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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称帝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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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跋珪和长孙嵩、叔孙普洛、崔宏、长孙道生四名大将,登上平城的墙头,极目四望,人人均感此城得来不易。

  果如他们所料,慕容宝逃返长城后,慕容详自知不敌,立即弃城撤返中山,拱手让出平城、雁门两大重镇。

  拓跋族大军抵达,城民开门迎迓,令他们不费吹灰之力的占领此城。当曰下午,张衮和许谦另率一军,前往接收雁门。

  拓跋珪忽然仰天长笑,満怀豪情壮气,欣然道:“现在是否立国称帝的好时机呢?请众卿给我一点意见。”

  长孙嵩道:“今次大破燕军,尽显我族不世战功,名震天下,以后还有谁敢小觑我族?汉人有谓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则言不顺,所以我认为如能于此时立国,将更添我们的威势,令塞北诸部,齐来归附。”

  叔孙普洛和长孙道生均齐声附和,表示赞成。

  只有崔宏默然不语。

  拓跋珪讶道:“崔卿是否另有见地?”

  崔宏道:“立国称帝,是事在必行。不过称帝并非只是换个国号名号那么简单,且是一条不可以回头的路。所以我们必须审其利弊,看看称帝是否最有利于我们的事。”

  由于他说得婉转,且肯定立国称帝是势在必行,问题只在时机的掌握上,所以长孙嵩等都不觉得被冒犯,反而想听他进一步解释其中关键和微妙之处。

  拓跋珪首先‮趣兴‬盎然的问道:“以我们现在的声势,是否称帝立国只是一个形式的问题,难道在实质上竟有分别吗?”

  崔宏从容道:“请容臣下直接坦白的问一个问题,如果慕容垂尽起精兵,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扑平城,我们该怎么办呢?”

  拓跋珪叹道:“这几晚我每次躺在羊皮毡上,想的都是这个问题。唉!如果不用想这方面的事,我会睡得安乐多了。”

  拓跋珪的经常性失眠,是军內诸将人尽皆知的事。

  拓跋珪续道:“崔卿有什么好提议呢?”

  崔宏道:“我没有好的提议,但却晓得我们只有一个选择,仍是对付慕容宝的方法,先避其锋锐,再筹谋反击。既然我们预知此一情况,故所有策略均要环绕这重心来设计,亦由此而作出应否立即称帝的判决。”

  拓跋珪目光投往中山的方向,沉昑思索。

  叔孙普洛眼中射出忧惧的神⾊,沉声道:“慕容垂擅用奇兵,恐怕到他兵临城下,我们才会知道。除非我们放弃乎城,否则重施对付慕容宝的故技,恐怕反令我们疏于防守,进退失据。”

  拓跋珪冷然道:“这个反不用担心,慕容垂的奇兵之术,将对我不起作用。”他想起的当然是燕飞和纪千千间神妙的感应,更怕被手下寻根究柢,忙接下去道:“好了!假如我们决定避免与慕容垂正面硬撼,于是否称帝又有何关连呢?”

  崔宏道:“假如我们在北方的敌手,只剩下慕容垂一人,则是否称帝对大局将没有任何影响。现时情况显非如此,北方正陷于?雄割据的局面,假设族主于此时称帝,忽然慕容垂大军来攻,我们却来个逃之天天,还有什么新朝的帝皇气派?”

  拓跋珪动容道:“崔卿言之有理。像我们以前当马贼时束逃西窜,没有人敢说我们半句话,还要赞一句了不起,因为这正是马贼的生存方武。如果我立国称帝,又以平城为都,却一下子连帝都也失掉,成何体统呢?哈!给崔卿一言惊醒我这个梦中人。”

  崔宏谦虚的道:“如张衮和许谦两位大人在,他们也会提出同样的忠告,皆因我们汉人对称帝一事特别小心。”

  长孙嵩显然很欣赏他说这番自谦的话,问道:“然则族主何时称帝最恰当呢?”

  崔宏正容道:“当然是在击败慕容垂之后,如此我族強势立成,震慑天下,顺我者生,逆我者亡,北方形势立即清楚分明。”

  拓跋珪叹道:“好一句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与崔宏最友善的长孙道生赞道:“听得崔兄这番话后,令我茅塞顿开。如此我们将不用花气力在平城和雁门的防卫上,只须集中人力物力重建盛乐。”

  此时有近卫来向拓跋珪打报告,显然有机密紧急的事,否则岂敢于此时骚扰拓跋珪。众人识趣的散往两旁。

  拓跋珪听罢双目闪闪生辉,先命近卫退下,然后召各人回到他⾝边,轻松的道:“楚美人已起出佛蔵,送返盛乐,只是⻩金已装満十二车,其它法器珍宝无数。我们该如何利用这笔财富呢?”

  崔宏是唯一不晓得楚美人是谁的人,待要询问,却被长孙道生轻拍阻止,以眼神告诉他待会再向他说明。

  叔孙普洛道:“重建盛乐在在需财,这笔庞大的财富是最及时的贺礼,老天的恩赐。”

  拓跋珪道:“若只是重建盛乐,便太大材小用了。我要透过这笔钱财,使边荒集振兴起来。以前的边荒集,是我们卖马‮钱赚‬的好地方。马当然要继续卖下去,但我们今趟更要通过南方大规模地买入我们欠缺的物资,特别是战船、兵器、米粮和布帛。此且是一石二鸟之计,边荒集愈強盛,对慕容垂的威胁愈大,只要慕容垂不像他儿子般愚蠢,便该晓得不先对付边荒集,便全力来讨伐我,会是最严重的错失。”

  长孙嵩⾊变道:“万一荒人守不住边荒集呢?”

  拓跋珪长笑道:“荒人可以帮助我们,我们当然也可以帮助他们。有我的兄弟燕飞在,谁能击败他呢?就算是慕容垂也不行。”

  刘裕‮入进‬饺子铺,到坐在一角的屠奉三⾝旁坐下,道:“任青媞回江陵去了。”他尽量不表露出內心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受,以免被精明的屠奉三察觉。

  屠奉三道:“这是置⾝事外最聪明的做法,也表示在她心中,最重要是不让桓玄对她起疑,至于你刘爷如何对她,只是次要的事。”

  刘裕明白屠奉三是绕个圈子来提醒他,勿要和任青?纠缠不清,因为绝对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而他说的话更非故意中伤任青媞,事实上他也有同样的想法。如⼲归在建康被杀,只要任青媞仍在建康,又毫发无损,以桓玄的性格,定会起疑心。

  屠奉三道:“她是何时离开的?”

  刘裕道:“从她留下暗记的指示,前天她已走了。”

  屠奉三狠狠道:“好一个狡猾的妖女。”

  刘裕明白屠奉三对侯亮生的感情,更清楚屠奉三绝不会放过任青媞。

  任青媞这般忽然离开,亦是只有刘裕和她之间才明白的一种表态。就是她终于选择了桓玄。或许是她晓得刘裕最终亦不会接纳她,故无谓在刘裕⾝上浪费时间。

  想到任青媞放弃了他,虽免去他天大的一个烦恼,也不由心中一片迷惘。

  屠奉三道:“不要再想她,现在是我们不得不让她借刀杀人,又坐享其成。亮生去了,⼲归如又饮恨建康,桓玄左右再没有⾼明的谋士。任青媞便可无限地扩展她对桓玄的影响力。自古以来,枕边语从来都是最具杀伤力的。”

  刘裕点头表示同意,心中却一阵不舒服,问道:“你试过蒯恩了吗?他的功夫如何?”

  屠奉三道:“蒯恩肯定是个人才,兵法得亮生真传,武功主要揉集两湖名家之长,再别出机枢。照我判断,尽管我全力出手,要杀他仍要费一番工夫,且不免要作点牺牲始办得到。”

  刘裕动容道:“这就非常不错哩!”

  屠奉三道:“多了蒯恩这个⾼手助阵,令我对今夜的行动更有把握。”

  刘裕道:“今晚如果我们能杀死⼲归,将可取得司马道子的信任,而我们对付孙恩的行动,便可以全面展开。”

  屠奉三道:“我们一方面令司马道子更看重我们,另一方面却更引起他们对我们的顾忌和戒心,如果情况许可,我们应让司马元显亲手⼲掉⼲归,那不但可以赢得司马元显更大的好感,且可以安司马道子的心。”

  接着欣然笑道:“血当然是由下面的人去流,功劳则由上面的人去接收,当司马元显感到自己不是跟班而是大头领,我们和他们父子的关系会大幅改善过来。”

  刘裕赞道:“有道理!”

  屠奉三沉昑半晌,道:“我希望刘爷你能重用蒯恩。”

  刘裕对屠奉三的认识愈深,愈觉得他外表看似心狠手辣,事实上却是个重感情的人。屠奉三特别说出这句话,正代表他对侯亮生的心意。

  刘裕道:“这个是必然的。不过他经验尚浅,屠兄要好好栽培他。”

  屠奉三起立道:“是时候去会司马元显了。”

  两人付账去了。

  拓跋仪一头雾水的随燕飞来到观远台上,讶道:“你提议暂时休会,这么的与我到这里说私话,不怕别人心中不舒服吗?”

  燕飞凭栏下望,见在广场上的荒人仍未散去,仍像人海般包围着钟楼,个个翘首朝他张望。大喝道:“议会仍要举行一段时间,现在该是你们去庆祝狂欢的时候,而不是在这里呆等。去吧!好好的开心一下,议会完毕后我们立即加入你们。”

  众人齐声欢呼,依言散去。在他们心中,燕飞不但是两次收复边荒集的大功臣,更是边荒集的中流砥柱,稳定整个边荒的天神。

  燕飞转过⾝来,面向拓跋仪笑道:“我们荒人间已建立起互信的关系,没有人会怀疑另一个人。刚才我提议休会一刻钟,那刘穆之立即露出会心的神情,可知此人才智之⾼,足可以看破我们的意图。”

  拓跋仪一呆道:“我却不知道你要搞甚。看来我的才智是比不上他。”

  燕飞道:“你不是比不上他,只是当局者迷。在现时的情况下,我必须立即赶往建康去,只是为谢道韫疗伤,已是义不容辞,何况孙恩摆明向我发出战书,此战更是避无可避。”

  拓跋仪道:“大家兄弟,有什么事直接说出来吧!”

  燕飞道:“一方是慕容垂,另一方是桓玄和聂天还,我们荒人要应付的始终是两边战线的战争。今次议会最重要的事,是推出总揽军政的主帅。而目下最有资格当主帅的,就是慕容战和你。”

  拓跋仪恍然道:“原来是为了这件事,于我个人来说,让慕容战当主帅完全没有问题,只是怕族主怪我。”

  燕飞道:“这场大仗牵涉到我族的立国,我当然明白小珪的性情。在一般的情况下,谁当主帅当然不会有问题,可是如出现我族的立国和边荒集本⾝利益相背的处境,你当主帅将会很为难。所以我认为让慕容战当主帅最适合,小珪要怪便来怪我好了。”

  拓跋仪点头道:“你想得很周详,而事实确是如此,族主说的话我也不能不听,如令我们的荒人兄弟感觉边荒集成了我族的附庸,将犯了荒人的大忌。”

  燕飞道:“你同意了!”

  拓跋仪肯定的应道:“同意。”

  燕飞道:“议会之后,你立即向小珪发出飞鸽传书,告诉他防范秘族的刺客和探子,因为秘族已投效慕容垂,将倾全族之力为他办事。”

  拓跋仪⾊变道:“竟有此事?秘族不是一向不理沙漠外的事吗?”

  燕飞道:“此事容后再向你详细解释,我们绝不能对秘族掉以轻心,慕容宝今次主要输在‮报情‬上,未能知己知彼。慕容垂正因看到己方这个弱点,所以请秘族援助。一旦我暗敌明的情况被扭转过来,我们肯定要吃败仗。坦白说,天下人人晓得与慕容垂在‮场战‬上正面交锋是最愚蠢的事,所以我们绝不能让慕容垂得到这个机会。小珪如是,我们荒人也如是。”

  拓跋仪担心的道:“可是秘族一向在大漠和草原上来去如风,神出鬼没,可说是防不胜防,恐怕自此以后,我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慕容垂掌握中。”

  燕飞心中浮现纪千千的花容,道:“我们边荒集的情况亦是这样,不过各施各法,只要我们清楚情况,便可以想出应付之法。”

  拓跋仪苦笑道:“原来我们仍是处于劣势。”

  燕飞目光投往颖河,道:“一天慕容垂未死,一天千千仍在他的手上,我们便是处于劣势。”

  拓跋仪道:“自淝水之战后,边荒集从没有安乐的曰子过。”

  燕飞微笑道:“听你的语气,似乎把自己当作荒人了。”

  拓跋仪点头道:“有时我真的希望自己变成没有家族、没有任何牵挂的荒人,在边荒集过一天算一天。对要终曰过着左防右防、提心吊胆的生活,当什么公侯将相,已感意兴索然。”

  燕飞讶道:“想不到会由你口中说出这番话来,瞧来你是给小珪吓怕了。不过小珪本质上仍是一个对朋友兄弟有义的人,过一阵子便没事了。我们都该谅解他。”

  拓跋仪道:“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当上皇帝的人,我真怕族主也不例外。”

  燕飞道:“你也变了,变得再不似以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拓跋仪,満怀感触的样子。”

  拓跋仪低声道:“我的确变了,因为我恋上一个汉族的女子。”

  燕飞大喜道:“竟有此事?那我该恭喜你才对!她在哪里?可否让我见她?”

  拓跋仪深切感受到燕飞对他的关心,欣然道:“当然可以,她更是目下在边荒集最想见你的人之一,且她还是间接因你而参加边荒游到边荒集来。现在她打算留在边荒集,我正头痛如何找些适合她的小生意让她寄托精神,因为我是没可能整天陪着她的。”

  燕飞搭着他肩头,朝大楼处步去,笑道:“边荒集确是个寻梦的好地方,最不可能的事也可以在这裹发生,一刻前你可能对这人间世没有半点希望,一刻后你可能已拥有了一切。不要再想小珪了,他和我们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类人。而一天你尚未重归本族,你就是一个荒人,好好亨受作荒人的滋味吧!”

  拓跋仪笑道:“忽然间我便变成和你是同一类人,可惜同人不同命,你不知我多么羡慕你。”

  燕飞语重心长的道:“没有人能预知未来的变化,荒人的情况尤其如此。只要我燕飞有一口气在,定会为你的梦想出力。”

  笑语声中,两人返回议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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