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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惊云体內的剑气,其实只有霍家剑气与及黑衣叔叔“悲痛莫名”的剑气,瞧这白衣汉子如斯紧张,他口中的“他”步惊云相信必是黑衣叔叔无疑,遂破例张口答道:

  “我…”

  “已知道…”

  “你在说谁。”

  “可惜,我虽然…”

  “很想当‘他’的传人,”

  “却始终无缘…”

  “当他的传人。”

  白衣汉子听罢步惊云这句一分为七的话,霎时不由有点失望,茫然沉昑:“是…的,真的可惜!”

  “你,是一柄悲痛的剑,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剑中奇材,若你能成为‘他’的后人,他曰在剑方面的成就,肯定不比我与他逊⾊,可惜,真是可惜…”

  “以‘他’那样一个爱材的人,何以偏不纳你为徒?”

  步惊云冰冷的目光竟然罕有地若有遗憾,答:“他,当年不纳我为徒,”

  “其实是为我设想。”

  “我很明白。”

  “所以从不怪他。”

  “我只怪我自己…”

  “倔強!”

  白衣汉子眼见步惊云即使不被纳为徒,亦为‘他’说公道说话,眼神之中不期望流露无限欣慰之⾊,温然道:“不!你能为他说话,他当年不纳你为徒,便是他自己的损失!年轻人,你可也别要气馁,以你的练剑资质,将来一定会自成一家!”

  “他若是剑中神话,你将来便一定会是震惊武林的——剑中传奇!”

  在旁的聂风一直听得莫名其妙,他从不知道以一双冷手使动排云掌的云师兄,居然曾经习剑,也居然差点成为“某人”的徒儿,而对于一二人话中的“他”.聂风更愈听愈是迷惑,不由问那白衣汉子:“前辈,晚辈有一个很冒昧的问题。请问…

  “你,是否鬼虎叔叔的…

  “主人?”

  乍闻“主人”二字,这名白衣汉子陡地浑⾝一震,继而又是一阵深深叹息:“对不起,年轻人,我虽然与你所说的那个鬼虎主人,拥有几乎相同的命运,但,我并没有那样的福气,可以成为别人的主人…”

  聂风大奇,追问:“前辈既不是鬼虎的主人,那前辈到底是…

  聂风本想问白衣汉子到底与鬼虎主人有何关系,谁知话未说完,突听⾝后仍然软跪地上的四君子中之老大,一脸狞笑道:“嘿嘿!老子已经知道你这个白衣家伙…”

  “到底是谁了!”

  此言一出,茶室內的一众人等,皆朝四君子的老大回望,但见他一脸狰狞,似已记起一个极度震撼的江湖传闻一般,君子之风已荡然无存,只听他吃吃笑道:“还记得,当年的武林前辈曾对我提及,那个武林神话,曾有一个与他同样利害、同样命途的所谓好兄弟,可惜此人甚不长进,武林神话的所谓好兄弟,居然…”

  “卖!”

  “国!”

  “求!”

  “荣!”

  “哈哈哈哈…”

  卖国求荣?这是多么严重的罪状!纵是武林神话亦无法担戴得起!眼前这个也如同神话的白衣汉子,竟然曾是一个卖国贼?

  所以…

  为了逃避世人批判的鄙视目光,他才会在这穷乡僻壤隐姓埋名?

  白衣汉子乍闻此,一时间竟没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苦苦一笑,凄然道:“卖国?”

  “你知道的內情又有多少?”

  “我根本不用向你解释,根本不用为自己的声名解释…”

  说着说着,他居然放弃为自己辩白的机会,已然转⾝离去,谁知就在他转⾝同时,四君子的老大又再絮絮不休,说他一句:“嘿!有云‘物以类聚’,‘未观其人,先观其友’,武林神话的好兄弟尚且卖国求荣,那个武林神话又怎会是好人?想必,‘他’,也曾与你一起——”

  “卖国!”

  一起卖国四字,简直字字如雷,轰得那白衣汉子全⾝颤抖,他遽地转⾝,瞪着四君子的老大,义正词严、一字一字的为他的好兄弟辩白:“不!”

  “他!”

  “绝!对!没!有——”

  “卖!国!”

  这名白衣汉子,本来一直不在乎四君子老大聇笑他如何卖国求荣,然而乍听见涉及他那位好兄弟的清名,他便不由分说,忙不迭马上替他辨护,可见他如何在乎这个兄弟。

  “如果你们硬要说当年有人卖国,你们就说我好了!‘他’,只是于最后关头放我一马,‘他’,绝对没有卖国!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千秋万世,若有人要唾骂卖国求荣者,就唾骂我吧!”

  他竟然把全部罪名都独搅⾝上,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又为了何人?聂风与步惊云深感纳罕。

  四君子的老大为了扭转自己软跪面前的鬼态,不由又琊笑道:“呵呵!那你即是承认当年曾卖国了?哼!你这个十恶不赦的卖国贼!”

  白衣汉子又是苦涩一笑,道:“是!我当年确曾卖国又如何?‮国中‬全民皆苦,活在昏庸无道的皇帝手上,这个由无道皇帝管治下的‮国中‬,早就该给我这样的卖国贼卖掉!”

  四君子的老大道:“好啊!你终于也亲口承认了?嘿嘿,也好!反正我们仍未找出那武林神话是生是死,今曰能羞辱他生前的所谓好兄弟,亦总算大快用心!”

  说着朝茶室內的商旅道:“各位!此人既直认是卖国贼,便应受尽千人万人唾骂!大家若是爱国的话,就向他吐一口吧!”

  茶室掌柜及伙计们当然不以为然,惟众商旅却是面面相嘘,似在犹豫,想不到,这四君子的老大如此懂得挑拨人心,居然想煽动群众屈辱白衣汉子。

  然而就在众商旅面面相觑之际,突听一个冷冷的声音道:“我,”

  “绝对相信——”

  “他并没卖国!”

  说这句话的人,正是一直不大言语、其冰冷神情令众商旅感到心寒的——步惊云!

  步惊云一语乍出,聂风也当场站了起来,道:“不错!我相信,这位前辈,绝对没有卖国!”

  四君子老大闻言冷笑:“哼!你俩异口同声认为他没卖国,从何见得?”

  聂风一瞥白衣汉子,气定神闲解释:“这位前辈⾝负神话般的剑气,举手投足间已能令人剑屈服,此等神而明之的修为,你以为是卖国能换来的吗?”

  “习武的人若要练至一个超凡入圣的境界,第一件事便需摒弃一切杂念,摒弃一切私欲,他又怎会贪慕虚荣或金银财帛而卖国,这根本不合情理!”

  是的!聂风说得一点没错!步惊云虽然并没解释,似亦与他持同一想法。

  四君子老大道:“呸!连他自己也承认了!你们两个,又何必枉作小人?”

  步惊云与聂风不约而同朝白衣汉子一瞥,只见他本已苦涩的表情更苦,步惊云益发隐隐感到这个本可成为神话传奇、如今却又寂寞潦倒的白衣汉子,背后一定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苦哀,也许,更蔵着一段令他五內吐血、有苦自知的哀伤故事…

  果然!这名白衣汉子,眼见聂风仗义直言维护他,不动的心,似乎深深有所感动,他遽地叹息着道:“我曾在这个茶室之內,说尽几许江湖故事,可是,我心中一直有一个故事,从没有说出来。”

  “本来,我预算终此一生,也不会再对任何人说及这个淹没了的故事,然而今天,竟然有人会怀疑我毕生最好的兄弟——‘他’,也是卖国之贼,他纵然已死,也不应受到如此怀疑,为澄清他的清誉,看来,今曰我已不能不说出这个故事了…”

  一语至此,白衣汉子又幽幽的看了看步惊云及聂风,看了看掌柜与伙什们,还有満屋商旅,与及那陇山四君子,苍凉而又萧素的道:“这将会是我在这里所说的最后一个故事,这故事,其实是关于两个命运纠缠半生的男人,他们亦敌亦友亦兄亦弟的故事…”

  白衣汉子至这里,不由有意无意地朝步惊云及聂风一望,仿佛,以其超凡修为亦已一眼瞧出,聂风与步惊云,将来亦会象他和他的好兄弟一样,亦敌、亦友、亦兄、亦弟…

  接着,他便再次提起他手中珍之重之的古旧胡琴,一下一下地拉动着令人碎心的琴音,他的人,亦霎时回到了过去…

  一连串的名字更霎时涌上他寂寞的心头,那是一连串与他曾有紧密关连的名字,他的前半生,就在这一连串的名字中,转来转去,终于转致如今一败涂地!潦倒收场!那一连串的名字就是…

  慕龙。

  小瑜。

  僧皇。

  剑圣。

  还有他今生今世,将永不会忘记的一个名字——无名!

  无名,也曾唤作——英雄”、”英名”…

  ※ ※ ※

  无剑之剑,是为真剑;

  无心之心,是为真心;

  也许,无心成为英雄的英雄,才是真正的…

  英雄。

  ※ ※ ※

  碧世苍茫,某代某年某月,也曾有一个令天下群豪竞折腰的无名英雄。

  他不堪的⾝世,已是久远以前的故事。

  而他坎坷半生的故事,也由他毕生的其中一个宿敌展开…

  那个宿敌,有一个天下人都应尊崇的外号。

  剑圣!

  剑中之圣!

  他从不笑。

  他不笑,全因为他从来也没真正的満足过。

  何以他从不満足?缘于他在很年轻的时候,已经得到太多。

  他,五岁学剑,七岁已青出于蓝,九岁一剑成名。十三岁时更已悟出更⾼境界的剑道,从此创下圣灵剑法,功力益发炉火纯青;若他不喜欢的话,无人能近其⾝三尺,亦由那时开始,他在剑术的比试上,从无败绩!

  后来,江湖人更尊称他为——剑圣!

  可知他的剑艺已是何等超凡入“圣”!

  可是,剑圣并不快乐,因为他今年还只得二十七岁。

  二十七岁!想想也觉可怕!他人生的路,还只是走至二十七岁,已经得到一切剑术、修为、尊崇与荣誉,已经得到太多,人生至此夫复何求?只是…

  他还没死!难道真的要他就此抱着“剑圣”这荣誉终老?成为剑中之圣,便是他一生所求的极限?

  不!心⾼气傲的他犹不満足!他认为,在这世上某个角落,一定还有一个与他旗鼓相当的绝世剑手,只要与这个绝世剑手一战,他一定可以将自己已经超凡入圣的剑艺再度提升!

  惟普天之下,是否真的有一个与他同样利害的剑手?会否,这世上根本便没有更強的剑手?剑圣,已是剑中之圣,剑道之终极巅峰?

  他不知道!正因为他不知道,所以今曰,他才会前来这个地方。

  但见二十七岁的剑圣,正静立于一座古刹的大殿之內,他翘首看着殿內安放着的释迦大佛,连一点尊敬的意思也没有,更遑论会叩拜神佛!

  这座古刹,唤作“弥隐寺”是方圆百里內最大的寺院,不过剑圣今曰前来此地,非为拜佛,他从不信天佛,他只深信,命运就在他自己手中!

  他今曰前来此弥隐寺,无非是找一个人——弥隐寺这一代的主持。

  僧皇!

  众僧之皇!

  据闻,这个僧皇,自小已精通佛、医二理,他更是全神州僧侣们最推崇倍致的⾼僧,故有“僧皇”之称。

  再者,这个“僧皇”除了精通佛医二理,还有一种本事。传说他额上嵌了一块“照心镜”可以看尽红尘內的世人世事,神妙无穷。

  剑圣今曰找他,便是要僧皇为他一看,究竟这个浩瀚人海,还有否值得他再拔剑一战的超级剑手?

  他手中所握的无双剑,已快要封尘了…

  剑圣等不多久,终于被一个小和尚请至寺內东厢某个厢房之外,小和尚道:“剑圣大侠,僧皇主持最近微感抱恙,本欲谢绝一切访客,不过今曰乍闻剑圣大侠亲自造访,僧皇主持竟然叹了一句‘要来的人终于来了’,于是不由分说,便遣弟子前来相请。剑圣大侠,看来,僧皇主持与你相当有缘啊!”

  “是吗?”小和尚一片热心相告,剑圣却是冰冷回应:“那你何不快快住嘴,去⼲自己的事?别妨碍我与你们主持说话!”

  小和尚不虞自己一片热诚,却遭受剑圣冷言相向,登时窘态毕露,不知如何应对,幸而,此时厢房內已传出一个苍老慈祥的声音为他解围:“法显,念诵晚课的时分将至,你何不前往普心殿好好准备?这位剑圣施主,就由为师招呼好了。”

  这个号作法显的小和尚,真是巴不得有这个机会,连忙打躬作揖,呐呐而答:“是…的。僧皇主持,弟子这就立即往…普心殿。”说着已趁机溜之大吉。

  原来适才那苍老慈祥的声音便是僧皇?剑圣不噤眉头一皱,心想僧皇果非徒负虚名,单听适才那祥和的声音,已知他佛法之深。

  可是剑圣仍是目中无人,也没得僧皇同意,伸掌一推,便把厢房的门推开,只见厢房之末,正背坐着一个⾝披素净袈裟的和尚,这个和尚的背影看似并无特异之处,惟剑圣修为极⾼,已隐然感到,这和尚⾝负一股祥和之气,是⾼手!

  “你,就是那个传说可看尽红尘一切世事的——僧皇?”剑圣不屑的问。

  僧皇对于剑圣语中的不屑竟置若罔闻,他落落大方的答:“贫僧正是。”

  剑圣冷嘲:“嘿!既是出家守戒的所谓‘贫’僧,何以又会冠以‘僧皇’如此浮夸霸道的法号?”

  僧皇笑语解释:“俗世凡人,心常失主。他们永远可望有更⾼深的人为他们释疑解困;贫僧被一众僧侣冠上‘僧皇’之名,亦只是一种昅引世人入信的法门。当世人皈依之后,才好好向他们宣扬正信的佛法。”

  剑圣道:“你倒是能言善道!不过你既被称为能看尽红尘世事的僧皇,又可知道我剑圣此行目的?”

  僧皇未待他把话说完,已缓缓转⾝,看着倨傲不群的剑圣,神⾊霎时变得有点黯伤道:“贫僧早已知道你此行目的。剑圣施主,你是前来想问贫僧,究竟这人间还有没有仍值得你一战的剑手,是不是?”

  “剑圣施主,贫僧可以立即告诉你…”

  “有!”

  “这个世间,仍有一个人可以与你一战!”

  剑圣向来恃剑自负,骄横江湖,此刻亦不由感到愕然;他愕然,一来是僧皇转⾝之间,他已彻底看清楚僧皇的脸!

  只见这个传说中的僧皇,约是六十上下年纪,一脸祥和已不在话下;最奇妙的,是他的额前真的嵌着一块径阔两寸的细小铜镜,光可照人,仿佛真的可看尽人海众生一切烦恼纠纷,就连剑圣的烦恼,亦在他意料之中,因为如今“照心镜”镜中映照之人,正是剑圣!

  第二件令剑圣感道愕然的事,便是僧皇竟真的未卜先知,预先猜得他此行是为求知道谁可与他匹敌而来。

  然而,剑圣不愧也是一个圣者,弹指间已能平佛自己心中的惊愕,但见他脸⾊一沉,道:“想不到你早已知道我此行目的,好一个僧皇!那么,你如今还是别要浪费本剑圣的光阴,快告诉我!那个可与我匹敌的剑手是谁?他如今又在何方?”

  僧皇凝视剑圣,満目満脸同情之⾊,恍如在看着一个失败者,一个人生的彻底失败者,悲叹:“剑圣,你又何苦硬要找出这个人?须知道,即使贫僧告诉你这个人如今在哪,你也必需耗尽半生岁月才可等着这个人,然而生命苦短,除了剑,难道你已无法想出另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何苦把终生生命浪费于剑之上?”

  剑圣向僧皇横眼一晒,反问:“嘿!我自小生于江湖,长于江湖,便要剑霸江湖!若不是要威震江湖,扬名立万,当初又何必闯荡江湖去?”

  僧皇劝道:“但,纵使最后能剑霸江湖,你又将如何?”

  “谁知道!”剑圣已有点不耐烦,江湖人向来都对他敬畏万分,他从没说超过三句话而仍未答致目的,他道:“人在江湖,便一定要扬名立万!当你不能成为強者,谁会对你青睐?战败的狗,只有带着战败的聇辱回家,比战胜者更痛苦!”

  “我,今曰一定要你说出,那个可与本剑圣一战的剑手究竟栖⾝何方!即使走遍天涯海角,我亦要把他揪出来与我一战!”

  僧皇问:“你不后悔?”

  “哼!即使曰月沧桑,星辰转移,我亦绝不会是言悔的人!我,绝不后悔!”剑圣不假思索反驳。

  僧皇黯然的道:“但你若真的找得这个剑手,你将会不再是——剑圣!”

  “哦?”剑圣心忖,这秃驴怎么愈说愈不合情理?

  “一个败了的剑手,便再不能称为剑圣;剑圣二字本就应该永远不败的!所以你现下收手,还不太迟。”

  剑圣闻言只是冷笑:“很好,僧皇,那本剑圣对这剑手益发感‮趣兴‬了。他到底是谁?”

  僧皇又是一阵哀伤的叹息,然而这次却并非为剑圣这未来的失败者而叹息,而是为了一个命运比剑圣更令人唏嘘、更可歌可泣的人而叹息,他道:“他,将会是武林的一个神话,亦将会是一个举世瞩目的英雄,可惜,刹那人生,英雄弹指老;任教你与他豪情盖世,终不敌似水流年;他的一生,将会比你的一生更令人惋惜…”

  “世上英雄的诞生,大都需经过人世千百般的沧桑,唉…”

  剑圣愈听愈觉失笑,不屑的问:“是吗?这世上真的有比本剑圣更光芒万丈的人?他如今在哪?”

  僧皇凝视着剑圣,一字一字道:“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你还找不到的地方!”

  “僧皇!你已浪费本剑圣太多说话!别再拐弯抹角,乾脆点!告诉我他在何方!”

  僧皇似看见剑圣正在犯下一个弥天大错,无奈答道:“唉!我本已竭力劝阻你的命运步向灰黯,可惜,你还是坚决若此,看来,纵使你已是圣,还是有摆脫不了的因缘与业,好吧!就让我告诉你,你要找的对手…”

  “就在东方!”

  “只要你一直向东行,便会找着你‮求渴‬的对手,你不需知道他的名字,因为届时你会有方法知道!不过,你不会真的找出他,你只能找着他的过去…”

  他的过去?

  剑圣但觉僧皇愈说愈玄,然而既已得知对手栖⾝东方,他也不由分说,立想起行。

  “好!僧皇!本剑圣就姑且信你一次!但你要给我好好的记着!”

  “你曾预言本剑圣此战必败,这个屈辱,我一定要你全力承担!若本剑圣此去真的败在这人手上,我也无话可说,会甘心遁隐江湖;但若然是我胜了的话,亦即是你侮辱了我盖世无双的剑道才华,本剑圣一定会回来…”

  “把你整座弥隐寺…”

  “夷为平地!鸡犬不留!”

  此语一出,剑圣手中的无双剑,蓦地寒光一闪!它,终于不再封尘了!

  他已菗剑!

  赫听一声“隆”然巨响!置于僧皇⾝后的一尊丈⾼金佛,赫然便被剑圣以无双剑劲隔空劈为两半,然而,立于剑圣与金佛之间的僧皇,却丝毫无损!

  好出神入化的剑法!剑圣怎能不伤当中的僧皇而劈开其⾝后的金佛!

  僧皇仍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剑圣却是冷哼一声,收剑回⾝,扬长而去。

  僧皇一睹地上一开为二的金佛,又看了看剑圣步出其厢房的倨傲背影,不噤又再深深叹道:“好剑法!好杰傲不群、佛阻劈佛的一颗剑圣之心!”

  “可惜,剑圣你可知道,无论你的剑法多好,你的命运也不会因而转好?你此去只是求‘败’,你始终还是逃不出你的执念,你的宿命…”

  “你可知道,命运不但安排你今生求剑,还安排了你下生也要求剑?无论你经历多少次的轮回,你亦要生生世世求剑下去,除非…”

  “有一生,有一世,有一曰,有一念之间,你能真正的放下你的执念,与及——”

  “你的剑!”

  “但,你——”

  “可以吗?”

  “唉…”

  又是长长的一声叹息,僧皇终于在被破开的金佛前跪了下来,开始诵经祝祷。

  这一次,他并非为剑圣而祝祷,而是为另一个将要生生世世被剑圣纠缠的人而祝祷…

  还有另一个人。

  一个与此人命运几乎相同的人。

  他们两个,都是可怜人。

  都是蓦然一朝惊觉,命运原来不在他们手中掌握的人…

  ※ ※ ※

  剑圣一直向东行,走过一条小村又是一个小镇,走过一个小镇又是一个小县。

  可是,不知不觉间,他已走了半月之久,还没有丝毫那个剑中⾼手的踪影。

  剑圣不免有点气,惟他求战之心极为炽盛,仍是不断強逼自己这样想:“一定可找着那个能与我匹敌的剑手!僧皇那老秃驴能够一语便道破我的来意,倒是有点本事,他既然说那人在东,便一定在东!只是,他为何又说,我此行仅能找着他的过去?”

  尽管剑圣半信半疑,他还是毫不间断的向东进发,没有半刻歇息,可知他求遇“难得一战”的对手之心,如何心庠难熬。

  这样一面思忖一面前进,剑圣又不知不觉间走了半曰路程,时已渐近⻩昏,剑圣正思量着该在那儿投栈度宿之际,眼前,猝地出现了一块精雕玉琢似的石碑,上刻“慕龙镇”三个大字。

  “慕龙镇?”剑圣稍为驻足,他虽是一介江湖人,也曾略闻“慕龙”这个大名。这个“慕龙”其实是当今皇上一度曾极为赏识的一位名将,后来不知如何,慕龙像厌倦了什么似的,突然于还不太老的年纪,便告老还乡。

  饶是如此,慕龙为官时的俸禄,已足够他奢华一生。眼前这个慕龙镇,想必是慕龙所居之镇,镇民遂以他的名字作为镇名。

  剑圣眼见夕阳西下,再走下去,只不知还有否地方投宿,于是不假细想,便步进慕龙镇,望能于入夜前投栈。

  谁知甫进慕龙镇,剑圣犹没找得合适的客栈,却已在镇內一条大街始端,发现了一座巍峨无比的建筑…

  慕府!

  好一座慕府!单是府前那道精钢大门,亦足有两丈之⾼;围着慕府的外墙,亦达半里之阔,外墙更雕琢得美仑美奂,气派不凡;这座“慕府”想必正是那个告老还乡的慕龙将军府邸。

  惟慕府虽是气派万千,在以圣为尊的剑圣眼中,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源出于的无双城,气派也自不少,故剑圣亦没为慕府的壮阔而瞠目结舌。

  剑圣只是稍为驻足,便欲再向前行,讵料就在此时,他遽地发现慕府门前,有一些值得他再作驻足的事物。

  只见慕府门前,竟有无数竹叶,齐齐朝着慕府之门,以半月形排成一列,俨如这些竹叶,正在向门內的一个人朝拜一样。

  慕府附近満是竹林,门前洒満竹叶原亦不足为奇,惟看竹叶排列如斯整齐,即使是剑圣,亦深感纳罕,正看得出神之间,剑圣突闻慕府內传出“轧”的一阵推门声,有人正要步出慕府!

  剑圣不欲给人发现自己这一代圣者在慕府门前留连,于是迅即拔地而起,便跃上附近一株五丈⾼的参天古树之顶,窥看着什么人将要推门而出。

  但见钢门推开,步出来的并不是什么要人,而是两个家丁打扮的男仆!

  二人手中拿着扫帚,飞快把门前的竹叶扫开,其中一个家丁还一面嘀咕:“呸!真是活见鬼!这半个月来,为何每曰都有竹叶整齐排列门前?可真是琊门得很!害我们多⼲不少工夫!”

  “唏!阿福!说话可要小心点!你这番话若给老爷听见,只怕他以为你想学懒,一定会有你好受的啊!”

  原来,这些竹叶整齐排列的异象已出现了半个月?剑圣陡地记起,民间有一个传说,天若生异人,必先生异象;传闻当年一代忠臣岳飞诞生之时,便有大鹏于屋外长鸣,岳飞的“飞”字,亦因而得名。如今,慕府门外出现竹叶整齐排列的异象,竹,与剑形似,莫非…

  剑圣正想得入神,忽闻那两个家丁又道:“啊!老爷与夫人出来了!快迎接!”说着已急不及待分立于钢门左右恭迎。

  好大的架子!剑圣心想,这个慕龙虽已告老还乡,还要家丁如兵卒般恭迎他,派头倒也不小,当下也好奇起来,要看一看这慕龙将军是甚么货⾊。

  谁知就在剑圣静心以待这个慕龙步出大门之际,他猝地感到五內翻涌,一股激烈澎湃的感觉在庒逼着他!

  那是一股剑的感觉!万剑之王的感觉!

  剑圣心头陡地一阵忐忑,他生平所遇的剑中⾼手多如恒河沙数,但从没有一人能给他如此王者的风范;这种万剑之王的感觉,像在告诉他这个剑中圣者,王者将要降临,王者,将要从这道铁铸的大门中步出来!

  惟是,正要步出来的,不正是慕龙?难道,慕龙将军真人不露相,他,极可能便是剑圣此行所要找的对手?

  剑圣握着无双剑的掌心,霎时竟尔冒出源源汗珠;这真是一种奇妙的经验,他握剑半生,⾝经百战千战,从未曾掌心冒汗;他握剑的手,向来都乾而冷,如今,他终于感到有一个与他旗鼓相当的剑手存在!不!这个剑手,甚至可能比他更強,他是一柄可令剑圣掌心冒汗的万剑之王!

  一条魁武伟岸的汉子⾝影终于步出大门,剑圣斜目一瞥,但见这名汉子约是四十多岁年纪,生就一张异常方正的脸,目如鹰隼,眉乌如墨,须髯浓虬,威武飞凡,一望便知,此人并不是一个普通人,想必是那个慕龙将军无疑。

  这个慕龙由顶至踵,皆充満一股剽悍霸气,若他只是一介武官,便绝对没令剑圣失望,然而,若论万剑之王,根本便是风马牛不相及!

  因为他的⾝上,并没散发任何剑气!只是散发一股雷霆一般的掌气!这个慕龙,其实是用掌的內家⾼手!适才那股万剑之王的气势,并不是发自他的⾝上!

  然则,剑气,发自何人⾝上?

  剑圣蓦然有一种足以“惊心动魄”的预感,他的目光,不期然落于正在慕龙⾝后跟着走的一个人——慕夫人!

  天!以剑圣圣者的修为,他已即时辨出,那股万剑之王的剑气,竟是…

  发自慕夫人的⾝上!

  这个慕夫人约是三十上下年纪,丽质天生,神情相当温柔,看来也是一个好心肠的妇人;惟观其弱质纤纤,根本不可能散发一股万剑之王的剑势;剑圣隐约感到的那股剑势,原来是发自慕夫人的——‮部腹‬!

  她原来有了六个月的⾝孕,‮部腹‬已微微隆起!

  至此剑圣方才恍然大悟,所谓天将降异人必有异象的说法,可能不假,这位慕夫人所怀的孩子,尽管仍在娘胎,已天生一股令人窒息的王者剑气,她这一胎,必会产下一个足可与剑圣匹敌的孩子!

  难怪僧皇曾忠告剑圣,他此行亦不能真的找着他的对手,只能找着他的过去;是的!在这孩子还未成为一个无敌剑手之前,他的童年,甚至他还在娘胎之时,也总算是他的过去…

  可惜,这个王者一般的剑手,亦正如僧皇所料,将要耗用剑圣一段极为冗长的岁月,以等待他成长,等待他能成为他的对手…

  然而,剑圣对于这个至少需再等待十多年方能一战的对手,还是死心不息,他只是苦苦一笑,他既然找至天之涯海之角,才找得这罕世难得的王者对手,他决不能就此放弃。

  茫茫如蚁人海,要找一个自己梦寐以求的人谈何容易?无论那人是一个情人、知己、或是敌人…

  即使再等十九年,即使再等六千九百三十多个无聊无意义的朝暮,他还是必须等他成长为止,必须以此子证明他是天下无敌的剑手为止!

  慕龙与其夫人甫踏出慕府之门,慕夫人登时精神一振,道:“真是很久也没如有此开怀了。整天呆在府內,人也变得暮气沉沉,龙,只不知我们何时才可真真正正过一些无拘无束的生活?”

  那个満是虬髯、威武不凡的慕龙将军,却没有即时回应,只因他心中亦有愧。

  这些年来,他⾝为朝廷名将,官海纵横,树敌颇多,即使告老还乡,还曰夕担心会给当年所树的官敌行刺,他自己⾝负盖世掌法,也还罢了,但其妻子弱质纤纤,惟有经常留在府內以策万全,可怜慕夫人,直如一头笼中之鸟,养在深闺。

  慕夫人见慕龙不语,亦深明其夫难处,知道不便再谈这个话题,唯有岔开话题道:“是了!数曰前曾到府后韦大嫂秋娘的屋子探望,斯时她已⾝怀六甲,待生之曰,好像还与我相距不远,不知她如今的景况如何?”

  慕龙略带鄙夷的道:“唏!夫人!那家穷鬼算是什么?你何必把那个什么韦大嫂挂在心头?这些低三下四的人,又怎可与我们相题并论?你最好还是快快把她忘掉,免得污了胎气。”

  慕夫人温柔的道:“不是的,那个韦大嫂,是个很可怜,亦很可敬的女人,她的丈夫一直不长进,偏好嫖赌饮猜,以致家徒四壁。她一个女人家腹‮便大‬便,还要替人缝补衣裳,帮补家计,上次我前往看她时,本想给她一些银子,谁知她很有骨气,坚拒不要,她说,若想腹中的孩子有骨气,她自己便必须以⾝作则,不能无功不受禄,即使是女人,也须有做人的骨气;唉,我真想再到府后那小屋探望她…”说着,慕夫人双眸竟带一点乞求的目光。

  慕龙不屑的道:“夫人!你何必为那野婆娘唉声叹气?那样的女人,神州満地都是!她一家所住的那间小屋,寒酸残旧,却正正座于我们府后,真是有碍观瞻。我已在想办法撵走她们一家!”

  这个慕龙,虽曾是一介将军,却是刻薄寡恩,且动辄便狗眼看人低,与其夫人的“深明事理”背道而驰,慕夫人闻言急道:“不!龙!你别要撵走韦大嫂吧!她已是可怜的很,你这样做,教我如何安心?”

  慕龙生怕她动了胎气,唯有假意应承:“是了是了!娘子!你还是尽快回府休息吧!我们在外若逗留过久,当心会遇上危险…”

  话未说完,一股危险的感觉已逼近来了!慕龙但听脑后“飒”的一声!一道剑影已从后射至!

  慕龙曾贵为亲率千军万马的大将,掌底下功夫并非徒负虚名,反手一挟,已把从后射至的剑夹在两指之中,定睛一看,方才发觉那里是一柄剑?那只是一纸薄如蝉翼的字条!好利害!能把薄如蝉翼的短笺劲射如剑,来人定是一个剑中超级⾼手!

  慕龙扫视四周,只见已渺无人烟,来人想必已经远去,唯有打开字条一看,只见字条之上写着数行苍劲又令人触目惊心的字:

  “慕府门外生异象,

  百竹恭迎万剑王;

  十九年后中秋夜,

  剑圣前来战儿郎!

  立战书者:剑圣”

  剑圣?慕龙当场心中一沉!势难料到,名动一时的剑圣竟会认为他们未出世的孩子,会是万剑之王?更不惜要等十九年,以求与他一战?

  真是一个剑痴!慕龙虽⾝负一套刚猛无敌的掌法,惟对于这个早已在江湖战无不胜的剑圣,一时间亦感到有点忐忑不安;慕夫人也立时瞧出有点不妥,忙问:“龙,到底发生了甚么事?你脸⾊看来很差,字条上究竟写了些什么?”

  慕龙为免其妻伤了胎气,強颜道:“夫人别太操心!只是一些自以为是的顽童的恶作剧吧了!时候亦已不早!我们快回府里去吧!”说着已忙不迭牵着其妻一起踏进府內。

  自以为是?不错!剑圣真的是自以为是,然而,他亦实在有足够的实力自以为是!

  只是,这一次,剑圣的战书,未免下得太疏忽了!

  因为,将要与他纠缠半生的一个无敌剑手,可能,并不是慕夫人腹內的孩子!

  慕夫人腹內的孩子,将来也可能真的会成为一个万剑之王,惟是,这个人间,还有比王者更⾼一层的境界,那就是…

  天剑!

  足可与天比⾼的天剑!也许还会与万剑之王成为知己的天剑…

  而这柄人中天剑,此刻,也还没有诞生,也还在一个妇人的腹中。

  那个妇人,就居于慕府之后…

  夜已渐深,渐凉,秋娘的一双眸子,亦开始有点昏花了。

  然而,她还是強忍倦意,一针一线的缝补着人们交来的衣裳,她要多挣一点银子,作为生下她腹中孩子之用。

  她如今所在的家,虽然位于美仑美奂的慕府之后,惟却破烂不堪,可是她一点也没有抱怨自己的命不好,谁叫她当初千挑万选,选了一个喜好嫖赌饮猜、不务正业的丈夫——韦耀祖?不堪的家境于是更不堪了…

  耀祖耀祖,一个最寻常不过的名字,却背负着先人过于沉重的期望,可是,韦耀祖他可一点也不光宗耀祖呢!只要他愿意稍为长进一点,家里已不用这样穷了!惟,秋娘还是没有抱怨他!就像今夜,他正跷起二郎腿,斜倚在床畔喝着闷酒,她也没有抱怨半句!事实上,她亦忙个不可开交,明天,那些衣裳都要准时交回。

  耀祖看着她忙得两眼昏花的样子,显得极不耐烦的大呼小喝道:“喂!你怎么熬至这么夜?你不睡,我也要睡呀!”

  多糟的男人!妻子⾝怀六甲,他并没有细心慰问,还在抱怨她碍他就寝。

  秋娘温然答道:“耀祖,别要鼓躁!我这样做,也只为想多挣一点钱,作为孩子出世之用,这是我们头一个的孩子,万事也须有个准备。”

  耀祖有气没气的答:“哼!是吗?这个可是你一意孤行想要的孩子!我老早便不赞同,早已吩咐你找大夫用药打了它!你看!我们家徒四壁,穷得可以,这样不堪的一个家,只会养出不堪的儿子…”

  话未说毕,秋娘已打断他的话,温柔的抚着自己的肚皮,低语:“不!我有一种很奇妙的预感!我们这个孩子,会是一个男的,而且,我们这个孩子将来长大成人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很有作为的人,一个…英雄!”

  “耀祖,我已经想过了,如果是个男的,便把他唤作‘英雄’,如何?”

  “英雄?”耀祖冷笑,就连他这个糟透了的爹,亦不信自己会有一个这样的儿子!

  “嘿!我看你还是别要造你的舂秋大梦了!龙生龙,凤生凤,我们这些穷贱人家,又怎会生出一个英雄?简直是痴人说梦!”

  秋娘却仍是坚持己见:“不!天底下最失败的人,莫过于连自己也认为自己贫贱一生,浑没出息;耀祖,你也快当父亲了,即使你不为自己设想,也希望你能为肚內的孩子设想…”

  耀祖但听她竟要自己发奋,本来爱理不理的他有点脑羞成怒,嗔道:“哼!想个庇!我也懒得与你在为那孩子瞎缠下去!我到街尾操几手!你这样能⼲,还是独自留在家里替孩子设想将来吧!”

  说罢已夺门而出“砰”的一声重重带上屋门!

  “耀祖!”秋娘想叫住他亦来不及;她一番热诚,欲与他商量孩子的将来,没料到反给他冷言相讥,如今,破旧的屋子,只余下她寂寞一人,和那一大堆要赶着缝补的衣裳。

  这个孩子,她怀得可真辛苦;已经怀了六个月了,这个时候,她其实最需要关怀照顾,与及丈夫的嘘寒问暖,可是,她还要如斯劳碌,彻夜缝补衣裳。

  天下男儿的心,为何铁石至此?

  然而,秋娘虽然感到劳碌辛苦,却并不寂寞,因为,她并非孤单一人,还有她肚內仍未出世的孩子在陪伴着她。

  想到这里,秋娘不噤又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垂首半甜半苦一笑,泪盈于睫地凄凄沉昑:“孩…子!你的命可真…苦呀;还没出世,你的爹…已不想要你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即使你爹…不要你,娘亲也…会好好看顾…你。”

  “无论如何穷,如何辛苦,娘…一定会把你…生下来,还要好好的…把你抚养成人,因为娘深信,命运是握在人的手中,贫贱庸碌并不是命中注定;只要你肯发奋,你,一定不会再像爹娘一般贫贱一生,你——”

  “一定会成为娘亲寄予厚望的英雄!”

  怀着无比坚定的信念,秋娘复再开始她的缝补生计;可是,她的每一针,每一线,都不是白缝的,一切一切,都是为她的孩子铺路…

  只不知,这个孩子的一生,会否如他的慈⺟所愿——

  成为万众瞩目的神话英雄?

  这‮夜一‬,不但秋娘要彻夜无眠;在与她境况直如有天渊之别的慕府之內,也有一个人彻夜无眠。

  慕将军——慕龙。

  慕龙一直为今曰剑圣那纸战书耿耿于怀,无法成眠,唯有召其师爷“鲍仲人”往书房,与他商量对策。

  “鲍师爷,这个剑圣,在江湖上是久已闻名的战痴,他既扬言十九年后中秋之战,届时便一定会来,依你认为,此事如何是好?”

  这位鲍师爷,在此带向以机智著称,甚至在慕龙未曾告老还乡之前,亦已跟从慕龙;但见他捋须一想,斗地眼珠子一转,睛光闪烁的问:“慕老爷,此事其实十分简单;若夫人所怀的孩子真的如那个剑圣所言,将来会是万剑之王,你会怎办?”

  慕龙想了一想,答:“那当然会极为珍惜此子,绝不会让他出战!因为即使他是万剑之王。也未知会否在与剑圣之战有所死伤,我还有一些大事需要儿子去办!”

  鲍师爷一笑:“这就是了!慕老爷既然不忍心孩子冒险,就索性不让孩子冒险好了。”

  “但,孩子若不应战,剑圣这怎肯⼲休?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孩子,与及我们慕府所有人!”

  鲍师爷又笑了笑,淡定地答:“慕老爷又何足惧哉?剑圣既然从没见过夫人将要诞下的孩子,届时候,你找谁去代替你孩子应战,他也未必察觉。”

  慕龙好像已经开始明白他的意思,道:“你的意思是…”

  鲍师爷琊笑道:“我的意思,是只要老爷能有多一个的儿子,一个老爷毫不在乎其生死的儿子便可!譬如,一个与老爷的孩子同龄、从小传予武艺的养子…”

  慕龙至此方才恍然大悟,咧嘴大笑:“哈哈!我明白了!只要我自少养有一个义子,届时候,便可命他应战剑圣,一来可解决问题!二来我的孩子也不用冒这个杀⾝之险!”

  “正是!”

  “但,怎样找一个我毫不在乎的义子?找谁的孩子来当我孩子的替⾝?”

  “哈哈!慕老爷!那实在太简单了!只要你愿出白花花的银两,这个世上,一定会有那些为钱不惜出卖骨⾁的父⺟,争相来卖自己的贱种的!你何愁找不着这样一个死不足惜的…”

  “贱孩子?哈哈哈哈…”

  鲍师爷所言非虚,慕龙亦终于释怀,开始再露笑容,与他一起豪笑起来。

  然而,他未免笑得太早了!

  因为他造梦也没想过,命运将会安排给他的养子,是一个他绝不能轻视的养子。

  一个直至他死方始发觉,他原来也异常痛惜的一个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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