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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床底下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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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谁先听到“富贵山庄”的名字,再到那里去,免不了都要吃一惊。

  这么样“富贵”的山庄倒也的确少见的很。

  郭大路笑道:“这里本来非但没灯,也没有油,幸好我今天从山下带厂些蜡烛回来,否则大家就只好黑吃了。”

  王动道:“其实黑吃黑也蛮有趣,怕只怕吃到鼻子里去。”

  他本来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脫鞋子上床,但今天却连走都没有走过去,远远就坐了下来,又道:“各位若不嫌脏,就请坐到地上。”

  金⽑狮笑道:“这是古风,我们的老祖宗本就是坐在地上的。”

  郭大路道:“我们复古的精神比谁都彻底,连睡都睡在地上。”

  金⽑狮道:“那张床呢?”

  谁都不愿意他们注意到那张床,可是无论谁走进来都没法子不注意那张床。

  工动道:“床是我一个人睡的。”

  郭大路道:“这倒不是他做主人的小气,而是我们嫌脏。”

  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个人说话,林太平、燕七、棍子都没有开过口,那黑衣人更连门都没有进来,背负着手,站在院子里,仿佛已和这阴森森的院子、阴森森的夜⾊溶成了一体。

  金⽑狮道:“小兄弟这么⾼的武功,不知是哪一门的⾼人传授的?”

  他自动将话题从“床”上移开,别人当然更求之不得。

  郭大路道:“我的师傅倒有不少,教出来的徒弟却只有我一个。”

  金⽑狮道:“不知是哪几位?”

  郭大路道:“启蒙的恩师是‘神拳泰斗’刘虎刘老爷子,然后是‘无敌刀’杨斌杨二爷子、‘一枪刺九龙’赵广赵老师、‘神刀铁胳臂’胡得杨胡大爷…”

  金⽑狮瞪大了眼睛在听着,他名字说得越多,金⽑狮的眼睛瞪得越大,仿佛已怔住。

  这些名字他实在连一个也没听说过。

  武林中有样很妙的事,那就是外号起得越吓唬人的武功往往越稀松平常,尤其是“一枪刺九龙”、“神刀铁胳臂”这一类的名字,更像是走江湖卖把式的,真正的名家宗主,若是起了个这么样的名字,岂非要叫人笑掉大牙。

  郭大路好不容易才把这些响当当的名字说完了,笑道:“家师们的名字,你可听说过?”

  金⽑狮咳嗽两声:“久仰的很,咳咳,久仰得很。”

  他忽然一抬脚,人已窜了过去,窜到床边,抓着床沿,人跃起,乘势将床也提了起来。

  郭大路、王动、燕七、林太平,四个人的心似也被提了起来。

  床下的五口箱子若是被人发现,今天他们就算能挡住金⽑狮的刀、棍子的爪、黑衣人的长剑,这做贼的污名只怕是再也洗不掉的了。

  他们的年纪还轻,若是背上了做贼的黑锅,到几时才能抬得起头来?

  谁知床下连一口箱子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郭大路几乎忍不住要叫了出来。

  金⽑狮似也怔了怔,慢慢地放下床,勉強笑了笑道:“我刚才明明看到床底下有只老鼠的,怎么忽然就不见了。”

  王动冷冷道:“是白老鼠还是黑老鼠?”

  金⽑狮道:“这…我倒没看清楚。”

  王动道:“白老鼠就是财,蔵金的地方往往会有白老鼠出现,明天我倒要挖挖看,说不定这下面埋着好几箱金子也未可知。”

  他脸上还是冷冰冰的,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郭大路瞟了他一眼道:“金兄若肯留下来,说不定也可以发个小财的。”

  金⽑狮勉強笑道:“不必了,我这人天生没有横财运。”

  这屋子现在虽破旧,本来的建筑却讲究得很,地上都铺着整块的青石板,石板缝中都长満了鲜苔。

  无论谁都能看出这些石板,至少已有十年没有动过。

  棍子忽然站起来,道:“我醉了,告辞了。”

  他明明连一滴酒都没有喝,明明是睁着眼在说瞎话,但谁也不想揭穿他。

  大家都觉得这假话说得很是时候。

  棍子和金⽑狮走了很久,郭大路才长长松了口气,笑道:“还是我们的王老大⾼明,若不是他把箱子搬走,我们今天就要当堂出彩了。”

  王动道:“王老大是谁?”

  郭大路道:“当然是你。”

  王动道:“你认为我会一个人把这五口箱子搬走,再蔵起来么?”

  郭大路怔住了。

  若是王动搬箱子,倒不如要箱子搬王动也许反倒容易。

  郭大路抓着头皮,道:“若不是你,是谁?”

  他转过头,就看到了燕七。

  燕七道:“你不必看我,我也未必比王老大勤快多少。”

  林太平道:“我一辈子没搬过箱子。”

  一双手又白又细,简直比小姑娘的脸还嫰。

  郭大路几乎把头皮都抓破了,吃吃道:“你们既然都没有搬箱子,那五口箱子,难道是自己长腿跑走的么?”

  王动道:“箱子虽然没有腿,酸梅汤却有腿,而且一定是双很好看的腿。”

  王动说的话,往往就是结论。

  除了酸梅汤之外,他们实在想不出还能有谁知道床底下有五口箱子,更没有别人会将箱子搬走。

  燕七道:“现在她目的已达到了,自然不必把五大箱子财宝白白留给我们。”

  林太平道:“所以她一看到我们下山,就乘机把箱子搬走。”

  王动伸了个懒腰,道:“搬走了反而好,否则我在床上躺着也不舒服。”

  林太平道:“我只奇怪一件事,我们明明谁都没有往床这边瞧过一眼,金⽑狮怎么会怀疑到床底下有⽑病?”

  王动道:“也许就因为我们谁都没有往床这边瞧过一眼,所以他才会怀疑。

  这也是结论。

  你越是故意装着对一件事全不关心,反而显得你对它特别关心。

  尤其是女孩子。

  一个女孩子若是对别人全都很和气,只有对你不理不睬,那也许就是说她心里没有别人,只有你。

  林太平叹了口气,道:“看来这狮子狗倒真是个厉害人物。”

  燕七道:“这人老奷巨猾,笑里蔵刀,实在比棍子还厉害得多。”

  郭大路已有很久没说话了,此刻忽然道:“箱子绝不是酸梅汤搬走的。”

  燕七道:“不是她是谁?”

  郭大路道:“她若要将箱子搬走,昨天就根本不会留下来。”

  燕七道:“为什么?”

  郭大路道:“要把那口箱子搬出城,今天比昨天还困难得多,她为什么昨天不搬今天搬?她难道会是呆子?”

  燕七冷笑道:“她当然不是呆子,我才是,我就是想不出还有别人会来搬箱子。”

  郭大路忽然笑了,道:“为什么我一提起酸梅汤你就生气,难道你也偷偷的看上她了?我把她让给你好不好?”

  燕七道:“为什么要你让?她难道是你的?”

  王动叹了口气,道:“你酸梅汤还没有吃到嘴,醋已喝了几大碗,这又何苦呢?”

  燕七也笑了。

  他笑得很特别,也很好看。

  别人开始笑的时候,有的是眼睛先笑,有的是嘴先笑。

  他开始笑的时候,却是鼻子先笑,鼻子先轻轻的皱起一点点,然后面颊上再慢慢地现出两个很深很深的酒窝。

  郭大路在瞧着他,喃喃道:“假如这小子不是个这么样的人,我一定会认为他是个女的。”

  燕七眼又瞪了起来,道:“我若是女的,你就是个阴阳人。”

  郭大路道:“我当然也知道你绝不会是女的,可是你那笑,那酒窝…”

  燕七道:“酒窝怎么样?酒窝的意思只不过表示会喝酒,你懂不懂?”

  郭大路忽然拉起了他的手,道:“走,咱们喝酒去。”

  燕七道:“哪里喝酒去?”

  郭大路道:“下山。”

  燕七道:“这里的酒还没有喝完,为什么要到山下喝?”

  郭大路眨了眨眼,道:“听说麦老广的烧烤都是半夜做的,我想去吃他新出炉的烧鸭。”

  燕七道:“我没有你这么馋,你一个人去吧。”

  郭大路道:“你知道我从来不一个人喝酒。”

  燕七道:“要不然,你找王老大陪你去。”

  郭大路道:“现在你就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下床了。”

  燕七道:“他不去,我也不去。”

  郭大路笑道:“你又不是个大姑娘,跟我一道去难道还不放心?”

  燕七的脸仿佛红了红,道:“说不去就不去,你死拉住我⼲什么?”

  郭大路笑道:“我偏要你去,不管你是男是女,我都找定你了。”

  王动叹道:“我看,你还是跟他去吧,遇见了他这种人,只怪你交友不慎,你若不去的话,连我也睡不成觉。”

  燕七也叹了口气,道:“幸好我是男人,若是个女的,那才真受不了。”

  郭大路笑道:“你若真的是女人,受不了的只怕是我。”

  遇见郭大路这种人,的确谁也没法了。

  燕七毕竟还是被他拉了出去,刚走出大门,两人就怔住。

  此刻已是深夜,这山城中的人本该都已睡了好几觉,有的甚至已快起床了。

  谁知山下现在却还是灯火通明,郭大路到这里已有三个月,从来也没看见山城里灯火如此明亮过。

  郭大路道:“今天难道已过年了么?”

  燕七道:“好像还没有。”

  郭大路道:“不是过年,为什么如此热闹?”

  燕七喃喃道:“过年的时候,这里只怕也没有如此热闹。”

  郭大路又拉起他的手,道:“走,我们快去凑热闹去。”

  燕七道:“我自己会走路,你为什么总是要拉住我的手?”

  郭大路笑嘻嘻道:“你若不愿意我拉你的手,你就拉住我的好了。”

  燕七又叹了口气,道:“看来我得改名字了,叫燕八。”

  郭大路道:“为什么?”

  燕七道:“遇到你这种人,我非再死一次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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