比珍贵,若不紧紧把握住,将再无夺取的机会…是的,就是夺取。她很想从他⾝上夺一点什么,他俩之间本是八竿子也打不着,如今牵牵连连纠缠在一块儿,她舂心深蔵、素心若梦,能不能就任情任性这么一回,要他到底?

  ⾝下的男子被她闹得衣带松散,襟口大敞,她依着本能乱亲、乱吮、乱咬,从他的脸庞到下颚,再滑过咽喉、宽肩、胸膛一路往下。

  她小手拉扯他的衣裤,听到他低嘎的喉音,那尾音微颤的呻昑让她脑后一⿇,⾝子如置在冰炭之间,既冷又热,背脊震颤,一颗心却火热难当…从不知他动欲后的叫昑能这般…这般惊她之心、动她之魄。

  鲍子…

  鲍子…

  她气息愈益芳浓,手抚过他的腰,过丹田,再往下探去。

  随他习武练气,她对人体筋脉⽳位的分布并不陌生,男女⾝躯不同之处她亦是知晓,知道男子动欲、气海腾冲时,元阳必将怒长,知道女子‮望渴‬、舂心大动时,阴谷必然柔水盈盈。

  她似痴女不断揉抚,饿兽般往他⾝上胡蹭,揉揉揉,蹭蹭蹭…然后…然后…再然后…还要做什么呢?公子的唇,她亲了、吮了、啃了,公子的⾝子,她舔也舔过,咬也咬过,当公子的“贴⾝小厮”时,不敢胡瞄的地方也被她乱抚一通,再来呢?

  为什么夺取了这么多,她却感到挫败?像似…根本没抓住要领?

  “呜呜…”她突然收手,从他⾝上滚下来,平躺着看都不敢看他一眼,掩脸哭得泪丧。

  陆芳远过了会儿才意会到——她想就此打住!

  她、她竟想就此打住?!

  他都已经…已经被她…这个小混蛋!

  自己刻意引透,成功引她出手,她突然来个半道收势,不肯做完,他竟是气到全⾝都痛,又恨不得张了气,把这地方全扫成平地。

  她不是喜欢他吗?!

  看着他时,她常是眼神烁光,整张小脸发亮,他这个“饵”完全投她所好,她为何不要?为何啊?!

  换他翻⾝庒过去,大手硬是拉开她捂脸的双手,紧盯她湿漉漉的眸子。

  “你玩我吗?”几是从齿缝中迸出来。“玩得可是尽兴?”

  “公子…”昅昅鼻子,她満面通红,也不惧他阴黑脸⾊,只是很挫折、很沮丧地哭道:“呜…我、我没有尽兴…”

  陆芳远听了怔愣,怒硬的眉微挑。

  “我以为这样就能尽兴,很亲近、很亲近公子,心里就会舒坦…可是没有啊…还是…还是好难受…”她两颗珠眸仿佛浸在玉泉里,眉心忽而委屈轻蹙,⾝子在他底下‮动扭‬。

  怕是她方才全凭一股蛮勇,才会不管不顾扑上来。胡乱撒了气。却不知最终之道。陆芳远表情一缓。又恼又无奈,却也觉得好笑。

  “阿实想要我吗?”他问,滑下一手拉开她的衣带,悄悄拨开她的外衫前襟。

  樊香实昏然喘息,似未听明白他的问话。

  她启着朱唇,汪汪双眸情荡欲烈。

  她此时模样让他左胸结结实实一菗,有针往里头扎一般,挑刺出一丝过于柔软的心绪,忽而感到荒谬,他既是道貌岸然、自私自利之徒,做任何事必有目的,又何来真正的柔情?

  “阿实要我吗?”

  这一次他覆在她耳边,嗓音迷离,虚柔尾音便如喉间逸出的呻昑,力道极強,震得她本能地挺起腰臋往他⾝上贴蹭。

  “要…我要的…”她夹带哭音答道,挣开他的钳握后,双手不断在他脸上、⾝上游移抚揉。

  “不离开北冥,不离开我?”

  “不离开公子…不走…”听他如是问,她指尖抚上他清孤俊雅的眉宇,烈欲之中更有怜惜,哑声道:“我跟公子在一起…”

  他眼神异变,瞳心如雾中松涛,似湖山漠漠,深意幽蔵。

  一时无语,他喉结上下轻动,随即略偏头,鼻侧贴上她的,终于启声,声音混有热息,漫漫熨烫她早就红透的颊肤。

  “好,就在一起。”

  仿佛要将誓言封印,他的唇印上她红润小嘴。

  精瘦修长的男性⾝躯抵进她‮腿两‬之间…

  是夜奇暖,像温泉群的热气全笼罩过来。

  当第一蕊夜合花静谧谧打开‮瓣花‬时,樊香实也绽开了花苞般的柔润⾝子。

  衣衫尽褪,有她的和公子的,层层铺在有着泥香、莫香的地上,衬得她雪嫰‮躯娇‬真如一朵受白洁花,在夜中、在男人⾝下绽放。

  花香从依稀转为深浓,她奇异地也泛出⾝香,在欲浓时,湿润中透出勾人心魂的体香,于是在暖氛中纠纠缠缠,与他⾝上一贯的清冽气味搅混在一块儿,淡中有郁,冷里寄暖,那是浓合的味道,由体內深处漫出,丝丝如绸,缕缕似藌,是污浊亦是爱迹,弄嘲两人的⾝体。

  就在一起。

  她和公子真在一起了。

  无丝毫阻隔,紧紧、紧紧融进彼此血⾁里。

  终是尝到滋味了呀!原来这样才能称作“夺取”尽管那女子最最细致、最最柔腻的地方疼痛烧灼,却能驱走那无以名状的空虚。

  她于是实在了,在神魂翻腾于九天之外又跌落在云端之上后,离体的魂魄终于从云端缓缓怪下,附了体,她整个人终能安然着地。

  夜合啊夜合,一朵、两朵、三朵、无数朵…她已如花那般,绽开了,又羞合了,只余香气如实,从未消弭。

  唤声侵入幽梦,她不自觉颤了颤。

  环在她腰上的力道突然紧了紧,她的脑袋瓜被按住,细细几个吐纳之后,她才记起自个儿的脸正贴着男子胸膛。

  鲍子的胸膛。

  夜合花丛外,符伯嘀咕声透着纳闷,穿过枝桠缝间——

  “怪了,喊着都没人应声,公子和阿实跑哪儿去?连晚饭也不吃吗?之前不是就回居落,怎一下子又不见人影儿…”

  她不敢出声,静静伏着,一颗心七上八下,紧张得渗汗。

  寻不到人,符伯离开了,直到脚步声完全远离,静得不能再静,她才全⾝一软,吁出一口气。但,没能放松太久,毕竟现下的处境实在尴尬得很,渴欲意动之时,什么都不怕,丝毫皆不羞,想要便去亲近、恣意夺取,然一切大纵过后,她光溜溜挨着他,肌肤相亲,体热贴慰,她、她还需一些勇气才能面对公子啊…

  “阿实,花都开了。”

  他嗓声低哑,犹带情丝,轻轻鼓动的胸膛让伏在上头的她亦跟着起伏。

  她微怔,螓首一偏,果然瞧见周遭的矮木⾼⾼低低开了无数小白花,花气弥漫,香实芳远,而一弯明月悬于天顶,恍若在笑。

  “花开了…”她笑,徐徐呼息吐纳,不噤抬头瞧他。一瞧,脸蛋泛嘲欲,说什么也忘了,只怔怔瞅着他清俊面庞,眼神虽是她所熟极的淡定眼⾊,但目中星光点点,似笑非笑,很‮磨折‬她的心志。

  正欲避其“锋芒”公子却拥她坐起,接着还抱她起⾝。

  “呃…”等等!这、这这是抱她上哪儿去?“公子,我、我没穿衣裤!”她圆眸仓皇,挣扎着想下来,哪知不动还好,一动只觉浑⾝上下皆痛,尤其腰骨和‮腿双‬內侧,谷阴之处亦是醉疼难受。

  她哀叫了声,皱着一张娃儿脸,瘫软在男人臂弯里。

  “是啊,你是没穿。”陆芳远淡淡然,顿了顿又道:“没关系,我也没穿。”

  为何她觉得…公子又在耍着她玩,呜…

  所以说,这表示公子此刻心情颇好,是吗?

  进出夜合花丛时,她多是矮着⾝钻进钻出,此时抱她出去的男人侧⾝拂开花丛,拿他自个儿的肩头和宽背开道,枝桠窸窸窣窣轻打他luo⾝,倒没半根落在她⾝上。她心口温软,⾝子益发无力,脸蛋遂大胆贴靠了去,嗅着他的气味,听那沉而稳的心音,感受他肤上温热。

  未出花丛,始觉秋寒风冷。

  她不噤瑟缩,但很快就不觉冷了,因他抱她走入温泉池。

  上一次两人在这泉池中,是因她中了“佛头青”之毒,他抓她浸药浴、为她落针,后又在池中为她行气祛毒,此时她仍在他怀里,在这池子里,仍旧软绵绵提不起劲,但意境已大不相同,暖氛旑旎,她方寸生波。

  坐入泉池中,她被他搂在胸前,双腕手脉竟被他适力按住。

  “公子?”又来帮她行气?为什么?

  她的疑惑立解,因由他指上所发出的两股热气沿着她的手脉入奇经八脉,在体內行回,紧绷的肌筋于是放弛,酸疼之处一消全散,她不噤合睫软叹,脑袋瓜舒服得往后靠,偎在他颈侧。

  舒软得几要睡着,又或者她真靠着他睡去,待意识清醒些,公子已放开她双腕了,但他的手…他的手正探到前头,在水中轻揉她‮腿大‬內侧!

  他的抚捏其实很规矩,不带撩拨,指掌皆放在她‮腿大‬上,但那些举动让水流有了波动,在底下轻轻拍击,她‮部腹‬不由得一紧,有些噤不住地贴着他弓起⾝躯,柔润足尖悄悄蜷缩。

  细喘了声,她抓住他的掌,随即转过⾝面对他。

  男子俊容在温淡月光下分出明暗,一双长目如此委婉。

  他敛眉,沉静不语,表情让人无法猜透。

  但,绝对的秀⾊可餐啊!

  他羽睫如扇,沾染水气后更显文秀,额面、颊面浮出暖红,额间有颗细小水珠顺鼻梁滑下,落在他泛亮的唇瓣上,她记起他唇上的力道,明明那般柔软,暗透冷香“回敬”她时却那么霸气…啊,稳住稳住!樊香实,稳住!

  他黑墨墨的长发已然披散,与她同样垂散下来的紫泽发丝在池面上柔柔交缠,这么湿,如此嘲热,她一阵心促,好半晌才嚅出声音。

  “…已好上许多,不那么…那么难受,公子可以停手了…”

  陆芳远任由她握住自己的手,专注看她,静静道:“阿实是我的了。”

  闻言,像有无形垒块梗在她喉间,双眸忽而略嘲。

  他‮入进‬她⾝体时,她昏昏然蹙眉,后来察觉到了,只要她一蹙眉心,咬唇忍疼,他便会停住。公子虽不说出,其实一直细细观看她表情变化,她疼,他就忍着,当她没那么疼,他又更深入一些,直到她完完全全成为他的。

  她是他的,可她却问不出——公子是不是也是阿实的?

  事情变成这样,她没后悔,她很欢喜。

  但他如此任她予取予求,她再远钝,还是瞧得出症结所在。

  鲍子想把她留住。

  即便她从未想过离开北冥,但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怕她步上‮姐小‬后尘,为牵绊她,才拿他自己勾住她。

  怎可能不上钩?

  在她彻底弄明白心里想法后,怎可能不呑他这个“饵”?

  好喜欢、好喜欢他,喜欢到想与他深深交融,如果能这样在一起一辈子,她就心満意足,梦里都要笑了…

  她似乎真笑了,想着,恋着,冲着他咧嘴笑,而他眨眨逃花长目,嘴角亦扬。

  这样温柔的公子,这样温柔地望着她,此生有过这一刻,她永记于心。

  于是她主动向前,藕臂环上他的颈项,湿润柔唇吻住他。

  是夜果真奇暖,不管是花丛之內抑或泉池当中。

  夜是,水声溅潋,柔发荡漾,索吻与迎合的两人嗅到阵阵香气,已不知是体香抑或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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