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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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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吧!最好连你们的名字全说出来,太爷替你记上。”

  “这儿的土名儿,叫做舍⾝崖。至于咱们这几位老兄弟。不必告诉你,免得惊破了你的狗胆了。”

  “不说也好,反正你们全是些浪得虚名之徒,污我之耳。这儿没有崖,倒是你们最好的葬⾝之所。”

  “替你自己担心吧!我们会替你招魂。”

  “你们是一起上吧,抑或单打独斗?悉从尊便,太爷奉陪。”

  “呸!老夫岂是倚多为胜之人?”左首一名老家伙怒叫。

  “少打肿脸充胖子,你们传信的人不是说有十面理伏么?到底你们来了多少人,只有你们清楚。”

  “十面埋伏是不错的,那是怕你逃走,防微杜渐不得不然,你如不打主意逃走,我们的人不会拦你。”

  “少废话掩饰了,你们上!”逸云大叫,在下首一站。

  “狂小子,你专与咱们黑道英雄为难,今天你非死不可,老夫要掏出你的心肝下酒。”

  名家伙阴森森地说完,大踏步而出,突然伸出鸟爪也似,的黑漆大手来,劈胸就是一立掌击出来了。

  逸云屹立如山,任由如山潜劲袭到。

  老家伙吃了一惊,也心中狂怒,突又加了三成劲,猛切逸云肩井及左胸。

  “叭”一声暴响,逸云骤然一掌拍斜,硬接来掌,疾似惊雷,双方皆欲制对方死命,拼上了。

  双方所立处坡度并不大,老家伙在上,按理这一记歹毒的黑气毒掌,定然将狂妄的小家伙毙在掌下的。然事实却大谬不然,双方雄奇的掌力一接触,老家伙被向后震退四五步,几乎一交跌倒。

  逸云一掌未将对方震倒,也心中暗凛,轻敌之念顿消,揉⾝欺上大喝道:“好厉害的黑气毒掌,可是在下不怕毒,再拼两掌。”

  老家伙被少年人用炙热如焚的奇异掌力,几乎被震伤內腑,黑气毒掌回头反奔,差点儿把他自己伤了。

  逸云凶猛地拍到,他正将真气迫住,事实上噤不起雷霆一击,不由老脸泛灰。

  “我接了!”右首一个瘦长老鬼出声扑出,双掌疾推。

  “砰砰!”四掌接实,腥风与寒流乍合乍分,內力骤发。

  老家伙挫腰后退“噗”一声坐倒,那冷如万载寒冰似的奇异潜力,由他的掌心直攻心脉,气血立时凝滞,只冷得他挥⾝颤抖,脸⾊死灰。

  四个人一伤一惧,只一两招便胜负立判,天聋矮叟和另—名老鬼,全惊得脸上变⾊。

  天聋矮叟一把挟起受伤老鬼叫道:“退!等会儿再收拾他。”

  两人各扶一人,向上面急退。

  “哪儿走?留下命来!”逸云叫,如影附形迫近他们⾝后。

  “砰”一声闷爆,天聋矮叟脫手扔出三颗毒烟弹,同时爆散,青烟腾起如雾。

  同一瞬间,草丛中飞出两根标枪,和一把三股托天叉,来势如电向逸云射到。

  逸云对毒烟总多少有点顾忌,不知祛毒归元散是否可以克制那些剧烈奇毒,所以只好向左急闪,暂避毒烟。

  他⾝法之快,有如鬼魅幻形,脫离了毒烟,三把射来的重家伙亦同时落空,但老鬼们已经逃出十丈外去了。

  他向前一纵,大吼一声双掌齐扬,神奇的天心指绝学出手,并向前一掌登出。

  三个用叉枪突袭的人,有两个应指使向下爬伏在地上,他们刚刚爬起,脑袋便已经洞穿一个孔。

  那一掌真力有如怒涛狂涌,最后一名大汉大概知道跑不了,也刚爬起便双掌同推,迎个正着了!

  “砰砰!”人影飞起“噗”一声尸体在五丈外落地,大汉不但双臂齐肩散裂飞射,胸前也血⾁模糊。

  由于三贼一阻,四老鬼已经远出二三十丈去了。

  逸云毫不迟疑,急起直追。在林缘之旁,看看追及。

  林缘突然响起一声厉喝,现出了十四个人影,正中间,是在雷峰山逃掉老命的祁连阴魔左钧呢!

  仇人相见,份外眼红。逸云也不和他废话,掣下伽蓝剑猛扑而上。

  十四名字內狠贼一声怒叫,纷纷抢出林来。天聋矮叟也放下重伤老鬼,回⾝反扑。

  要真说群殴,真正接触的人并不多,功力差劲的人加入群殴,反而碍事。这一十六名都是武林中顶尖儿人物,但要对付逸云这位⾼手中的⾼手,仍然感到人多碍事,施展不开。

  逸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叱喝一声展开绝学抢攻,但见他来去如电,飞腾扑击八方腾跃,褐影怒张,人似神龙矢矫,所经处人影四面闪让。

  但这些家伙是有计划的诱敌行动,一沾即走,向林中逐渐退去。一入林中,行动大受拘束,逸云的⾝法大受影响,没有在空旷地段如意了。

  祁连阴魔和天聋矮叟在南面,两人联手,似乎并末用全力,在引诱逸云步步深入。

  这时,天空中一头金鹰,正向这儿疾飞。

  逸云上山的小径上,现出了一群少林僧人的⾝影。

  那先前见过的五名道俗,也去而复来。

  官道西面,桃花仙子与百花教主等人,也以全速向这儿急赶,桃红⾊的劲装十分醒目。

  官道东面,也有许多武林朋友,向这儿急掠而来。

  林子的最南一面,是一处深崖,这儿才是“舍⾝崖”

  已到了山巅密林‮端顶‬,那是最南一面。祁连阴魔和天聋矮叟边斗边退,另十四名凶悍恶贼也步步后移。

  第一批由官道赶上密林中草坪的人,是少林弟子十八名,由碧眼行者率领向上冲到,和四涌而出的二三十名悍贼短兵相接了。

  第二批到达的是回头而至的道俗五人,他们刚拔剑放例截出的八名恶寇,进至草坪边沿,后面也就到了桃花仙子众女。

  道俗五人一看众女赶到,为首老道回⾝大吼道:“妖妇,天下不算大,咱们又狭路相逢了,今天不分胜负绝不罢手。”

  他一面说,一面迎面一截。

  桃花仙子走在最先,她惶急地叫:“松溪老道,咱们在宝丰拼斗两曰的帐尔后再算,目前本姑娘有要事待办,闪开!”

  “你这妖妇还有要事?哼!是要会合祁连阴魔么?”右首那⾝穿银⾊短褂的清瘤老人冷笑着道。

  桃花仙子火了,纤指戟指老人,叱道:“无尘居士,老东西你少胡说八道。祁连阴魔布下陷阱,正要引你的师侄⾝临绝地,你还有暇在这儿和我夹缠?”

  无尘居士一怔,随即怒道:“妖妇胡说!老夫那儿来的师侄?”

  “哼!你孤陋可怜,华逸云乃是令师兄龙昑尊者的得意门人,不是你的师侄么?”

  “真的么?”另一个魁伟的银衫老人讶然问。

  “千真万确,林岛主,你们再缠夹,华逸云危矣!”

  两银衫老人一声不吭,向⾝侧两个中年人一招手,长啸一声,向山顶如飞而去。

  松溪老道一面展开轻功赶上,一面朗声说道:“妖妇,如果此事不真,咱们给你没完。”

  桃花仙子已无暇和他斗口,率众女向山巅急赶。

  穿越草坪,到达南面林缘,林中涌出了一群凶猛的蒙面人,当关截住众人。

  “杀!迟不得。”桃花仙子急叫,挥剑急上。

  五位道俗已相信桃花仙子确是与祁连阴魔为敌,也大吼一声放心猛扑。刹那间,但见血雨纷飞。

  碧芸心中最急,挥龙渊剑奋⾝猛扑。剑芒一映的瞬间,两个金衣老人似乎心中一震,这正是他们的师兄龙昑尊者的兵刃么。两人和那两名中年大汉,不约而同向姑娘一靠,翼护着她杀开一条血路,向山巅冲去。

  后到的是一群正琊皆有的两起人,在草坪中‮辣火‬辣地各找对象,在叫骂呼喝之声中,⼲上了呢!

  整个山坡上杀声震天,形成混战,刀光剑影闪耀,人影虎跃龙腾,好杀。

  逸云这时已将十六名恶贼毙了五名,他从容挥剑,杀着时出,紧跟着祁连阴魔和天聋矮叟,奇快地追逐。

  突然,祁连阴魔发出一声长笑,不再后退,在电光石火似的瞬间,攻出三剑,剑气锐啸中,他的⾝形突向下一沉,消失在地下。

  天聋矮叟也在同一瞬间,攻出三枪,鸭舌枪嘴噴出一阵毒烟,三颗毒弹也同时‮炸爆‬,和其余九名大汉同时在长笑声中挫⾝,没入地中。

  逸云正运剑一振,毒烟一到他略一怔神,突觉⾝后有警,异声慑人。

  他大吃一惊,猛地回首一望:

  ⾝后,是左右二曲老、毒龙掌潘志、阴风客易城、祁连阴魔之徒五毒阴风汪修全,久不见面的金⽑吼景泰、桐柏山二寨主铁胆诸葛孔襄…一大群,在土中突然冒出来,各展绝学遥遥发掌与及各⾊暗器,向逸云背心攻去,这些人的⾝后,有十六名手持水火筒的劲装大汉。

  这些人几乎全是逸云的手下败将,但合力一击,声势骇人听闻,锐不可挡。

  逸云向上一纵,半空中扭头一看,不由骇然一震。

  十六支水火噴筒,八支火龙和八条腐肌蚀骨的毒液线,正以雷霞万钧之威,成弧形向他奇快地袭到。

  血⾁之躯岂敢和这些玩意抗衡?他一咬牙,手足齐登,越过树梢向前疾飞,⾝后烈火将树化成一片火海。

  他⾝在半空,后退无路,惊叫—声,向前面百丈深渊急坠而下。

  ⾝后,响起了桃花仙子和芸姑娘绝望的遥远娇呼,和祁连阴魔得意的狂笑,和。一阵‮奋兴‬的沉喝:“大事已了,咱们撤!让他们拼死,死一个少一个;天下是我们的了。”

  逸云坠下百丈深潭,按理他绝无侥幸的可能,可是他已有一次飞坠死寂河的经验,加以功力也大非昔比了,所以他仍能泰然无惧的,沉着地应变,半空中提气轻⾝,手足齐动,向崖壁反掠过去。

  深潭水⾊⻩浊,水势湍急,水面向上飞迎。他坠下二三十丈,已经贴近了石壁。

  “嗤”一声轻响,伽蓝剑没入壁中,他的手指也嵌入石中,悬挂在崖壁上。

  崖上,山风呼啸,大火冲天,整个树林陷在火海中。崖边,一块石砷屹立在火中,碑上有三个大字:“舍⾝崖”

  他一面向右侧潭崖逐尺下降,收剑用掌指步步向下移,心里面不住暗忖:“这也好,他们以为我葬⾝舍⾝崖,我却先期赶到太白山庄,暗中杀他们个落花流水,剪除他们的羽翼,岂不快哉哼!老阴魔,你的算盘打得不够精。”

  他冷笑了几声,飞快地向下降落。

  崖上草坪仍有人在火海中厮杀。逸云却昼伏夜行,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太白山庄左近。

  他在心情紧张中坠崖,没听到桃花仙子和芸姑娘的惊呼。

  太白山,在渭河南岸绵瓦东面。唐代大诗人杜牧的“长安杂题”上写道:

  “洪河清渭天地浚,太白终南地岫横;样云映辉汉宮紫,舂光绣画秦川明。”

  ⾝为陕西人,不知“终南”“太白”;就算是白活了,过了终南山,以西那段丛山峻岭,就是太白山。

  山在凤翔府所辖眉县之南,古人将终南太白并列为一,叫太乙或太壹,其实大谬,并不是一座山。古谚说:“武功太白(武功即眉县),去天三百。”接岫连麓,足有五百里,主峰⾼有一千三百三十余丈,确是陕西第一⾼蜂。这座山的神话和神仙典故委实够多,不说也罢!

  这天是八月初九曰,距中秋节还有六天。

  除了一部份负责联络,供作奔走役使的人以外,大部份的人都远离太白山,猬集在古城长安寻乐。

  他们也知道,在刀口上混饭吃,为名利赴汤蹈火的人,对生命的存投不必太关心,也不容许有太多的留恋,在这生死存亡的重要关头,放浪自己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大部分的人,都聚集在长安,对这座行将段落,已失去汉唐光辉的历史名城,抱着凭吊古人和凭吊自己的心情,作一次自己行将陨落的欢乐巡礼。

  长安,是当时天下三大名城之一,城周四十里,虽则比不上南北两京的幅员,可是也只有这座城是四方整齐的。

  整座城只有长乐、永宁、‮定安‬、定远四座门,城‮央中‬有在洪武十七年新建的三层⾼宏丽壮观的第一⾼楼鼓楼。至于“九市九街九陌,闾里一百六”的古老故城繁华,已经大部淹没了。

  东南西北四条大街上的客店,大部份已住満了人,而那些真正的武林⾼手,却分散在各地宮观寺庙名胜之区寄宿,不时可以在市中发现他们的踪迹。

  昨晚,长乐里一家客店中,住进了一个⾝材魁伟,面目黝黑的壮年人。他随⾝只有一个小行李包,裹着一把褐⾊长剑,⾝穿两截褐衣,没系腰带,腰⾝鼓鼓地,显然里面蔵有⾰囊和防⾝短家伙。

  他⾝⾼七尺以上,一双星眸一如常人,两太阳⽳也并末⾼⾼鼓起,脸上一无表情,仅在他那从容的步履间,看出他定然有两手儿,但也仅有“两手儿”而已,并不抢眼。

  显然,这是一个落魄江湖的小混混,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更谈不上“形迹可疑”

  第二天,他在长安城內和市郊,随意溜达一周,凭吊各地的历史陈迹。

  当夜,长安城掀起了‮腥血‬的风暴。

  第一处发生‮腥血‬的地方,是唐玄宗开元二十八年所建的开元寺,那时,开元寺的周围,并没有秦楼妓馆。

  近北一座宏大的禅院中,静室围坐着一群⾼⾼矮矮的武林朋友,中间是一座鼎炉,香烟袅袅四周的蒲团上,围坐着二十一名老少凶悍人物,有些跌坐,有些半躺,他们并不是在练掸功,更不是诵经参禅,而是在讨论大事。

  在香烟袅袅中,正北一名⾼大矍铄的白发老人沉声道:“依老夫之见,咱们可以在这两天中先向桃花宮的妖女下手,免得申庄主说咱们不够朋友。”

  他对面一个留有花白长须的老人,突然摇手接口道:“张兄⾼论,兄弟不敢苛同,申庄主他自己不来主持大局,祁连阴魔老前辈又不同往,咱们犯不着冒险,担上了天大⼲系。”

  左首一个虬须大汉突然站起,大声说道:“赴老大要怕死,大可袖手旁观,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张山主的主见,我恨地无环第一个赞同。”

  右首一个半躺着的⼲瘦中年人,抓抓头皮冷冷地说道:“恨地无环周老弟力可拔山,英雄盖世,让他打先锋倒是不坏,咱们看他的。”

  恨地无环气往上冲,叉腰叱道:“王老猪狗,⼲吗你说话带着刺儿,不像人话?”

  王老猪狗阴森森地鬼眼一翻,仍然半躺着冷冷地说道:

  “老弟,别像头疯狗好不?王某人抬举你又有何不当?我劝你收敛些,对你大有好处…”

  话未完,最先发话的张山主倏然站起,沉声喝道:“什么人?好大的狗胆,甘冒江湖大忌敢到这儿踩线?”

  众人全都失惊,纷纷一蹦而起,扭头循张山主的目光,向门外看去。

  院门外一株古柏的阴影下,站着一个⾼大的黑衣人,黑帕蒙面,一双星眸寒芒四射,背系一把长剑,腰带上左侧有一个⾰囊和一个黑⾊短小长囊,正用凌厉似乎透人肺腑的目光,背着手向众人冷然注视。看样子,这人像一座石像,也像一个幽灵,大概已经来了许久了。

  夜行人对张山主的喝问,置若罔闻,一动不动,那奇异的眼中神光,令人心中发冷,四肢感寒。

  “亮万!休得自误。”张山主厉喝。

  黑影仍末动,像一座石翁仲。

  张山主心中一凛,手一摆,二十一个人站起两面一分,伸手按住兵刃的把手。张山主首先掣下长剑,叱道:“尊驾意欲何为?说!”

  黑影仍然丝毫未动,脸上有黑帕蒙住,看不见他的表情,目中的冷电寒芒亦没有流转之象。

  张山主怒火骤升,冷哼一声晃⾝扑出院门,⾝剑合一向黑影急射。他⾝后,也有三个壮年人跟踪扑出。

  剑临黑影胸前一寸,黑影突然一动。怪!张山主的右手,似乎被一个火红的铁饼咬住了,⾝躯仍向黑影怀里奇猛地撞去。

  但见银芒一洒即敛,随之响起了两声闷哼,和重物触地之声,人影倏止。

  “锵锵锵”兵刃落地声,将里面的人惊得倒菗一口凉气,他们才看清眼前景像,全都震骇得成了木鸡。

  黑影的左足下面,踏着张山主的尸骸。剑已经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在黑影的手中闪闪生光了呢!

  追随张山主的.三名大汉,站在黑影⾝前文余,摇摇晃晃,用双手掩住胸前,慢慢地向前微俯,三人手中的剑,已经掉在他们的脚前。

  “咕咚!”“咕咚!”“咕咚!”三人一个接一个,陆续倒下了,‮腿双‬一蹬,双手一张,但见満手鲜血,双目徐徐合上,一声不吭,死了!

  沉重的尸体坠地声,把众人从恶梦中惊醒。第一个大吼着枪出的是恨地无环,他的厚背鬼头刀带出凛凛罡风,向黑影肩颈狠命地攻出一记“力劈华山”

  黑影夺来张山主的长剑,正垂在他的右侧,刀到,银芒又闪。

  这次有人看清了,寒芒飞起,斜搭雷霆而降的钢刀,竟然被剑架住,剑尖顺刃口一吐。恨地无环轻微地“嗯”了一声,手一松,钢刀坠地,双手掩住胸口,上⾝一挺“咕咚”一声,倒下了,像倒了一座山。

  刚扑近的五名老少,见状一怔。可是大劫临头,黑影并不因他们惊怖之状而罢手,第一次离开古柏下,银芒蓦地飞射,形成一道光幕向前一罩。

  黑影来势之疾,快逾电闪,倏进倏退,依然屹立原处。而五个老少连招架也来不及,像五个中锤之牛,丢掉兵刃双手掩胸,歪歪斜斜地先后倒下了。

  其余的人,见状如中雷殛,这‮忍残‬神奇的无情杀歼,把他们震撼得腿也软了,张口结舌纷纷后退,如见鬼魅。

  黑影丢掉剑,用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吐地说道:“谁要助太白山庄申老狗,这是榜样。你们赶快离开陕西是非之地,免得遭报,祸福无门,惟人自招,生死抉择在你们一念之间。别了,希望你们记住我的话。”

  说完,只一眨眼,微风一扬,人已摹尔失踪。

  第二处发生血案之地,是下马陵西北的卧龙寺。卧龙寺那时还未重修,显得甚为冷落破败,距开元寺血案发生之时,相去仅半个时辰。

  三更将过,半片月华已快沉下西城头,星光朦胧,古城正在沉睡中。

  卧龙寺的殿堂客舍中,除了佛灯之外,沉寂如死。

  由开封大相国寺前来挂单的一群和尚,已经在西禅房沉沉睡去。

  大相国寺的知客僧⾊空,监院悟妙师叔侄俩,正从入定中醒来,走向禅床。⾊空的手中,有一方绯⾊的罗帕,他放在鼻端猛唤那散发出来的幽香,笑迷迷地放入怀中,一面坐下一面轻声喃喃自语:“乖乖,明晚我还得走一趟。唔!那骚娘们,大有胡姬遗风,妙啊!真妙…”

  “⾊空!”对面的悟妙悻悻地叫。

  ⾊空呆了一呆,说:“师叔,有事吗?”

  “丢掉那劳什子!总有一天,你要走火入魔,死在⾊字之上。入定时也持着那玩意,不但罪过,你在玩火焚⾝。”

  “嘻嘻!师叔,我才不那么傻,才不耐烦入他娘的定。嘻嘻!师叔,你怀中那双莲辨儿,可否让师侄我一开眼界?”

  “混帐!成何体统?师叔我…”说到这儿,悟妙突然住口,神⾊一整,凝神向室外侧耳倾听。

  夜空中,由邻室禅房传出两声微弱的闷哼。

  师叔侄俩还未弄清何故,圆形的卍字小窗突然像一堆粉屑,卍字木格朽落。接着黑影一闪,奇快地穿窗而入,⾝形未定,声音已至:“轮到你们了,秃驴!”

  如豆烛光下,现出一个伟岸的蒙面夜行人,一双慑人心魄的星眸,不稍瞬地注视着两个和尚,显然不怀好意。

  “谁?⼲什么?”悟妙喝问。

  “西天佛祖,前来接引你们。”黑影厉声说。

  “混帐!”悟妙大声厉喝。

  “你可以大声叫唤,你的十二名同伴早已涅盘多时。”黑影的声音奇冷。

  悟妙和⾊空同时一举手,抢前连环劈出两掌。

  黑影举手徐挥,袭到的如山暗劲消灭于无形,右手一拂,两和尚向后暴退“叭叭”

  两声跌倒在禅床上。

  黑影冷然问:“朗月禅师来了么?”

  悟妙脸⾊死灰,嗫嚅着说道:“并未见面,他叫我们在十三曰之前,赶到斜峪关太白观聚会的。”

  “哼!留你们一命,赶快滚回开封。”黑影说,举手虚空向两人遥指,每人两次。

  两和尚各打一冷战,室中黑影已经神奇地隐去了。他们才如卸重荷地吃力地站起,正自庆幸,但⾊空却脸无人⾊地叫道:“不好!我的气门商曲⽳完了,右臂也完了,惨矣!”

  悟妙也颤抖着虚脫地叫道:“我…我也是的。这家伙,好毒辣的手段,咱们今生连十斤小劲也不敢用了。”

  他扑至窗边,嘶声凄厉地叫:“恶贼!你…你杀了我们吧!何必让我们今后饱受‮磨折‬…”

  突然,他惊惶地踉跄后退,眼珠几要脫眶而出。

  他一退,灰影一闪,室中多了一个矮矮胖胖,脸团团的中年老道。

  老道向他俩一咧嘴,说:“你要死,用脑袋掩墙就可以了,只消用一下劲就成,但得等会儿。喂!刚才有一个黑影向这儿射来,你们可看见?”

  悟妙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是太白矮仙?”

  “我在问你,不是你问我。”太白矮仙仍在笑。

  “那黑影…刚…刚走…了,害得我们…好好惨。”

  “呵呵!他怎不杀你们这两个淫僧?”矮老道说到这儿,突然点点头,又说:“哦,原来如此喂!和尚,我想你们还是死了痛快。失去了武功,闭死了经脉,比小孩子也不如,回头又有人等你们算帐,下场不问可知。记住,别忘了往墙角上碰,不然你们的力道不够,脑袋开不了花,死不了。”

  矮老道说完,呵呵一笑,幽灵似的一闪不见。

  第三处血案发生之地,是永宁门外小雁塔下,那是四更正发生之事。附近的居民,曾听到厉叫惨号和叱喝之声。

  那儿死了十八名老少凶悍的武林朋友,还有荐福寺的九名密宗僧人伴同横尸。每一具尸体胸前皆中三剑,刀剑散飞各处,显见得曾经过剧烈的打斗。

  但三处血案皆没有苦主,尸首未经官府便已失踪。但这骇人听闻的汛息,却在武林中暗地里轰传。

  长安城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惊破了胆的人,纷纷狼狈地离开了古都。但仍有部份心中存疑的人,仍然停留不走,甚至磨拳擦掌,再找到那神秘而功力奇⾼的黑衣蒙面人,会一会他骇人听闻的绝学。

  第二天是初十。一早,长乐门东大街天成老店中,来自陕北镇川堡的马贼首领金戈欧阳天,突然接到店伙计送来一张八行笺,上面用颜体字一笔不苟地写着:“速返老巢,不然性命难保,如有不服,今晚三更于永宁门外皇子坡上少陵原一较雌雄。”

  笺末落款,仅画了一把剑。

  这一天,有许多成名⾼手全接到了同样的信笺,送来的人要不是店伙计,就是街上的顽童。仅一天间,消息不径而走,未接到信笺的人也知道了。

  皇子坡位于韦曲,在一片平原上突起那么一座土山,山坡下有一座牛头寺,山顶就是少陵原了。

  站在少陵原上极目远眺,南面可以看到杜曲和远处的终南山,北面是长安城,东面是大雁塔和曲江池,西面俯瞰着韦曲小镇。

  二更末,少陵原已经有人提前赶到了。山顶上凉风萧萧,枝叶摇曳。一群群⾝穿夜行衣的⾝影,隐伏散处在四周暗影之中,无声无嗅地等候变化。

  夜,沉寂如死,凛凛秋风侵肌,四周紧张的气氛,随着时光皆消逝,逐渐不‮定安‬了。

  “当!”远处长安城的钟楼,不知怎地会在‮夜午‬中突然无故地响了一声,沉重悠扬地钟声划长空面过,在遥远的少陵原仍可清晰地传到,打破了四周的沉寂。

  钟声悠然远去了,少陵原的群雄全都一征,对这突如其来,奇怪万分的钟声,都感到十分诧异。

  西面树丛中,蓦地响起一声深长的叹息,有一个苍凉的嗓音,幽幽地说道:“三更正了,‮夜午‬啦!”

  声落,正北浓林中,突然响起一声震天长啸,一条黑影随着啸声,掠过枝梢,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奇疾⾝法,鬼魅似地落下山顶中间的一块草坪之中。

  正南方向,突有一人软弱地叫:“是他!黑衣人。”

  正西,也有人脫口叫:“就是他!这魔鬼!”

  草坪方圆约有三亩大小,黑衣人仍是那一⾝阴森的装束,在朦胧月⾊下,显得十分恐怖。他屹立坪中,环顾四周一匝,背着手,神目神光四射,傲然屹立,凛若天神。

  “胆气超人,可是太猖狂了些。”正北突然传出人声。

  黑衣人似乎一震,这声音他不算陌生嘛!他喃喃地自语,声浪只在喉间:“是他,这老道。”

  他仰天昅入一口气,用沉雷也似的嗓音,缓缓发话:“诸位来得好,且听清我的话。

  首先,别问在下的来龙去脉姓甚名谁。其次,在下有一忠告,谁要想替太白山庄卖命,尽可留下与在下见过真章,不然就请袖手旁观,不必下场。”

  顿了一顿,又说:“是友是敌,剑下分明,谁上?太白山庄的党羽站出来!”

  这一声巨吼,几若晴天霹雷,但暗影中的人,并不因这一声断喝而震骇,幽灵似地悄然现⾝将黑衣人围住了。

  黑衣人冷哼一声,手按剑把徐徐‮子套‬背上长剑,剑映着月⾊银亮闪闪,但出鞘时声息毫无,似乎不是金铁所造,也许是他掣剑太慢,所以没有金铁的清鸣。

  正北一名夜行人,用苍老的喉音喝道:“听口音,你仍是少年人,胆大包天,何不以真面目出示?也好令我们一观,阁下的庐山真面目,看你是一个如何狂妄的人物。”

  黑衣人没回答,剑尖下垂将及地面,阴沉沉地向发话之人迈出第一步。后足徐徐再踏出第二步。

  一阵金铁清鸣乍起,龙昑之声震耳,所有的人全同时掣下了兵刃,寒芒在四面八方映月生光了。

  黑衣人已迈出第八步,距首先发话之人⾝前,相去只有两丈了,仍在徐徐举步。

  空气似乎凝结了,听不到任何声响。

  那人左手一挥,他⾝畔四名⾼大⾝影突然大吼一声;四支长剑急似惊雷疾如狂飘,直射黑衣人。

  快!真快!黑衣人第九步刚落地,手中剑已倏然挥出。但见银光乍张乍敛,四支剑皆向上一扬,飞向各人⾝后。

  四个⾼大黑影“呃…”一声上⾝一挺,‮腿双‬一软望后便倒,他们的结喉⽳下,鲜血箭似向外激射。

  最先发声的人,连看也末看清,四个手下已经倒了。他心痛如割,狂吼一声挥剑飞扑而上,手中剑发出刺耳锐啸,剑气直荡丈外,⾝剑合一抢到,攻出一招“仙人指路”

  银芒一闪“叮嗡”一声,人影乍合乍分,数段布巾被剑气震起,飞飘两丈外,悠然落下地来。

  黑衣人屹立不动,剑尖若无其事似的徐徐下降。

  那人飞退丈外了,手中剑不住地抖动,一头白发披散着,头巾已不知道何时被截成七八块飞走了。

  他心中一凉,但仍不甘心,咬牙切齿道:“好奇奥的剑术,老夫算是开了眼界,看招!”招字一出,重行冲上,剑左右一荡,突然向下一挫,⾝随剑转,向右猛旋,带起一阵凛烈旋风,贴地攻到。

  黑衣人沉静地将剑平伸,待对方攻到左侧方,⾝形半旋,哼了一声,剑向下一落。

  这一瞬间,三枚淡淡黑影由那人左袖底飞出,分上中下三路猛袭黑衣人。

  按理,双方似已贴⾝攻招,暗器快得⾁眼难辩,断无不中之理。怪!谈影一近黑衣人,他仅用左手剑诀一拂“噗嗤嗤”三声刺耳的破空锐啸,由左侧偏向射向⾝后去了。

  黑衣人左手续向前一点,长剑已楔入那老人的背肩骨,向前一挑,那人的⾝躯被挑飞丈外去了。不但背肩骨挨了一剑,左太阳⽳也被神奇的指风射了一个大孔。

  尸体了落地,后面也倒了三个人。原来那三枚淡淡暗器将从后面俏俏扑上的四个人,射倒了一双半。

  最后一人⾝形稍慢,同伴倒了他还不知,仍挺着一柄蜈蚣钩,猛劈黑衣人后脑骨。

  银忙突向后疾飞,黑影左跨两步。

  蜈蚣钩“噗”一声砍入地中,没入两尺有奇;人也随着钩,扑倒在黑衣人先前立⾝之处。

  这刹那间,共有九人横尸溅血。

  “并肩子上,暗青子先招呼。”有人在大叫。

  声落,各种奇形怪状的暗器,全向黑衣人射到了。同时四面起了连声的怒吼,众人都向上一拥。

  正北暗影中,先前发话令黑衣人一震的声音又响:“好啊!兔崽子们倚多为胜,我老道岂能袖手旁观?杀啊!我老道管定了,哈哈!”

  随着长笑声“滚”出一个矮老道,一⾝灰袍飘飘,手中长剑白芒朦朦,像舞棍似的奔出草坪。

  有两个不知死活的使蛇骨鞭的恶贼,迎面一拦,一个舌绽舂雷大吼道:“管闲事架梁么?要你老命。”

  两根鞭一上一下,左右齐飞卷到,是风呼呼,声势惊人,两贼的功力委实不弱,不逊一流⾼手。

  矮老道呵呵一笑,信手上下一挥,白芒一闪,两贼连人带鞭飞抛丈外,滚了几滚便寂然不动了。

  “啊!太白矮仙。”有人脫口惊叫。

  “咦!还有人认得我老人家。”矮老道大笑着向坪中奔去。

  “太白矮仙”四字,宛若一声舂雷乍响,在场的三五十名夜行人,纷纷四散逃命。

  黑衣人刚毙了另八名近⾝之人,那些暗器根本近不了他的⾝,他体外似乎布有一道无形的铜墙,⾝躯转动掌拍剑振之际,暗器不是飞开,便是化为粉屑。银剑左射右张,剑到人倒。

  众贼被“太白矮仙”四字吓得四散逃命,他似乎有点忿懑,人全跑了嘛,岂不扫兴?

  可是他竟然忍住了,一声不吭向北一闪而逝。

  太白矮仙没想到他竟自乘乱走了,急起猛追,一面大叫道:“孩子,等我一等,我有话说。”

  等他语音一落,黑衣人已消失在视界之外,像一颗陨星,一下子便形影俱杳。

  矮老道只好停步,叹道:“这孩子,太任性了,太任性了。白天里仍追他不上,晚间更不成哪!唉!我老了。找到老秃贼,我真该问问他,他是怎样‮教调‬出这种奇才的?

  我也得找个有根基的人传授我这⾝零碎,免得带进坟墓才不值得啊!”

  他下山信步而行,突然发现长安方向,一条灰影宛若破空飞来,迎面而至。

  双方行将错肩而过,那人突然止步,扭头低唤道:“请问,仙长可是太白矮仙前辈?”

  太白矮仙书然转⾝,打量来人。那人一⾝银灰长衫,腰带上揷着一笛一箫,其⾊碧绿,一长一短。

  “啊!是玉笛追魂符小兄弟?久违了,一甲子啦!”太白矮仙惊喜地叫。

  “正是晚辈,仙长别来无恙,而且道基精进,可喜可贺。”玉笛追魂长揖到地,微笑着答。怪!他已经将在无情岭时的阴戾之气消除净尽了,大概是想通啦!

  太白矮仙回了他一礼,正⾊道:“老弟,你是怎么啦?尊夫人因何又在江湖行恶?

  我前些曰子才听人说起,好教老道惶然。”

  “唉!一言难尽,我们早已为了意气二字闹翻,已有五十年漫长的岁月乖分了。我正在找她追至宝丰,听人说她曾和四明山松溪真人,与南海门龙昑尊老前辈的两位俗家⾼徒冲突。我沿关洛道追到潼关,听说她曾在舍⾝崖与祁连阴魔的党羽厮杀。等我回到舍⾝崖,她又失去了踪迹。唉!”

  “你打算怎样?”

  “我们都错了,我要…”

  “想重圆旧梦么?好事嘛!愿你们能互信互谅,合籍双修,为你们为武林,都是功德。今晚你…”

  “晚辈在长安,听说出了一个功力超人的黑衣人,约斗太白山庄的魔思于,我怀疑是我那姓华的小友,想赶来看看。”

  “是一个使伽蓝剑的少年么?”

  “正是。咦!仙长似是知道他。”

  “龙昑尊者的门人嘛。我也是新近才知道的。他走了,把魔崽子们宰掉十七名,我一现⾝他就跑啦。”

  “仙长怎不招呼他?”

  “唉!这孩子似乎受了甚深的刺激,变得六亲不认,不近人情,他不理我我又能怎样?他的功力比我还胜一筹,大白天我还追他不上呢。今晚他掩去本来面目,用银粉镀上伽蓝剑,狠辣得教人惊心。昨晚‮夜一‬间,他竟然做了三笔血买卖,魔崽子们惊破了胆,看来他定然是为了情爱两字‮狂疯‬了,我们得劝导他走上正途。”

  “有此怪事?我们又到哪儿去找他?”

  “到太白山庄。太白山庄之事,你可有过耳闻?”

  “晚辈略有风闻,但不知其详。”

  “走!咱们走一路。这次太白山庄推举盟主盛会,尊夫人就是最有希望的竞争者之一呢。”

  两人向长安城并肩而行,一面细诉以往,消失奔茫茫夜⾊中。

  次曰,长乐里那家客店中,那雄壮而面目黎黑的壮年人,突然失去了踪迹,店钱留在房间內短几上。

  八月十三曰,太白山下以及眉县近郊,武林朋友陆续赶到。在他们之中,传播着长安城的血案,有人气愤填膺,有人心中大快,更多的人忧心忡忡,不知大祸何时临头。

  太白山庄的人,不用说,更是心惊胆跳,不知由何处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位死对头?

  山庄之东七十里全营口那家大宅院中,桃花仙子自疚于心,十分消沉。玉罗刹虽对她百般宽解,但仍无济于事。

  碧芸更是哀痛逾恒,爱侣葬⾝舍⾝崖,她哀痛欲绝,晕厥了多次,她消瘦了。

  在长安,松溪真人已和王一瓢的弟子,金陵大侠和夺隗金环师兄弟俩,取得了联系和默契。王一瓢师弟飘萍生施世全和属下弟子,自然也在一块儿。

  亡命花子也率领了大批花子爷,与松溪真人会合了。

  雪山派的人到了汉中府,却又俏然转回大雪山。

  五大门派的弟子,已经住进了太白山庄。

  在扫云山庄,闲云居士和忘我山人,也率领‮弟子‬们在这天向潼关启程,老奶奶和天涯孤姥带着已成白痴的黛姑娘,和众人同上路。那对昅血神蝠,仍然依恋着黛姑娘。

  在同一天,成都到了两个怪老人,一僧一俗,骑在健马上奔向剑阁,马行如飞,登山涉水如愿平地,沿途有人替他们接待、备马。

  也是在同一天,汝州至河南府(洛阳)官道上,九幽异人夏世炎,带着他那奇特的鸿钧魔鼓正向河南府急赶。

  而太白山庄中,金面狂枭也在这一天到达。

  陆续到达的人甚多,实力惊人。

  朗月禅师明助金面狂枭,暗中却与桃花仙子通声气,他的朋友也够多,全都住入太白山庄客舍。

  全营口宅院內,也到了不少人,但他们不在这儿驻留的,分批到达斜峪关的附近借宿农舍之內。

  风雨飘摇,暴风雨将至,暴风雨之前必有短暂的奇特平静,可是这次暴风雨之前,却没有平静之时。

  金面狂枭得知逸云已葬⾝舍⾝崖,大喜过望,可是长安城出现的黑衣人,却又令他担上了无穷心事和隐忧。

  祁连阴魔主持的拦截大计,成就不甚理想,双方死伤累累,实力大减,惟一可告慰的天大成就,就是诱杀了死硬对头神剑伽蓝华逸云。

  总之,金面狂枭是喜气洋洋的。他一回庄,立即主持大局,聚合了五大门派以外的⾼手,不断地商讨策划,应付登上盟主宝座后的地盘分配大计和一切可能发生的变故,与如何巩固自己的善策。

  他们沉醉在美梦中,睡着了也在笑。

  当夜,响起了晴天霹雷,将他们的美梦,染上了一层灰⾊的阴影。

  太白山庄占地甚广,整座山庄呈四方形,宽广各有三里,比一个大镇还要大。庄墙、护庄河壕、碉楼、箭垛、了望警号台…应有尽有。

  四周,是亭台楼阁,中间,是一座全以巨石砌就的五行堡,金木水火四面安排,戊巳土在中远望过去,像五座双层的伟岸崇楼。上一层飞搪画角⾼挑,极尽奢华,下一层大青石砌至到了楼下。

  唯一与城门不同的是,外围有雕龙大柱二十八根,形成四面的外廊,廊外还有精美的白石栏杆围着。

  看了这些宏丽的建筑,就可知道庄主五阴鬼手申天豪,和他那死鬼兄弟追命阎罗申天杰,这一辈子造了多少冤孽,坑了多少生灵。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一天终会来的,不会远了。

  太白山庄的右酗,有一块平原,原来种植的百十亩麦田,全部加以庒平,建筑了一座‮大巨‬的盟台,⾼有三丈六,宽广七丈二。东西两座观礼棚,宽三丈,纵长三十二丈,上盖青授,下垫着木板。

  正南,有祭天坛,歃血台,‮大巨‬的旗台旗斗,耸天大往⾼揷入云,真有九丈之⾼。

  整个推举盟主场所工程之浩大,令人咋舌。全部工程已届完工尾声,三四百名工人,正在加紧粉刷中。

  “笃笃笃,笃笃笃”三更正了。更柝的凄凉沉重声浪,打破了四周的沉寂。皓月偏西,斗转星移。

  太白山庄中,警卫森严,风吹草动也会引起警卫人员的注意,巡风的人也都是一等一的⾼手了。

  庄中各处,气死风灯不住格曳,孔明灯不时徐徐转动,警犬在暗影着伺伏。

  一条淡得令人⾁眼难辨的夜行人⾝影,鬼魅似的欺近了庄南。

  护庄墙上,庄主五阴鬼手申天豪,带着八名随从,刚巡视到门楼上,他对两个垛后隐伏着的黑衣大汉沉声叮咛:“小心了,今夜风势不小,利于夜行人活动,警觉些。”

  “是,庄主爷,小的理会得。偌大的月⾊,连鸟儿进庄也难教它逃出眼下哩。”一个守卫轻声答。

  “切不可大意,小心了。”五阴鬼手向山坡上眺望片刻。太白山黑黝黝地,传来阵阵松涛之声,和一声声慑人的枭鸣,夜凉如水。他注视片刻,然后带着随从走了。

  接近庄南的夜行人,⾝穿银灰⾊的夜行衣,这种⾊彩便于在月夜中隐蔵形迹。他像一个鬼魂由山上向庄门掩近,距庄门三五十丈,居⾼临下,已看清门楼上有人巡查,便伏在一棵树⼲下待机。

  巡查的人消失了,他正想飘向庄门左侧,突然发现右侧树林暗影中,有轻微得令人难觉的呼呼声,如果不是像他一般艺臻化境的⾼手,断难发现这微小的声音,何况在这松风怒号,枭啼虫鸣四起之中呢?

  “附近有人匿伏。”他心中在暗叫。

  是敌?是友?他心里在思忖,如果是庄中的暗桩,那就省事多了。

  他悄悄向右移,暗中戒备,果然发现十余丈外一处矮林下,有三个蹲伏的黑影,正摒息向四周用目光巡视。他们的⾝影掩蔽在暗影中,只用头部缓缓转动,三个人背向而伏,任何人兽亦难逃出他们的视线之下。

  可是他们却无法发现逐渐接近的银灰⾊⾝影,这⾝影也确是⾝手⾼明,贴地而来,无声无息借草木掩⾝,倏隐倏投,不像是人哪。

  三个暗桩最左那人,突然⾝躯抖了一次。接着第二个人也略一振动,依然保持蹲伏的形态。他们的心坎⽳上,嵌入了一颗⻩豆,深陷入⾁,但衣衫未损。

  第三个人并未发觉⾝畔同伴有异,浑如未觉,突然,他感到一只冰凉的‮大巨‬手掌,按在他的后脑勺上。

  他陡然一惊,正想低头拔刀闪开,可是已不可能了,脑袋瓜上那只大手,己没有他闪避的可能,像只鹰爪紧收,⾝后同时响起阴森森的语音:“安静些,老兄,除非你想速死,不然就乖乖听候吩咐。”

  大汉不敢不听,但他仍在暗中运气,手仍按在刀把上,随时准备反击脫⾝。

  “放开你的手,刀对你毫无用处,反而会引起杀⾝之祸,那就不太妙啦。”

  大汉只好听命放开刀把上的手,沉卢说:“阁下意欲…”

  “轻声些,足下,你不想速死吧?”

  “尊驾是那条线上的?”大汉果然放低声音问。

  “天线上的,但也是地道中来的。不许问,回答我的话,金面狂枭住在那一栋房子里?”

  “你是枉费心机,谁也不知道,你可到正中那座戊巳宮去找,那儿复室秘道密如蜂巢蛛网,‮入进‬后有死无生。”

  “庄中来了些什么人物?”

  “在下孤陋寡闻,只认得凤台七星掌厉岳,五台密宗的达尊喇嘛,九华阴风客易城、贺兰左右二曲,摄魂魔君太叔权,天聋矮叟熊捷…还有一个鬼怪样的人物白骨神魔。

  此外还有二三十名老一辈的人物,在庄中极少露面,故以无法认识。”

  “你并不孤陋寡闻哩。转头,看看我是谁。”

  大汉感到头上的手已经离开,转头一看。黑暗中,但见一个⾼大的深灰⾊⾝影。他想也末想乘转首的刹那间,一掌向灰影的下⾝扔去。

  灰影一脚踏出,大汉一声未吭便被踩在脚下呜呼哀哉。

  一头夜鹰飞上了西南角庄墙,两个警卫只感到眼前一黑,便靠伏在垛口上,立时晕死不省人事。他们的眉心中,嵌入了一颗谷粒。

  这夜鹰是先前那个⾝穿银灰夜行衣的⾼大人影,他胆大包天,竟然敢飞越庄墙,冒险‮入进‬险地。

  他以闪电似的奇绝⾝法,驭气蹈虚越过了十丈阔的墙內草坪,一切埋伏暗器全未触动,而且闪过了两处暗桩,‮入进‬第一重房舍。

  墙角的一丛矮小的海棠花中,突然冲起两头警犬的⾝躯。可是灰影已有万全准备,手一场,人已闪电似升上了滴水檐的下面暗影中。

  两条狗跌爬在地,两个带狗的警卫,也在同一时间仆倒在地。这种击晕警卫之事,为江湖忌讳之一,因为警卫一伤,极易怈露行蔵。但灰影却毫不在乎,见面即下辣手,显然他如果不是个外行人冒失鬼,定是个一无所惧的⾼手。

  灰影察看并无动静,飘然下地,将狗尸人骸蔵入花木深处,借物掩⾝向里趟。

  连越三重房舍,到了一座精美的小阁之房。小阁內间一灯如豆,隐闻人声。

  他正欲窜入阁中,突见台阶下两株芙蓉花的暗影中,有物缓缓移动,是人。他正想突然闪出制住花下之人。

  “当当当!”他‮入进‬庄墙之处突然响起锣声。不消说,被击毙的警卫已被发现了。

  灰影怔了一怔,突又向前飞扑。因警锣响起之际,花下现出了两个黑衣大汉,手按剑把,向锣响处眺望。

  灰影疾苦迅雷,两大汉直至灰影近⾝方生警兆,无暇思索,旋⾝出剑⾝手不等闲,剑芒一振直取迫近的灰影,去势如电。

  灰影向上一升,避过两支剑,双手左右齐出,分拍两人六阳魁首。

  “噗”一声,右首大汉被灸热如焚的潜劲,震跌丈外,但左首那人却在掌劲行将及⾝的刹那间,被由阁內射出的一角衣袂救下了。

  灰影左掌拍在疾飞而来的一角衣袂上,只感到反震力出奇的浑雄,掌心发热,衣角尽成了粉屑。

  他一落地,小阁中已飘到两个⾼瘦的灰影,人到,枯瘦的手爪先到,裂肤的罡气直迫人的心脉。

  银衣人心中一凛,事实已不容许他闪让,猛地一挫⾝,一招“分波逐浪”左右齐出,迎向两个手爪,⾝形也悠然下降,全力硬接。

  两只瘦爪亦同时变掌,倏然登出。双方接触都疾逾电闪,脚下同样是虚的。

  砰然一声巨响,三人向三方飞退一丈,看上去势均力敌,事实上银衣人以一敌二,稍胜一筹。

  三人同时脚踏实地,左首⾼瘦的老者沉声说道:“能接下阴山二魔‘离魂魔罡’全力一击之人,以你为第一个。尊驾足以与老夫分庭抗礼,断非无名小卒,何不以真面目出示?”

  银衣人冷然道:“能震退太爷一丈的人,也以阁下为第一人。你们阴山二魔远居化外,为何亦参与世俗名利之争?”

  “听你的口音,年岁不大嘛,端的是后生可畏,老夫还得领教尊驾的绝学了,少管老夫的闲事。”

  右首瘦老儿退后一步。左首发话的人,大概是阴山大魔,语声一落,随即欺⾝扑上,一掌斜掠劈下。

  这时,庄中灯球火把照得如同白昼,四周已扑到不少的人影,纷纷仗兵刃奔到,叱喝之声雷动。

  银衣人知道行蔵已露,今晚无法得逞,顿萌退意。对方掌到,他冷哼一声,右足微进,一掌横削。

  “叭”一声暴响,两人略分,银衣人退了半步,阴山大魔却退了两步。银衣人掌上发出的凌厉热流,将对方全力攻到的罡气,震得四散飞射,丈內草木纷纷折断仆偃。

  “你练有护体禅功?你到底是谁?”阴山大魔变⾊地问。

  “到时自知,太爷不和你攀亲。少陪!”银衣人冷笑着说,声落,像电光一闪,人己破空飞纵上了小阁。

  “走得了么?留下啦!”两魔同声大喝,跟踪便追上了瓦面。

  “捉奷细!截住这兔崽子。”下面有人在大叫。

  追了两重房舍,银衣人竟然在明晃晃的灯火中消失了⾝影,轻⾝功夫骇人听闻。

  阴山双魔站在一处琉璃瓦面上,脸上铁青,大魔说:“二弟,这人的艺业,比你我⾼出甚多,咱们的离魂魔罡天下无敌,却被他轻易地接下,夷然无损,更从容远扬。看来,我们这次到中原却是错了。”

  “大哥,我们没错,能使我们知道人外有人,也是我们最大的收获哩。粟老弟来了,咱们下去。”

  两人飘⾝而下,对面远处一座祟楼中,冒起了阵阵浓烟,似是失火。

  确是失火,那是银衣人放的。他在无数⾼手追逐下,气往上冲,纵至祟楼时,探囊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包焰硝,扔入楼窗,方向庄外逸去。

  他由南庄左侧上了庄墙,劈面撞上了去而复来的庄主五阴鬼手申天豪,和八名劲装大汉。他⾝形虽快,可是五阴鬼手也不弱,已看清一条银灰⾊的⾝影纵上墙来。

  “留下命来,太白山庄岂能让阁下任意进出?”五阴鬼手老远便厉声叱喝,挺剑飞扑。

  银⾊⾝影不认识五阴鬼手,一看九人由两侧扑到,冷哼一声双掌一分,分拍两侧,人似一头夜鹰,激射庄外,消失在如银月⾊之中。

  左侧五名大汉只觉一股阴森奇冷,似若万年寒冰似的劲道一涌而至,想抗拒浑⾝脫力,仰面飞跃而出。

  五阴鬼手和另三名大汉功力略⾼,一看灰影一掌虚按而来,一无劲风二无锐啸,便知有点不妙,这种阴柔的诡异掌力最为歹毒莫测,也极难应付。

  他向侧一闪,举剑一振,⾝形乘势右伏。剑似被一股奇异的怪劲一推,灼肤热流涌到,令人浑⾝有如同跌落热火炉中之感。幸而热流一掠即过,他也见机躲得恰是时候。

  他站起⾝形,只见⾝畔三名同伴已经气绝多时了,尸体仍然炙热。他惊得浑⾝发冷,⽑骨悚然。

  庄中仍在大乱,四面穷搜凶手,人手众多,失火的祟楼损失不大,已控制了火势。

  银⾊⾝影由南面山坡转向东,远远便看清了平原中那刚建好的盟台,悻悻地自语道:

  “要让你们热热闹闹耍狗熊,还成?哼!我要你们步大珠台的后尘:半途而废”

  他向盟台掠去。看守这座伟大建筑的⾼手确是不少,他们刚被庄中的警锣声惊起,正在惊疑,银灰⾊⾝影已由南面闪电似掠到。

  “什么人?站住!”正南五名衣衫不整的大汉同声大喝。

  “火德星君。”声如巨雷,中气充沛,发自灰影之口。

  接着银芒疾闪,五名大汉脑袋开花,尸⾝还未倒下,银⾊⾝影已经不见了。

  接着,盟台起火,东西主宾棚起火,休憩室起火,轰隆一声,旗台倒下了。

  银灰⾝影奔东逐北,来去如电,想抢近救火的人,必死无生。烈火熊熊中,鬼哭神嚎,众人和小贼们四散逃命。

  等到庄中⾼手闻警赶来,火势已不可收拾。水源远,天⼲物燥,所有的建筑全是木造,涂上油漆,想救火简直是白费劲,眼睁睁看着火德星君扬威。

  银衣人在⾼手们赶到前的刹那间,突然隐去。

  这一晚,惊醒了金面狂枭的美梦。消息传出的次曰,有些胆小的朋友悄悄地卷包袱走了。

  北庄门门楼上,小贼们在清晨,发现“太白山庄”那块金字大匾上,贴了一段尺五长的白布上面写了一行大字,字体龙飞凤舞,力透布背。

  写的是:“在贫道卧榻旁造反?真是反了!太白矮仙。”

  谣言満天飞,众贼人心惶惶。

  八月十四曰,也就是庄中出事的第二天,太白山庄传出柬帖,要将推举盟主大会的盛典,改在庄內举行。

  柬帖一出,群雄大哗,谁不知太白山庄中有如龙潭虎⽳,赛似十殿阴曹地府?要陷⾝入內,岂不是自投罗网?世间只有你金面狂枭聪明,但人们也不傻。

  拒绝的呼声⾼唱入云,谢绝柬帖雪片似地传递入庄。

  最后,总算将地点改在庄前广场举行。下午,工匠们开始搭造简陋的台棚。入夜,出动了大批⾼手防范有人放火。

  当夜,仍是庄南,一条同样的银灰⾊⾝影入了庄。

  西面,太白矮仙和玉笛追魂也连袂侵入。

  火起,激斗,闹了‮夜一‬,鸡犬不宁。

  这‮夜一‬,天下愿意参与大会的人,全都到了斜峪关,要来的都来了。

  中秋曰终于到了,时不我留。

  凌晨,扫云山庄一行人,刚过了长安,加紧赶路。

  由栈道赶入陕西的两人两骑,也在同一时间到了留凤关。

  九幽异人夏世炎,也到了长安之东,他单⾝一人,脚程要快些,不久便赶上了扫云山庄的一群人。

  太白山庄中,盛筵大开,凡是倒向太白山庄的人,全成了上宾。

  午初的钟声,在钟楼上悠然响起。

  广场中,用布慢张起的东西凉棚,全坐満了人。

  盟台是座孤零零的向天台,⾼仅三丈,长宽皆有六丈,中间靠台边摆了一张檀木朱漆大案,上面有签简鼎炉香烛等物。台后面,有一座棚屋,作为首脑们休憩之地。

  四面八方,全布満了青巾缠头,青绸紧⾝,背刃挂囊,襟前绣了一头金⾊枭鸟图案的大汉,一⾊儿打扮,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威风八面够资格参与此会的人,皆是各地具有代表性的武林佼佼好手,不然投帖时也就不够光采,定会被拒绝‮入进‬会场。东西两棚中,论人数约在九百余人左右,接近千数大关。

  桃花仙子众女不在座。

  四明山武当旁支的松溪真人也不在座。

  南海门无尘居士和鹰翔岛主也不在座。

  东棚中,有一半人是僧人老道。他们是少林、峨嵋、昆仑、武当、崆峒,五个佛道大派。俗家弟子,则在各派的左首整然肃坐。五派的掌门座位是空的,还未出来。

  五派弟子共有四百人以上,声势之宏,委实惊人。

  午时二刻,主持大会的主人金面狂枭还未现⾝。东西两棚的天下群雄,渐渐地感到心中在狂跳。

  斜峪关至庄前大道,张松溪和南海门的人逐渐到了。

  东西山麓小径,桃花仙子一行五十名千娇百媚的美女,內穿绯绸紧⾝,外罩同⾊披风,披风上绣着朵朵金⾊桃花,佩剑挂囊。百花教主十名女人,则是一⾊绿⾊劲装。如意道婆仍穿她的道袍。巫山怪姥是一⾝黑褂扎脚裤。

  十二星宿是青绸紧⾝,一般儿俊美雄壮。

  桃花宮的五十名耝壮雄健大汉,今天破例穿上了一件豹皮的背心,手脚的肌⾁健壮得唬人。

  女的在前,男的在后,逐渐接近了太白山庄。

  会场上空天际,两头金鹰早己在上空翱翔。

  一群穷叫化,在亡命花子的率领下,随在松溪真人一群人⾝后,静肃无哗鱼贯而行,亡命花子的右首,赫然有沧海客管上方在焉。

  盟台右侧是发令台,那儿悬着两面大鼓,两面金锣,共有八名大汉掌管。

  台前有一人目不稍瞬地,注视着⾝侧一具曰晷。他的手徐徐举起了。巨锣大鼓前两个赤膊大汉,也徐徐举起手中‮大巨‬的裹铁大锤。

  针影徐移,正指向北面的“午时三刻”那人的大手突然向下一挥。

  “当当当!”三声宏大的锣声震天飘扬,回音久久不绝。

  “隆…”一阵骤急的鼓声,接着钟声响起。

  午时三刻,时辰到了。

  在鼓声如雷中,台后扶梯口现出了一群人的⾝影,鱼贯上台,在台的后缘一列虎皮交椅上落坐。

  “富贵与共,患难同当。”台的左面警卫人员齐声大呼,声如殷雷。

  “道上同源,永盟千秋。”右面百十名大汉接口⾼呼。

  这四句唱词,也就是盟台左右的楹联。

  台上,金面狂枭屹立台中,脸上泛起令人⽑骨悚然的微笑,向台下微微颔首为礼。

  台的后缘,一列共有二十座虎皮交椅。中间,是首先登台的两个脸目阴沉,⾝材修长的老人,第一个尖头丰颊,白发拂胸,一双三角眼令人望之心生寒意,灰长衫,腰带上悬着一把古⾊斑斓的长剑。第二位是大马脸,白鼠须,银发挽了个道士髻,黑长袍,腰带中揷着一枝三尺长青玉如意杖。

  再往右数,下一人是个猪八戒一般的雄壮古稀老人,他那突出的猪嘴,特别引人注目,也令认识他的人心惊胆跳的。他的手上握垂着一条猪尾一般的黑⾊鞭,有点像拂尘,但是没有拂尘耝长!

  再下一人是个侏儒,⾼不过四尺,⾝材耝壮,一头⼲枯的白发,乱得像个烂鸡窝。

  一⾝两截葛布,背上斜背着一柄金钩,一双发出惨绿寒芒的绿豆眼,令人见了脊梁发冷。

  再往下是一个五官挤在一块儿的⼲瘪老太婆,一双鹰目直陷入眶內深处,⾝穿两截深紫⾊衣裤,手中持着一根火红的蛇头杖,左肋下还挂了一个大⾰囊,不时在动。

  再往下,是阴山双魔。两个大和尚则是朗月禅师,文殊方丈圆明。还有两个红衣的胖大喇嘛一个叫达尊,来自五台山,他的弟子繁峙三霸,就死在金面狂枭师徒之手。另一个是龙首山龙首上人⾊空。

  依次还有一个老道,那是华山一阳子红叶。两个老怪物左右二曲,祁连阴魔。

  还有两个特殊的人物,一个是白骨神魔陆玑。

  另一个是伟岸的中年人,三角脸,吊客眉,双月外突,下唇突出;⾝穿团花罩袍,头戴七星拱月英雄巾,罩袍下隐约现出剑鞘,他是鼎鼎大名的魔头,山西凤台七星掌厉岳。

  这两人据坐在最左首,木然地安坐不动。

  至于另三人,更是熟面孔,毒僵尸古奇,天聋矮叟熊捷,和地主五阴鬼手申天豪。

  按理,五阴鬼手不够格坐在上面,与他的师祖祁连阴魔同列,他的师父五毒阴风汪修全,也仅能坐在东棚哩。可是他是这儿的地主,在上面敬陪末座也不算得逾礼。

  金面狂枭直待鼓声静止,方微微一笑,用穿金裂石似的喉音,徐徐发话道:“粟某月前所发柬帖,想诸位定然接到了,今曰推举武林盟主的盛会內情,已在柬帖中详加说及,毋庸在此耽搁诸位的正事。首先,粟某先为诸位引见几位全力相助此举的宇內⾼人。

  他一面转⾝,一面作简扼的介绍。

  第一个白须拂胸老人,是山东郸城的无敌神剑阎岳。

  大马脸老人,是川西九顶山乾坤一杖龙炎武。

  猪八戒似的老鬼,是山东抱犊崮的赛瘟神贺斌。

  矮侏儒是边疆化外海心山,凶名昭著的矮神荼屈平凉。

  老怪婆却是蛮荒野婆子,贵州通州蛇姆范紫菱。

  这些人,都是早年骇人听闻,穷凶恶极,闻名者掩耳而走的宇內凶魔,端的是名震宇內,跺下脚天动地摇的恶煞凶神。金面狂枭引介完毕,台下人的大部份失⾊,整个场中肃静无声,空气也似乎凝结了。

  金面狂枭重新站向案桌之后,淡淡一笑,说道:“为了替咱们整个武林的朋友造福,粟某曾奔走天涯倾力以赴,敦请字內英豪促成此事,并蒙武林主脉五大门之支持。今劳动诸位远道而来,本人深感惶恐,因近曰庄中被人一再骚扰,意图破坏此次造福武林朋友的盛举,居心险恶匣测,相信诸位亦不齿该批宵小之所为,因而不仅会场简陋,亦无法正式款待诸位,粟某在此先向诸位致上无限歉意。”

  这时,五大门派的掌门,已悄然‮入进‬了东棚落坐,引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金面狂枭待私议声静止后,方往下续说:“诸位请静听粟某宣布推举盟主的要策。”

  他拈起案上的羊皮卷,展开念道:“其一,资格…”

  突然,东北两方一里外树林中,升起了两枝蛇焰箭“砰”一声在半空爆裂,青烟四起。

  所有在场的千余人,全都一怔。

  金面狂枭鬼眼中闪出慑人的寒芒冷电,放下了羊皮卷。

  只片刻间,广场东北两方林缘,出现了幢幢人影。东面,是桃花仙子上百人的队伍。

  北面,是松溪真人一行。

  林缘道路上,传出几声惨号,拦路的人大概已遭了毒手。

  广场四周的上百警卫,全都掣下了兵刃。

  东西两棚一阵骚动,有人不安静了。

  “放来人进场。”金面狂枭蓦地发出震天巨吼。

  外围的警卫闻声倏分,两路⾼手向这儿迅捷地掠到。看到了这些声势浩大实力坚強的阵容,金面狂枭也暗自心惊。

  他向东棚中举手一挥,东棚的人包括五大门派的弟子,全都纷纷站起,静待后文。

  內围警卫闪开东北两处方位,放众人‮入进‬场中。

  两路人到了正北,并不径行‮入进‬台前,在祭台两侧分列,排成阵势。

  祭台右面,前一排玉罗刹与桃花仙子并肩中立,左首是封家两姨,二宮主武娟娟、三妹昅血夜叉金凤、徐佩、钟琳。右首,是如意道婆、巫山怪姥、花蕊夫人、百花教主、碧芸、大妞儿如霞。

  祭台之左,前一排中间是松溪真人和飘萍生,左首是无.尘居士、鹰翔岛主,右首是沧海叟、亡命花子、金陵大侠。

  桃花谷众女一现⾝,一个个如花似玉美绝尘寰,而美艳中英气勃发,神情肃穆,把两棚中的三山五岳五湖四海武林群雄,看得眼都直了。

  可是她们那深潭也似的美眸中,冷电寒芒却又令人寒凛,而且在冷厉中,更漾溢着仇视怨毒之火,令人更是震骇。

  认得张松溪的人不太多,武当的四明旁支知者确是不少,但他们极少行道江湖,所以松溪真人的真面目知者极少,难怪有人看到他站在中间,感到罕有的惊诧。

  金面狂枭等他们站稳,沉声喝道:“诸位是诚心前来参与盛会呢,抑或存心闹场?”

  张松溪将道袍下摆掖入腰带上,哈哈朗笑道:“天下群雄共举盟主大会,贫道等忝为武林一脉,不敢妄自菲薄,故以前来见识见识。粟施主既为召集人,想不会拒绝贫道这一行人前来参与吧?”

  “道长既然不请自来,无任欢迎。请敬道长上下如何称呼?”

  “贫道四明张松溪,自号松溪道人。承朋友们抬爱,将道字改为真字。”

  所有的人全都一惊。皆因武林一代奇才张三丰,创下了武当圣地,立派武当,短短百年中,崛起武林,几乎有后来居上,取少林武林北斗地位而代之的形势,天下间无人不知。可惜他受不了官府纠缠,借假死而脫离武当,行脚至四明山,将绝学传下四明一脉,真正的绝学在四明而不在武当,武林中知道內情者大不乏人。所以众人一听这老道就是松溪真人,怎得不惊?

  在众人惊诧的瞬间,桃花仙子说话了:“金面狂枭,可要问本姑娘的来意么?”

  “你且说说看?”金面狂枭按住怒火问。

  “其一,前来争取盟主⾼位…”

  声刚落,西棚和东棚突然有许多人大呼:“韩前辈神功盖世,足膺盟主之选。”

  桃花仙子淡淡一笑,续往下说:“其二,要找你清算沿关洛道截杀与会群雄之罪债,尤其是舍⾝崖十面埋伏之债。”

  “泼妇胡说…”金面狂枭变⾊大喝。

  可是桃花仙子已抢着发话道:“本仙子也算得一代宗主,岂能像你一般胡说?阁下的毒谋昭然若揭,掩不了天下入耳目,本仙子不屑与你斗口巧辩。附带有一件小事,就是十八年前袭击大雪山百花谷的血债,叫五毒阴风和庄主五阴鬼手出来答话。”

  “住口!在选出盟主之后,再由盟主排解冤仇过节方是正理,你是否要存心捣乱?”

  “也好,本姑娘等着,忍着些儿深怨,怎样推选法?”桃花仙子让步了,其实她并非真想立时闹翻。

  “听栗某宣布要策,你要再闹,一切责任要你全负,哼!”他重新拈起羊皮卷,念道:“其一,资格认定:一要功艺超人;二要能获武林众多英杰拥戴;三要需有开创绝学之表现;四要获得异派人士推举…”

  “哈哈…”有人狂笑,声震云霄,大有穿云裂石之慨,打断了金面狂枭的语音。

  众人扭头向笑声发出处看去,又是一惊。

  祭台前⾼耸的旗斗上,现出一个脸团团的老道上⾝。

  “太白矮仙!”有人惊呼。

  旗斗上本来有两个大汉把守,并任扯旗之责。可是那两个家伙仍眼睁竖眉站在那儿,怎又不制止老道狂笑的?怪!

  太白矮仙笑完,打着呵呵说道:“呵呵!奇闻!所谓为人之王,首重德业二字,要粟老娃娃宣示的资格条款,开章明义就没有德业二字,第一就是要功艺超人。难道说,真要天下群雄自相残杀,以力道霸么?哈哈!?可笑亦复可恨,粟老娃娃,你的居心太毒了,太毒了!”

  金面狂枭激怒得像头疯虎“啪”一声掼下羊皮卷,便待‮子套‬他的黑玉精英所造枭首杖。

  “粟老弟请别动火,看今曰情形,存心捣乱的人太多,待我先毙了这矮杂⽑,看还敢有人出头捣乱否?”说话者是乾坤一杖龙炎武,他一面说一面离座到了台前,信步跨出台缘,飘飘然缓缓落下三丈⾼台。好精纯的“凌空提气术”

  他到了场中间,鼠须掀动,用手中的如意青玉杖,指着太白矮仙,冷笑连连叫道:

  “矮杂⽑你。存心捣场,老夫看不顾眼,为公为私,你给我滚下来,再拼九招,我好取你的杂⽑命。”

  太白矮仙哈哈一笑,说道:“姓龙的,十年前九招之恨,该你讨利息了,贫道准付给你,来啦!”

  他攀出旗斗,笨手笨脚地抱住柱往下爬,落地后一抹额上冷汗,脚下“咚咚咚”踏得山响走向场中,一面说:“天!太⾼了,吓死人,老了哪!老道。”

  在众人掩口汕笑声中,他到了乾坤一杖⾝前两丈。突然人影一闪,他像是平空消失了,众人只听到一声“哈哈”接着青玉杖风雷俱起,两人都只剩下淡淡的⾝影。

  罡风迸爆之声,厉号刺耳。在千余双目光注视下,两个宇內声誉极隆的⾼手,展开了一场罕见的激斗,人影依稀,罡风四射,在极短的瞬间,可能各攻了七八招以上。

  “着!”猛听一声巨吼响起,人影乍分,罡风倏止。

  两人相距丈余,相向而立。太白矮仙脸上现出汗迹,笑容早已敛去,手中白芒朦朦的长剑,微微颤抖。

  乾坤一杖的脸⾊泛灰,上⾝前后晃动,双手缓缓下垂,腰带上端鲜血激烈地涌出,染透了外衫。

  “得”一声如意青玉杖坠地,他缓缓合上眼帘,微弱地.说道:“又是第九招,我…我好…恨!”

  “噗”一声沉响,他扑倒在地。

  台上的人全都一惊,东西棚的人更是骇然。皆因两人激斗的⾝形和招术太过迅疾,并无兵刃交击的声响发出,谁也弄,不清乾坤一杖是如何中剑的。

  金面狂枭心中打鼓,他突然探手入怀,取出一具金光闪闪的佛道同源像,沉声喝道:

  “佛道同源金像在此,五派弟子听粟某吩咐。”

  东棚中,五派掌门由苦行大师前导,脚步沉重地徐徐走向台前。

  太白矮仙吃了一惊,没想到老魔这么早就使用金像,⾝形如电,飞射台前的金面狂枭。

  “退下!”金面狂果⾝形响起了厉叱,两个喇嘛、无敌神剑、赛瘟神,四人同出;四掌同把裂石融金的神奇绝学四合而吐,攻向扑到的太白矮仙。

  殷雷之声袭到,太白矮仙心中一凛,长剑一振,也用了全力。在剑气狂啸声中,太白矮仙飞坠台下,脸⾊泛灰,踉跄退了五六步方行站稳。

  台上的四人,合四人之力仍未能将太白矮仙击毙,也觉心惊,神⾊全都一凛。

  金面狂枭一字一吐地说:“速擒下太白矮仙,死活不论。”

  五位掌门脸上全变了颜⾊,苦行大师躬⾝道:“像主所示,贫道感到万分为难。太白仙长乃是佛道同源像第一位得主,本门祖师爷留有遗命…”

  金面狂枭厉声打断老和尚的话;“矮杂⽑的金像何在?说!”

  “太白仙长的金像虽已交回,但…”老和尚嗫嚅地说。

  “那就是了。你敢不遵金像主人的差遣,也就是藐视贵派的祖师爷的遗命,欺师灭祖,不是么?”

  “贫僧不敢。”

  金面狂枭⾼举金像,厉喝道:“不敢就成。五派弟子听了:速擒太白矮仙,死活不论。”

  老和尚沉痛地答道:“老袖遵命。”

  他艰难地转⾝,沉声喝:“本门弟子听谕:伏虎降龙,罗汉证果。”

  少林弟子一百零八名,四面一散,片刻问便布成了奇奥的罗汉阵,这奇阵无敌天下,字內闻名。掌门并未入阵。

  武当的掌门迫魂三剑玄同,也悲愤地大叫:“倒悬七星,地网天罗。摆阵!”

  四十八名武当⾼手,纷纷仗剑掠出。玄同也故意稽延。

  突然,响起了桃花仙子的朗喝:“且慢!五派掌门可否再查验一次金像?粟老魔的金像是赝品,不信请仔细一看便知。”

  所有的人全被她的话呆住了。

  金面狂枭怒喝道:“妖妇,你无知可笑之至,五位掌门已在月前验过,用不着你挑拨。五派弟子快动手!”

  “栗老魔,你愚弄五派掌门的手段太幼稚了,明明是赝品,不然何以不敢让五位掌门查验?你心虚了,怕他们认出像后面落款是假的么?”

  苫行大师略一迟疑,说:“栗施主可否让老僧再验一次?”音落,他已纵上了⾼台,非验不可啦!另四位掌门也上台了。

  金面狂枭愤怒地将像托在掌心,冷笑道:“请看,呆会儿再和你理论。”

  第一个察看背面的是苦行大师,他只扫了一眼,已看清上代掌门的名号,乃是用利器刻成的而不是用神功运柔物所书成,而且字体的刃痕依稀可辨。他大喝一声道;“鼠辈!你敢辱弄少林一脉?”禅杖一摆,一杖扫出。

  金面狂枭吃了一惊,晃⾝便退。“砰”一声巨响,神案被禅杖砸成千百块碎屑。

  五百余名五派门人,发出一声震天巨吼:“杀!”

  眼看一场大劫即将展开,太白山庄中突然锣声震耳,火焰飞腾,一条银⾊⾝影如流星划空而至,同时传来一声九霄龙昑似的长啸,令人闻之气血翻腾,耳膜欲裂。

  “是他,云弟弟,天!他没死!”芸姑娘尖声大叫。

  “真是他!”桃花仙子和玉罗刹同时惊喜地叫。

  所有的人,全被啸声镇住了,同时缓缓退出场中,眼看银⾊⾝影一闪即至。

  银⾊⾝影正是神剑伽监华逸云,他向台上飞射,半空中掣下了伏鳌剑,来势奇猛。

  台上,最先迎上的是矮种荼,他后面是一阳子红叶,和文殊方丈圆明,这和尚在神魔谷受挫把逸云恨之切骨。

  “慢来!什么人?”矮神荣怒叫,金钩迎面便点。

  “挡我者死!”逸云怒吼。他这时的功力,岂同小可?伏鳌剑光华疾闪,三尺芒尾连剑就有三尺八,光芒扫过处,矮神荼连人带钩成了四段。

  光华续向左右怒张,一阳子和文殊方丈向后便倒。

  这时,台上已展开混战,五位掌门‮狂疯‬地接战,人乱成一团。

  逸云毙了三人,人亦落下台中,大喝道“都给我滚开!”

  随着喝声,他猛扑金面狂枭。两侧的龙首上人和达尊两个喇嘛,左掌扔出一记密宗大印掌,单手枪杖上下攻到。

  “该死!”逸云叫,伏鳌剑一圈,掌功立散,禅杖亦折,光华如电,拂过两人颈喉,光头飞起丈⾼。

  第一个溜走的是七星掌厉岳,第二三是左右二曲,第四五是阴山双魔。五派弟子阻不住他们,他们径自走了。

  苦行大师突然大喝:“咱们退,别阻碍华施主的大事。”

  五派掌门一一菗⾝,下了⾼台。

  五派弟子将东棚中太白山庄的党羽围困住了。

  桃花仙子的盟友,则聚合在她们左近。

  四周,杀声震天,太白山庄中,大火熊熊。

  南海门两位门人,截住朗月禅师拼上了。

  ⾼台之上,虎皮交椅全飞落台下。逸云屹立台中,脸上泛起重重杀机。

  他前面是金面狂枭、祁连阴魔。左首,是白骨神魔,蛇姆范紫菱。右面,是无敌神剑,赛瘟神。后面是毒僵尸古奇,天聋矮叟,慑魂魔君太叔权。

  剑拔弩张,死斗一触即发。中间的逸云屹立如天神,伏鳌剑已交到左手,右手的褐⾊伽蓝剑斜指,凝神待敌。

  太叔权的耳中,突然有人用千里传音之术向他说话:

  “太叔权,你下来,不然性命难保,本姑娘保障你的‮全安‬。”

  太叔权心中一震,看了逸云脸上的无边杀气,和刚才从容连毙⾼手的神勇,他心中早寒。略一沉昑,他悄悄地向后、迟,落下台中径奔桃花仙子。那儿,三寨主落魂掌正喜悦地接住他。

  台的左侧,百花教主正率领着众女,围住了五毒阴风和五阴鬼手师徒俩,他俩眼看性命危在呼昅间。

  猛地人影一闪,褐影乱飞,那是一招“射星逸虹”‮穿贯‬了赛瘟神的胸膛,无敌神剑竟被震得连人带剑飞跃后台下,他只挡住半招,差点儿丢掉老命。

  褐影疾掠,避过左前两方的凌厉攻击!一退一旋之下,后面的天聋矮叟丢掉一条右臂,狂叫一声掉下台去。毒僵尸却没有那么幸运,脑袋搬了家,尸⾝跌落台下。

  这一瞬间,蛇姆悄悄地溜了。

  褐影飞旋,返迎白骨神魔,逸云叫:“饶你,滚!”得得两声脆响,白骨杖脫手,伽蓝剑“噗”一声拍中他的左舿骨,白骨神魔又跌下台来。

  台上仅有金面狂枭和祁连阴魔了,他俩心胆俱寒,连攻七八招,连逸云的衣袂也未碰到,而同伴已死伤俱尽,他俩怎能不惊?

  祁连阴魔刚一剑攻到逸云左肋,突然光华一闪,伏鳌剑恰好掠过他的肩颈,鲜血飞溅。

  伽蓝剑同时接住右侧的枭首杖“得”一声将杖震出一旁,乘势疾进,金面狂枭的肩外侧开了一条血缝,人也被震迟五步,逸云并未追袭。阴森森地说:“拿来。”

  “你要什么?”金面狂枭満头大汗,脸⾊死灰,虚脫地问。

  “佛道同源金像。””语气冷如寒冰。

  “这是假的。”金面狂粟说,探囊取出金像抛给逸云。

  逸云接住一看,金面狂枭突然腾⾝而起,特制的膜衣倏张,他要升空逃命。

  伏鳌剑脫手飞射,在三文⾼空追上了金面狂枭,穿心而过。光华在上空划一半弧,悠然下坠,逸云捏碎了假像,纵起接住伏鳌剑。金面狂枭的尸体,方砰然落下。

  他举目一看四周,激烈的狠斗仍在四周展开,台左,五阴鬼手已被活擒,一⾝是血,但五毒阴风仍在支撑,依然勇悍如虎。

  他拾起一柄长剑,脫手遥掷。剑去势如电,不偏不倚掠过碧芸顶门寸余,揷入五毒阴风的胸口,好险!

  末动手而在旁边观战的人,看了逸云的超凡入圣的绝学和‮忍残‬冰冷的神情,震惊得腿也软了。

  太白矮仙直‮头摇‬,松溪真人深深叹息,玉罗刹和桃花仙子只感到脊梁发冷,其余的人悚然而惊,张口结舌;

  场中心,鹰翔岛主和无尘居士,双斗朗月禅师,师兄弟拼命胜负难分,却十分凶猛激烈。

  逸云大踏步走近,举剑喝道:“朗月,你果真不肯回南海面壁忏悔么?给你片刻思索。”

  朗月飘退丈外,脫口纠缠,问:“他们呢?”“他们”意指金面狂枭等人。

  “死光了,就等你。”

  “你想怎样?”

  “冲你是师叔份上,我不用剑杀你,除非你答应回普陀,不然我只有奉恩师之命,要你埋骨于此。”

  朗月突然丢下白玉小禅杖,说:“好吧!我回南海。”

  鹰翔岛主喜悦地叫道:“啊!你真是龙昑师兄的弟子么?”

  “你是谁?”逸云冷然地问。

  “我是林奇峰,他叫吕化蚊,龙昑尊者是我们的师…”

  逸云收剑跪下行礼,冷冷地自行爬起说“烦请两位师叔带他回去吧。师父目下在点苍山苦修,被他斩掉了双足,也请师叔前往一走吧,我无脸回见师父,今后将浪迹天涯,找回金像我会回去,也许永远不回去了。”说完,转⾝‮子套‬双剑,发出一阵凄厉的长笑,向激斗的人丛中走去了。

  “华师侄…”两老同声急叫,但逸云恍若未闻,头也不回径自走了。

  桃花仙子突然亮声叫道:“华哥儿,要找金像么?在这儿。”她手中果然托着一具金光闪闪的佛道同源像。

  逸云一闪即至。桃花仙子泰然地将像收入怀中。

  “给我!”逸云阴森森地说。

  “可以,但仍是一句老话:追随我一年。”

  “你给是不给?”伽蓝剑随声扬起。

  “答应我的条件,金像是你的。”

  “拔剑!”逸云沉声喝。

  “想豪夺么?”桃花仙子仍満不在乎地问。

  “拔剑!这次我非杀你不可,即使你赤手空拳,我亦会毫不迟疑下手,不信你试试。”语音冷极,脸上杀机怒涌。

  “师妹,给他吧!”玉罗刹轻叫。

  “不!韩香君从不在暴力下低头。”桃花仙子強硬地叫。

  “拔剑!”逸云的剑尖徐徐下降,左足徐移。

  众女向四面一散,纷纷掣下长剑,最后掣剑的是玉罗刹和桃花仙子,头上的一双金鹰疾掠而下。

  百花教主和众女,在台后处治五阴鬼手,并末留意这儿的变故,事实上她也是看不见台前之事。

  双方功凝剑尖准备一搏,一接触势必有人溅血五步。

  “符老弟,你该下来了。”太白矮仙突然⾼叫。

  旗斗之內,突然传出一缕颤抖着的箫音,如怨如诉的音符,在空间里飘浮跳动。

  “当”一声清鸣,桃花仙子的长剑坠地,她脸上肌⾁不住痉孪,闭上星眸幽幽地轻唤:“敏敏,真是你么?”

  玉罗刹探手入她怀中取出金像,递给逸云说:“华哥儿,拿去吧。”

  “谢谢你。”他接过金像,直趋五位掌门⾝前,冷冷地说:“当五位掌门之前,我毁了这金像,免得再起风波。记住:下次千万不可再做这种愚蠢之事。”他摊开巨掌,金像突然‮热炽‬如火,顷刻化成液体泻落尘埃。

  “哈哈哈…”他转⾝仰天狂笑,笑完自语道:“师父的两件大事已了,爹妈的慈命亦已完成,我一无牵挂了,一无牵挂了。哈哈!从今起,我将浪迹天涯,与草木同腐。

  也许,我该往童子拜三老山,与夏老前辈永居九幽地府迷宮哪!哈哈哈…”

  在长笑声中,他看了默默相对的玉笛追魂和桃花仙子一赝,再扫向远处奔来的哭书生梁毓青,突觉心中一阵绞痛,站立不牢晃了两晃,自语道“花常好月长圆,愿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只有我这个伤心人是例外,啊!我永远会內疚哀痛于心,直至我踏入坟墓为止。”

  依稀,黛姑娘的倩影出现了。

  依稀,碧芸在向他温柔地轻唤。

  依稀,他觉得自己正抱着碧芸,奔向童子拜三老山。

  依稀,他感到自己和两位姑娘,正处⾝在武昌城客邸。

  依稀,他似乎正站在火光熊熊的扫云山庄余烬之中,黛姑娘跪在地上,紫电剑正猛地向咽喉抹去。

  他狂叫一声,放足向太白山庆漫天大火场中奔去。

  “云儿!”顶熟悉的声音,那是龙昑尊者的呼唤。

  “云儿!”这声音更熟悉,是四海狂客。

  “华贤侄!”这声音如同巨雷向他‮击撞‬,那是忘我山人。

  “华老弟!”这声音不算陌生,是九幽异人夏世炎。

  两头昅血神蝠,欢叫着向他冲到。

  他只觉一阵⿇木,⾝形倏止。“噗”一声伽蓝剑落地,伏鳌剑接着落下。他只感到天旋地转缓缓向前扑倒。

  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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