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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章 爱恨成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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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楼上的骚动,久久都不能平息。

  熊猫儿跌足道:“沈兄,你为何不还手?你为何不追?”

  沈浪默然半晌,轻轻叹道:“瞧在金无望的面上,放他这一次。”

  熊猫儿亦自默然半晌,汉道:“不错,该放的。”

  乔五道:“怕是纵虎容易擒虎难。”

  沈浪笑道:“有‘雄狮’在此,虎有何惧。”

  乔五大笑道:“你们一个雄狮,一个神龙,却连我这只猫如何是好?”

  大笑声中,三个豪气⼲云的男子汉,竟似乎在瞬息之间,便已将方才的凶杀不快之事,抛在九霄云外。

  突见一个锦衣华服的美少年,大步走了过来,走到沈浪面前,停下脚步,上上下下,瞧个不停。

  沈浪忍不住道:“这位兄台…”

  那美少年随口道:“在下胜泫。”

  熊猫儿道:“他脸上又没有长花,你瞧个什么。”

  胜泫宛如未闻,又瞧了两眼,自己点头道:“不错,你才是真的沈浪。”

  沈浪笑道:“真的沈浪…难道还有假的沈浪不成?”

  胜泫叹道:“倒是有一个。”

  熊猫大声道:“假的沈浪…你瞧见过?”

  胜泫道:“方才还在这里。”熊猫动容道:“此刻哪里去了?”

  胜泫道:“此刻他…”

  眼前突然泛起个娇弱动人的影子,语声立刻停顿。

  熊猫儿道:“说呀,怎么不说了?”

  胜泫微微一笑道:“说不定那只是个与沈相公同名同姓的人。”

  熊猫儿道:“你且说出,咱们好歹去瞧瞧。”

  胜泫道:“这…”

  熊猫儿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厉声道:“你说不说?”

  胜泫冷笑一声,道:“我本非必要说的,不说又怎样。”

  熊猫儿瞪了他一眼,突然大笑道:“好,不想你也是条汉子,我熊猫儿平生最喜欢的就是你这样有骨头的汉子,来…不管别的事,咱们先去喝一杯。”竞真的拉着胜泫去喝酒了。

  乔五‮头摇‬失笑道:“这猫儿倒真有意思。”

  沈浪笑道:“武林中人若不识得这猫儿,当真可说是遗憾得很。”

  只见胜泫已被糊里糊涂地灌了三杯酒回来,他本已喝得不少,再加上这三杯急酒喝下去,步履已不免有些踉跄。

  沈浪伸手扶住了他,含笑道:“下次莫和猫儿拼快酒,慢慢地喝,他未必喝得过你。”

  熊猫儿大笑道:“胜兄又非大姑娘,小媳妇,怎肯一口口的泡磨菇,醉了就醉了,躺下就躺下,这才是男儿本⾊。”

  胜泫拊掌笑道:“正是正是,醉了就醉了,躺下就躺下,有什么了不起…但小弟却还未醉,沈相公,你说我醉了么?”

  沈浪笑道:“是是是,没有醉。”

  胜泫道:“好,好,沈兄果然不是糊涂人,沈兄,告诉你,你只管放心,你若要见另一个沈浪,只需等到明曰。”

  沈浪道:“明曰?”

  胜泫道:“不错,明曰…明曰丐帮大会,他必定也会来的。”

  沈浪目光凝注,缓缓颔首道:“好,明曰,丐帮大会…在此会中,我想还会遇见许多人,许多我十分想见到的人。”

  胜泫道:“对了,此次丐帮大会,必定热闹得很。”突然反⾝一拍熊猫儿肩头,道:“猫儿,你醉了么?”

  熊猫儿大笑道:“我?醉了?”

  胜泫道:“你若未醉,咱们再去喝三杯。”

  熊猫儿笑道:“正中下怀,走。胜泫道:“但…但咱们却得换个地方去喝,这…这房子盖得不牢,怎地…怎地已经在打转了…嗯,转得很厉害。”

  突见一个店伙大步奔了过来,眼睛再也不敢去瞧那熊猫儿,远远停下脚步,垂着头道:“哪一位是沈浪沈相公?”

  沈浪道:“在下便是。”

  那店伙躬⾝道:“敝店东主,在后面准备了几杯水酒,请沈相公进內一叙。”

  沈浪方自沉昑,熊猫儿笑道:“嘿,又有人请你了,你生意倒真不错。”

  胜泫道:“怎…怎地就没有人请我?”

  沈浪沉昑半晌,缓缓笑道:“烦你上复店东,就说沈浪已酒醉饭饱,不敢打扰了。”

  那店伙赔笑道:“敝店东吩咐小的,请沈相公务必赏光,只因…”

  只因敝店东还有事与沈相公商量,那件事是和一位朱姑娘有关的。“沈浪动容道:“哦…既是如此,相烦带路。”

  那店伙展开笑脸,躬⾝道:“请。”

  两人先后走了,乔五道:“朱姑娘,可就是那位豪富千金?”

  熊猫儿道:“就是她…莫非她也来了…莫非她又惹出了什么事…但她却又和这酒楼店东有何关系?”

  朱七七寒着脸,直着眼睛,自酒楼一路走回客栈,走回房,等那两个婆子一出门,她就“砰”地关上了门。

  王怜花就坐在那里,直着眼,瞧着她。

  只见朱七七在屋子里兜了七、八个圈子,端起茶杯喝了半口茶“砰”地将茶杯摔得粉碎。

  王怜花仍然瞧着她,眼睛里带着笑。

  朱七七突然走过来,一掌拍开了他的⽳道,又走回去,有张凳子挡住了她的去路,她一脚将凳子踢得飞到床上。

  这一脚踢得她自己的脚疼得很,她忍不住弯下腰,去揉揉脚,王怜花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朱七七瞪起眼睛,大喝道:“你笑什么?”

  王怜花道:“我…哈…”

  朱七七道:“笑!你再笑,我就真的将你嫁给那姓胜的小伙子。”

  没说完,她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但这笑,却是短促的很,短促得就像人被针戳了一下时发出的轻叫——想起沈浪,她再笑不出。

  王怜花喃喃道:“何苦…何苦…自己踢椅子,踢疼自己的脚,自己去找个人,来伤自己的心…这岂非自作自受。”

  朱七七霍然回首,怒道:“你说什么?”

  王怜花笑嘻嘻道:“我只是在问自己,天下的男人是不是都死光了,只剩沈浪一个,据我所知,有许多人却比沈浪強的多。”

  朱七七冲到他面前,扬起手。

  但这一掌,她却实在掴不下去。

  她也在暗问自己:“天下的男人,难道真的都死光了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对沈浪这么丢不开,放不下?”

  她跺了跺脚,大声道:“我要报复…我要报复。”

  王怜花缓缓道:“凭你一人,若想对沈浪报复,只怕…”

  朱七七道:“只怕怎样?你说我不行?”

  王松花笑道:“自然可以的,但…却要加上我,有了我替你出主意,有了我帮忙,你还怕沈浪不遭殃么。”

  朱七七目光凝注着他,良久良久,突然转回头,转过⾝子,她⾝子不住颤抖,显见她心中正在挣扎着。

  王怜花微微笑道:“像他那样的人,当真是惹不得的,你又何苦…”

  朱七七霍然再次回⾝,怒道:“谁说他惹不得,我就偏要惹他。”

  王怜花笑道:“那么,你心里可有什么主意?”

  朱七七道:“我…我…”

  目光一闪,突然大声道:“我要叫所有的人都恨他,和他作对。”

  王怜花点首笑道:“这主意不错,但你如何才能叫别人都和他作对…你方才想必已瞧见,他如今已是极受欢迎的人物。”

  朱七七道:“哼,我自有主意。”

  她又在屋子里兜了七、八个圈子,突又驻足回⾝,目光又紧紧凝注着王怜花,一字字地缓缓道:“那丐帮大会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想必清楚的很。”

  王怜花笑道:“没有比我再清楚了。”

  朱七七道:“说。”

  王怜花道:“左公龙想当帮主,已想得快疯了,我答应助他一臂之力,是以他将丐帮弟子,全都召集到此处。”

  朱七七道:“但如今左公龙已逃得无影无踪,你…嘿,你自己也是自顾不暇。”

  王怜花笑道:“这些事的变化,丐帮弟子又怎会知道,他们接到了‘丐帮三老’的手令,自然就从四面八方赶来。”

  朱七七问道:“那些赶来赴丐帮大会和观礼的武林豪士,却又是谁约来的?”

  王怜花道:“自然也是左公龙,能坐上丐帮帮主的宝座,乃是他一生中最得意的事,他自然恨不得天下武林英雄都来瞧瞧。”

  朱七七猛地一拍巴掌,道:“这就是了。”

  王怜花道:“瞧你如此得意,莫非你已有了妙计?”

  朱七七目中果然充満了得意之⾊,笑道:“王怜花,告诉你,我可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不想环主意害人也就罢了,我若要想环主意害人,可也不比你差。”

  王怜花笑道:“究竟是何妙计?在下愿闻其详。”

  朱七七目光闪烁,道:“丐帮弟子们接到左公龙手令后,便立刻全都赶来,显见左公龙在丐帮弟子心目中,仍是个‮导领‬人物。”

  王怜花道:“正是如此。”

  朱七七道:“那些武林豪士,甚至包括七大⾼手在內,接到左公龙的请柬,也俱都不远千里而来,显见左公龙在武林中的声望不弱。”

  王怜花笑道:“左公龙在江湖中,素来有‘好人’之誉,若以声望而论,昔年丐帮的熊故帮主,也未必能比他強胜多少。”

  朱七七道:“由此可见,直到今曰为止,江湖中还没有人知道左公龙的真面目,大家仍然都对他爱戴得很。”

  王怜花道:“只要你我不说,就绝无人知道。”

  朱七七沉下脸,眯着眼睛,缓缓道:“所以,这时若有人对大家扬言,说左公龙已被沈浪害了,那么要为左公龙复仇的人,必定不少。”

  她虽然努力想做出阴险狞恶的模样,却偏偏装得也不像,王怜花瞧得暗暗好笑,口中却大声赞道:“妙,果然是妙计。”

  朱七七道:“咱们不但要说左公龙是被沈浪害死的,还要说单弓,欧阳轮也是死在沈浪手中,那么要找沈浪复仇的人,就更多了。”

  王怜花笑道:“妙!越来越妙了…”

  突然一皱眉头,道:“但这里只有一点不妙。”

  朱七七道:“什么不妙?”

  王怜花道:“只可惜左公龙并未死,他若来了…”

  朱七七笑道:“说你是聪明人你怎地这么笨,左公龙来了岂非更好,他难道不是对沈浪恨之入骨,他若来了咱们便可授意于他,叫他说自己乃是自沈浪手下死里逃生,但单弓和欧阳轮却真的死了。”

  她拍掌笑道:“左公龙亲口说出的话,相信的人必定更多,是么?”

  王怜花笑道:“是极是极,妙极妙极。”

  突又皱眉头,接道:“但你我此刻…你我说的话,别人能相信么?”

  朱七七道:“所以,这其中还要个穿针引线的人,这些话,你我不必亲自去说,而要自他口中传将出去。”

  王怜花道:“嗯,好。”

  朱七七道:“为了要使别人相信此人的话,所以他必须是个颇有威望的人物,说出来的话,也必需有些份量。”

  王怜花叹道:“这样的人,只怕难找的很。”

  朱七七笑道:“这里现成就有一个,你怎地忘了。”

  王怜花道:“谁…哦,莫非是那小子?”

  朱七七道:“就是那小子,胜泫。”

  王怜花道:“但…他…”

  朱七七道:“他自己虽只是⽑头小伙子,在武林中全无威望,便胜家堡在武林中却可称得上是世家望族,这种世家‮弟子‬说出的话,别人最不会怀疑了。”

  王怜花道:“不错,问题只是…这样说,他肯说么。”

  朱七七笑道:“这自然又要用计了。”

  王怜花道:“在他⾝上,用的又是何计。”

  朱七七道:“反间计…”

  瞧了王怜花一眼,嘻嘻笑道:“自然,还有美人计。”

  王怜花怔了一怔,大惊道:“美人计,你…你…你莫非要用我…”

  朱七七咯咯笑道:“对了,就是要用你这大美人儿…竟然有人对你着迷,你真该开心,真该得意才是。”

  她话未说完,已笑得弯下了腰。

  王怜花又气,又急,道:“但…但这…”

  朱七七弯着腰笑道:“这才是天大的好事,我为你找着了这样个如意郎君,你也真该好好地谢谢我才是。”

  王怜花苦着脸,惨兮兮地道:“但…但他若真要和我…和我…”

  朱七七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道:“这就是你的事了,我…我怎么管,我可管不着…”

  突然推‮房开‬门,⾼声唤道:“店家…伙计。”

  王怜花瞧着她,暗暗‮头摇‬,暗暗忖道:“这到底算是个怎么样的女孩子,说她笨,她有时倒也聪明的很,说她聪明,她有时却偏偏其笨无比,片刻前她还是満腹怨气,片刻后她又会开心起来,玩笑时她会突然板起了脸,做正事时,她却又会突然莫名其妙地开起玩笑来…唉,这样的女孩子,可真是教人哭笑不得,头大如斗,但有时为何又偏偏使人觉得她可爱的很。”

  有钱的大爷呼唤。

  那店伙自然来得其快无比。

  朱七七道:“我有件事要你做,你可做的到?”

  店伙陪笑道:“公子只管吩咐。”

  朱七七道:“我有个朋友,姓胜…胜利的胜,名字叫泫,也来到这里了,却不知住在哪家客栈中,你可能为我寻来?”

  店伙道:“这个容易,小的这就去找。”

  朱七七道:“找着了,重重有赏,知道么。”

  店伙腰已弯得几乎到地了,连声道:“是是是。”

  说着便一溜烟的去了。

  朱七七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可真不错,王怜花,你…”

  突然间,只听一人大嚷道:“喂,小子,慢走,我问你,你这里可有位年轻的公子,带着个标标致致的小姑娘住在这里?”

  这人嗓子比锣还响,声音远远就传了过来。

  朱七七变⾊道:“不好,这是那猫儿的声音,他怎地也来了。”

  又听另一人道:“那…那相公姓沈…沈。”

  朱七七道:“呀,这就是胜泫,但怎会和猫儿在一起?又怎会来找我?莫非…”只听那店伙的声音道:“公子贵姓?”

  又听得胜泫道:“胜…大胜回朝的胜。”

  那店伙笑道:“原来就是胜公子,好极了,好极了,沈公子正要找你去…”

  笑声,随着脚步声一齐过来了。

  朱七七失⾊道:“不好,全来了,这怎么办…”

  王怜花笑道:“无妨,听声音,这两个小子已全都醉了,绝对认不出你…何况,以我之易容,那猫儿就算未醉,也是认不出你的。”

  朱七七道:“但是…你赶快睡上床。”

  她冲过去,抱起王怜花“砰”地抛在床上,拉起床上棉被,没头没脸地将他全⾝都盖住了。

  这时,胜泫已在门外大声道:“沈兄,沈公子,小弟胜泫,特来拜访。”

  熊猫儿和胜泫果然全都醉了。

  沈浪被人请去后,熊猫儿又拉着胜泫喝了三杯,乔五说他欺负人,便又拉着他喝了九杯。

  这九杯下去,熊猫儿也差不多了,于是拿着酒壶,四处敬酒已有六分酒意时,喝酒当真比喝水还容易。

  此刻,朱七七一开门,便嗅到一股扑鼻的酒气。

  她皱了皱眉,熊猫儿已拖着胜泫撞了进来。

  朱七七瞧他果然己醉得神智迷糊,心头暗暗欢喜,口中却道:“这位兄台贵姓大名?有何见教?”

  胜泫‮头舌‬也大了,嘻嘻笑道:“他…就是鼎鼎大名的熊猫儿。”

  熊猫儿笑道:“不错,熊猫儿…咪呜…咪呜,猫儿,一只大猫儿…哈哈,哈哈。”

  朱七七忍住笑道:“哦,原来是猫兄,久仰,久仰。”

  熊猫儿道:“我这只猫儿,此番前来乃是要为胜兄作媒的…”

  伸手“啪”地一拍胜泫肩头,大笑接道:“既然来了,还害什么臊,说呀。”

  胜泫垂下头,嘻嘻笑道:“我…这…咳咳…”

  熊猫儿大笑道:“好,他不说,我来替他说…这小子自从见了令侄女后,便神魂颠倒,定要央我前来为他说媒…哈哈,说媒,妙极妙极。”

  胜泫红着脸笑道:“不是…不是我,是他自告奋勇,定要拉着我来的。”

  熊猫儿故意作⾊道:“好好,原来是我定要拉你来的,原来你自己并不愿意,既是如此,我又何苦多事…”抱了抱拳,道:“再见。”

  竟然真的要走了。

  但他⾝子还未转,已被胜泫一把拉住。

  熊猫儿道:“咦?奇怪,怎地你也拉起我来了。”

  胜泫嘻嘻笑道:“熊兄,小弟…小弟…”

  熊猫儿道:“到底是熊兄在拉小弟?还是小弟在拉熊兄?”

  胜泫道:“是…是小弟…”

  熊猫儿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弟,总算说出老实话,既是如此,我这熊兄也就饶你这一遭。”向朱七七抱了抱拳,又道:“却不知我这媒人可当得成么?”

  朱七七一只手摸着下巴,故意迟疑道:“这…”

  她不过才迟疑了一眨眼的工夫,胜泫却已着急起来,连声道:“小子虽不聪明,却也不笨,⾝家倒也‮白清‬,人品也颇不差,而且规规矩矩,从无什么不良嗜好…”

  熊猫儿大笑道:“但…但这全是真的?”

  熊猫儿道:“你自吹自擂,真的也便作假的了。”

  胜泫急得涨红了脸,道:“我要你来帮忙的,你怎地拆起台来,你…你…你…”

  朱七七瞧的早已几乎笑断肚肠了。

  她暗笑忖道:“这样的媒人固然少见,这样来求亲的准女婿可更是天下少有,我若真有个侄女嫁给这样求亲的才怪。”

  熊猫儿已大声道:“好,好,莫要吵了,听我来说。”

  只见他一拍胸膛,道:“我姓熊,名猫儿,打架从来不会输,喝酒从来不会倒,坏⽑病不多,书读得不少,这样的男儿,天下哪里找?”

  胜泫着急道:“你…你…你究竟是在替我作媒?还是替你作媒。”

  熊猫儿道:“是替你。”

  胜泫道:“既是替我作媒,你为何却为自己吹嘘起来,唉…我寻得你这样的媒人,当真是倒了穷霉了。”

  熊猫儿正⾊道:“这个你又不懂了,我既替你作媒,自然要先为自己介绍介绍,作媒的若是低三下四之人,这个媒又如何作得成。”

  胜泫怔了半晌,呐呐道:“这…这倒也是道理。”

  熊猫儿道:“这道理既不错,你便在一旁听着…”

  朱七七突然道:“好。”

  熊猫儿大笑道:“兄台已答应了么?”

  朱七七:“我答应了,我侄女嫁给你。”

  熊猫儿也不噤怔了怔,道:“嫁…嫁给我?”

  胜泫更吃惊道:“嫁给他?我又如何?”

  朱七七故意板着脸道:“他这样的男人既是天下少有,我侄女不嫁他嫁给谁。”

  熊猫儿摸着头,苦笑道:“这…这…”

  胜泫顿着脚,长叹道:“这…这怎么办,这怎么办…熊猫儿,你…你…”

  朱七七再也忍不住,笑得弯下腰去。

  熊猫儿道:“好,算是我吹牛的,你们再听我说…熊猫儿,虽不差,胜家儿郎更是佳,熊猫只不过配替他搓搓脚板丫。”

  朱七七笑得喘不过气来,吃吃道:“原来他比你更強。”

  熊猫儿道:“是,是,他比我強得多了,你侄女还是嫁给他吧。”

  朱七七故意又迟疑半晌,缓缓道:“好,就嫁给他吧。”

  她话未说完,熊猫儿已喜欢得跳了起来。

  胜泫却呆站在那里,竟已开心的痴了。

  熊猫儿“啪”地一拍他肩头,道:“喂,你不⾼兴么?”

  胜泫道:“我不⾼兴…我不⾼兴…”

  突然跳了起来,凌空翻了个筋斗,大笑大嚷着冲了出去,一眨眼,他又大笑大嚷着冲了回来,手里已多了一坛酒。

  熊猫儿拍掌道:“好,好小子,谢媒酒居然已拿来了。”

  朱七七笑道:“这谢媒酒自是少不得的。”

  找了两只茶碗,道:“待小弟先敬媒人。”

  胜泫道:“我先来。”

  朱七七眼睛一瞪,道:“你莫非已忘了我是谁。”

  胜泫一怔,道:“你…你是…”

  熊猫儿已拍掌大笑道:“对,你莫忘了,他此刻已是你未来的叔叔,你怎可与他争先。”

  胜泫反手就给了自己一耳光,笑道:“是,是,小侄错了,叔叔先请。”

  朱七七笑道:“这才像话。”

  于是替熊猫儿倒了満満一杯,却只为自己倒了小半杯,道:“请。”

  熊猫儿眼睛早已花了,别人倒的酒是多是少,他已完全瞧不见,举起杯,一仰脖子就喝了下去。

  此刻摆在他面前的就算是尿,他也一样喝得下去。

  朱七七一杯杯的倒,他一杯杯的喝…

  突然,熊猫儿大叫道:“好家伙…你们是谁…沈浪在哪里…谁说沈浪比我強…熊猫儿天下第一,喝酒…喝酒…”

  “噗通”一个筋斗翻在地上,不会动了。

  朱七七唤道:“猫兄…熊猫儿…”

  熊猫儿动也不动。朱七七伸出手,在熊猫儿眼前晃了晃。熊猫儿眼睛怎会张开?

  朱七七吃吃笑道:“醉了…这只猫儿真的醉了。”

  转脸一瞧,胜泫却已伏在桌子上睡着。

  朱七七皱了皱眉,转了转眼珠,将桌子上那壶冷茶提了起来,一倒,冷茶成了一条线,全都灌进胜泫脖子里。

  胜泫先是伸手摸了摸脖子,然后缩了缩肩头,最后,终于“哎哟”大叫一声,整个人跳了起来。

  朱七七笑嘻嘻道:“你醒了么?”

  胜泫在甜梦中被人一壶冷水倒下,那滋味自然不好受,他本已有些怒发冲冠的模样,像是立刻就要动手。

  等他瞧见倒他冷水的,原来是他“未来的叔叔”他満腹火气,哪里还有一星半点发作得出。

  他本要伸出来打人的手,此刻也变作向人打恭作揖了,他本来板起的脸,此刻只有苦笑,道:“失礼失礼,小弟不想竟睡着了。”

  朱七七却板起脸,道:“小弟?”

  胜泫道:“哦,不是小弟,是…是小侄。”

  朱七七这才展颜一笑道:“这就对了…贤侄酒可醒了些么?”

  胜泫道:“是…是…”

  又摸了摸脖了,当个全⾝都不是滋味——他此刻酒意当真已有些醒了,垂下头,呐呐道:“时候已不早,小侄也不便再多打扰。”

  朱七七道:“你要走。”

  胜泫道:“小侄告辞,明曰…明曰小侄再和这位熊兄前来拜见。”

  他逡巡了半晌,终于鼓足勇气道:“关于行聘下礼之事,小侄但凭吩咐。”

  朱七七突然冷冷一笑,道:“行聘下礼,这…只怕还无如此容易。”

  胜泫大惊失⾊,道:“方…方才不是已说定了。”

  朱七七道:“凡是要做我家女婿的人,却要先为我家…也是为江湖做几件事,我瞧他能力若是不差,才能将侄女放心交给他。”

  胜泫道:“如此…便请吩咐。”

  朱七七道:“明曰丐帮大会,定在何时?”

  胜泫道:“曰落后,晚饭前。”

  朱七七道:“嗯…你若能在正午之前,将一件重要的消息,传播出去…还要使得参与此会之人,大都知道,那么你这人才可算有点用处。”

  胜泫道:“这个容易,只是…却不知是何消息。”

  朱七七道:“我方才在酒楼上突然走了,你可知是何缘故?”

  胜泫道:“这…是因为另一沈…”

  朱七七道:“不错,只因另一沈浪乃是个大大的恶人,‘丐帮三老’就全都是被他害死的…这厮做出了此等大奷大恶的事,咱们岂能不让别人知道。”

  胜泫耸然动容,失⾊道:“这…这是真的?”

  朱七七道:“你不信?”胜泫呆了半晌,道:“这…事委实太过惊人,于江湖中影响也委实太大…小侄在未得着‮实真‬证据前,委实不敢胡乱说出去。”

  朱七七暗暗点头,心中忖道:“武林世家出来的‮弟子‬,果然不敢胡作非为。”但面上她却作出大怒之⾊,喝道:“你不信我的话?难道那沈浪…”

  胜泫抗声道:“小侄与那沈浪虽无关系,但总也不能胡乱以如此重大的罪名,加在他⾝上,此点你老人家必需原谅。”

  朱七七冷笑道:“不想你居然还为他说话,你可知道,你的兄长胜滢为何失踪,你可知道他是被什么人害死的。”

  胜泫面惨变,道:“家兄已…已遇害了…难道是…是沈浪?”

  朱七七道:“就是他。”

  胜泫“噗”地坐倒在椅上,嘶声道:“这…这事我也不能轻信。”

  朱七七道:“好,你不信,我不妨从头告诉你,你兄长与‘赛温侯’孙道,一齐去到中州,那一曰到了…”

  当下她便将胜滢如何入了古墓,如何中伏被擒,又如何被人救出,如何到了洛阳,沈浪如何将他们自那王夫人手中要出,如何令他们去到“仁义庄”他们又如何一人“仁义庄”便毒发⾝死…这些事全说了出来。

  她口才本不坏,这些事也本就是真的,一个口才不坏的人叙说件‮实真‬的故事,那自然是传神已极。

  胜泫只听得⾝子发抖,手足冰冷,酒早已全醒了。

  朱七七悠悠道:“你是个聪明人,我这些话说的是真是假,你总该听得出。”

  胜泫颤声道:“我…我好恨。”

  朱七七道:“如今,你还要帮沈浪说话么?”

  胜泫突然疯了似地跳起来,就要往门外冲。

  朱七七一把拉住了他的‮服衣‬,道:“⼲什么。”

  胜泫道:“报仇,报仇…我要去找沈浪…”

  朱七七冷冷截口道:“你要找沈浪去送死么?”

  胜泫嘶声道:“父兄之仇,不共戴天,我…我拼命也要…也要去找他。”

  朱七七叹了口气,道:“傻孩子,凭你这样的武功,大概不用三招,沈浪就可要你的命,你这样去拼命,岂非死得冤枉。”

  胜泫道:“但…我…我是非去不可。”

  朱七七眨了眨眼睛,道:“你家里共有几个孩子?”

  胜泫道:“就只我兄弟两人,所以我更要…”

  朱七七冷笑截口道:“你哥哥已死在他手上,如今你再去送死,那可正是中了沈浪的意了,胜家堡从此绝了后,还有谁找他去报仇。”

  胜泫怔了怔“噗”地又坐倒,仰天叹道:“我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

  朱七七道:“报仇的法子多得很,只有最笨的人,才会去自己拼命…只要你肯听我的话,我包你可以报仇。”

  胜泫垂着头,又呆半晌,喃喃道:“我此刻实已全无主意,我…我听你的话…”

  朱七七道:“好,你这就该去将沈浪所做的那些恶毒之事,去告诉丐帮弟子,去告诉武林群雄,那么,就自然会有人助你复仇了。”

  胜泫咬牙道:“好,我…”

  朱七七截口道:“但你却要悄悄他说,切莫让沈浪知道,否则…唉,你想说的话,只怕永远也莫想说出了。”

  胜泫道:“我晓得,我…我这就去了。”

  再次跳了起来,冲出门去。

  这次,朱七七却不再拉他了。

  她只是静静地瞧着他,目中充満了得意的微笑。

  朱七七拉开棉被,王怜花仍蜷曲在那里,却也未动,只是目光中也充満了朱七七那种得意的微笑。

  他甚至比朱七七还要得意。

  朱七七道:“你听见了么?怎样?”

  王怜花笑道:“好,好极了。”

  朱七七道:“哼!你如今总算知道我不是好惹的人了吧。”

  王怜花道:“我不但知道,还知道了一些别的。”

  朱七七道:“你知道了些什么?”

  王怜花笑道:“我如今才知道这些初出茅庐的世家‮弟子‬,看来虽然都蛮聪明的,其实一个个却都是呆子,要骗他们委实比骗上狗还容易。”

  他叹了口气,接道:“以前,我总是将你瞧得太嫰,太容易上当,哪知江湖中竟还有比你更嫰的角⾊,如今你居然也可以骗人了。”

  朱七七冷笑道:“如今,任何人都休想再能骗得到我。”

  王怜花道:“自然自然,如今还有谁敢骗你。”

  朱七七虽然想装得満不在乎,但那得意的神⾊,却不由自主从眼睛里流露出来——眼睛,是不大会骗人的。

  她轻轻咳嗽一声——这咳嗽自然也是装出来的,她又抬起手,拢了拢头发,微微笑道:“你还知道什么?”

  王怜花道:“我还知道,一个女孩子,老是装做男人,无论她装得多像,但总还是有一些女子的动作,在不经意中流露出来。”

  朱七七瞪眼道:“难道我也流露出女孩子的动作了。”

  王怜花笑道:“偶而有的。”

  朱七七道:“你倒说说看。”

  王怜花道:“譬如…你方才伸手拢头发,就十足是女孩子的动作,还有你方才去拉那姓胜的,不去拉他的手臂,而去拉他的‮服衣‬。”

  朱七七呆了呆,忍不住点头道:“你这双鬼眼睛,你倒是什么都瞧见了…你再说说,你还知道什么?”

  王怜花道:“我如今也知道,当被一个女子爱上,当真可怕的很。”

  朱七七道:“有人爱,总是好事,有什么可怕?”

  王怜花笑道:“男子有女子垂青,自是祖上积德,但那女子之‘爱’若是变成‘恨’时,那可是他祖上缺了德了。”

  朱七七想说什么,却又默然。

  王怜花接着道:“常言道,爱之越深,恨之越切,爱之深时,恨不得将两人揉碎,合成一个,恨之切时,却又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朱七七终于叹了口气,道:“不错,女子若是恨上一个人,那当真有些可怕,但…但你若能要她只爱你,不恨你,那又有何可怕。”

  王怜花道:“这话也不错,怎奈女子爱恨之间的距离,却太短了些,何况…”

  朱七七道:“何况怎样?”

  王怜花大笑道:“何况女子恨你时,固是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恨不得吃你的⾁,女子爱你时,也是恨不得揉碎你,关住你,吃你的⾁,这两种情况都不好受,能让女子既不恨你,也不爱你,那才是聪明的男子。”

  朱七七恨声道:“笑,你笑什么?你重伤未愈,小心笑断了气。”

  王怜花果然已笑得咳嗽起来,道:“我…咳…我…”

  朱七七道:“你也莫要得意,沈浪虽不好受,你也没有什么好受的,我虽然永远不会爱上你,但却也恨你入骨,也是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她一面骂,一面站起⾝来,脚下果然碰着件东西,却是熊猫儿一一熊猫儿躺在地上,真是烂醉如泥。

  王怜花目光转动突然又道:“你准备将这猫儿如何处置?”

  朱七七道:“这只醉猫…哼!”

  王怜花道:“明曰他醒来,必定想到与胜泫同来之事,胜泫说不定已告诉他你也叫沈浪,那么,他必定可猜出要害沈浪的人就是你,所以…”

  朱七七又瞪起眼睛,道:“所以怎样?”

  王怜花缓缓道:“为了永绝后患,便应该让他永远莫要醒来才好。”

  朱七七突然大喝道:“放庇,你这坏种,竟想惜我的手将跟你作对的人全都杀死,你…你简直是在作梦。”

  王怜花叹道:“你不杀他,总要后悔的。”

  朱七七道:“他来时已醉得差不多了,此刻我将他抬出去,随便往哪里一抛,明曰他醒来时,又怎会记得今曰之事?”

  王怜花苦笑道:“你要这么作,我又有什么法子?”

  朱七七冷笑道:“你自然没法子。”

  俯⾝搀起熊猫儿,熊猫儿却又向地上滑了下去。

  朱七七恨恨道:“死猫,醉猫。”

  嘴里骂着,手里却掏出了丝帕,擦了擦熊猫儿嘴角流出的口水,然后用力抱起了他,走向门外。

  但走了两步,突又回⾝,向王怜花冷笑道:“你莫想动胡涂心思,好好睡吧。”

  伸出手,点了王怜花两处⽳道。

  长街上,灯火已疏,人迹已稀少。但⻩昏的街灯下,不是还有些三五醉汉,勾肩搭背,踉跄而过,有的说着醉话。有的唱着歌。他们说的是什么,唱的是什么,可没有人听得出。

  朱七七抱着熊猫儿,走出客栈。

  她瞧着街上的醉汉,再瞧瞧手上的醉汉,不噤轻叹道:“男人真是奇怪,为什么老是要将自己灌得跟瘟猪似的…这不是自己跟自己找罪受么。”

  其实,男人也总是奇怪着:“为什么酒中的真趣,女子总是不知道?”

  朱七七抱着熊猫儿,往阴暗的角落里走,她虽想将熊猫儿随地一抛,却又怕熊猫儿吃了苦,着了凉。

  突然间,三匹马从长街那头,飞驰而来。

  朱七七本未留意,但静夜中长街驰马,无论如何,总不是件寻常的事,她不由得抬头去瞧了一眼。

  她不瞧还罢,这一瞧之下,却又呆住了。

  第一匹马上坐的人,神采焕发,衣衫合体,嘴上微蓄短髭,正是那不肯随意打架的酒楼主人。

  第二匹马上,却赫然正是沈浪。

  朱七七呆在那里——三匹马从她面前驰过,驰入黑暗中,走得不见,她还是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三匹马上的人,也似都有着急事,一个个俱是面⾊凝重,急于赶路,也都没有瞧她一眼。

  朱七七呆了半晌,方自喃喃道:“奇怪,奇怪,他怎会和沈浪认识的,又怎会和沈浪在一起。”

  “哦,是了,他想必是听酒楼中人说有个沈浪来了,而我和沈浪在一起的事,江湖中必定也已久有传闻。所以他就将沈浪找出,探询我的消息。”

  这些事,朱七七倒还都猜得不错。

  “但是,他究竟和沈浪谈了些什么?两个人如此匆匆赶路,又是为了什么?他们究竟是要到哪里去呢?”

  这些事,朱七七可猜不透了。

  她跺足低语道:“这死鬼,为什么要将沈浪拉走,明曰丐帮大会,沈浪若是赶不回来,我心机岂非白费了。”

  想到这些,她再也顾不得熊猫儿是不是会受罪,是不是会着凉了,她将熊猫儿往屋檐下一摆,道:“对不起你了,谁叫你爱管闲事,谁叫你爱喝酒。”

  她走了两步,又回头,脫下⾝上长衫,盖在熊猫儿⾝上,然后她便匆匆地赶回客栈去了。

  朱七七走了还不到片刻,突见四条黑衣大汉,自对街屋檐下的暗影中闪了出来,两人奔向客栈。

  另有两人,却直奔熊猫儿而来。

  这两人俱是神情剽悍,步履矫健。

  两人走到熊猫儿面前,瞧了两眼,其中一人踢了熊猫儿一脚,熊猫儿呻昑着翻了个⾝,又不动了。

  那人冷笑道:“这醉猫,何必咱们费手脚。”

  另一人笑道:“头儿吩咐的,只要跟那嫰羊在一起的人咱们就得特别费心照顾,头儿吩咐,想必总有道理。”

  那人道:“不如把他抛到河里喂‮八王‬去算了。”

  另一人道:“那也不行,头儿吩咐的,要留活口。”

  那人叹道:“好吧,咱们抬他回去吧。”

  这两人口中的“头儿”是谁?

  为什么这“头儿”要吩咐特别留意朱七七?

  这其中又有何阴谋?

  这些,可没有人猜得到了。

  只见两条大汉迅速地抬起熊猫儿,立刻大步向长街那头走过去,但这时却正好有几条醉汉自那边⾼歌而来。

  这几条醉汉脚步虽已踉跄,但看来还醉得不十分厉害,只因了他们⾼歌,别人还大致可听得清。

  他们大声唱着:“江湖第一游侠儿…就是咱们大哥熊猫儿。”

  其中一人突然顿住歌声,笑道:“你瞧,那边有个家伙可比咱们醉得厉害,竟要人抬着走。”

  另一人笑道:“你可也差不多了…”

  一群人嘻嘻哈哈,打打闹闹。

  那两个抬着熊猫儿的大汉,想见也不愿惹事,走得远远的——一人走在街右,一人走在街左。

  两边人很快就交错走了过去。

  但醉汉中却突然又有一人道:“不对…不对。”

  另一人道:“什么事不对?”

  那人道:“我瞧那人,怎地有点像大哥?”

  另一人道:“莫非是你眼花了吧。”

  那人笑道:“嗯…我好像是有些眼花了。”

  但却又有一入道:“咱们好歹去瞧个清楚怎样。”

  一群人喝了酒,兴致正⾼,这时无论是谁,无论提议作什么,别人却不会反对的,大家齐声道:“好。”

  于是一群人回⾝奔过去。

  那两条大汉瞧见有人追来,虽不知是⼲什么的,心里多少总有些发慌,两人打了个招呼,拔脚就跑。

  他们一跑,醉汉们也就跑开了。

  一群人纷纷大喝道:“站住…不准跑。”

  他们越呼喝,那两条大汉跑得越快,但这两人手里抬着熊猫儿这样铁一般的汉子,究竟跑不快。

  还没到街尽头,醉汉们已追着他们,将他们团团围住。

  两个大汉鼓起勇气,喝道:“朋友们,⼲什么挡路?”

  但这时醉汉们已认出了熊猫儿,纷纷喝道:“呀,果然是大哥。”

  “小子们,抬咱们大哥往哪儿走。”

  “赶快将大哥放下来。”

  喝声中,七八只拳头已向那两个大汉招呼了过去。

  两个大汉手里抬着人,也还不得手——等他们放下熊猫儿时,⾝子早已被打了十几拳了。

  这些醉汉们武功虽不⾼,但拳头却不轻,再加上几分酒力,那碗大的拳头擂在人⾝上,可真够受的。

  两个大汉武功也不⾼,挨了这几拳,骨头都快散了,哪里还能还手,只有抱头鼠窜而逃。

  醉汉们呛喝着,还想追。

  哪知熊猫儿竟突然翻⾝坐了起来。

  醉汉们瞧见了,又惊又喜,围将过来,笑道:“大哥原来没有醉。”

  熊猫儿也不说话,霍然站起,举起手,只听“劈劈啪啪”一连。

  串响,每条醉汉脸上都被掴了个耳光子。

  醉汉们被打得愣住了,捂住脸,道:“大…大哥为什么打人。”

  醉汉们哭丧着脸道:“咱们做错了什么?”

  熊猫儿道:“你们可知道我为什么装醉?”

  醉汉们一齐‮头摇‬道:“不知道?”

  熊猫儿道:“我装醉,只因我正要瞧瞧那两个兔崽于是什么变的,瞧瞧他们的窝在哪里,谁知却被你们这些混球坏了大事。”

  醉汉们捂着脸,垂下头,哪里还敢说话。

  熊猫儿道:“我打你们,打得可冤么?”

  醉汉们齐声道:“不冤不冤,大哥还该再打。”

  熊猫儿道:“好。”

  他手又一动,但却非打人,而是自怀中摸出好几锭银子,往这些醉汉每人手里,都塞了一锭。

  醉汉们道:“大哥这…这又是做什么?”

  熊猫儿道:“你们虽该打,但瞧见我有难,就不要命的来救,可还是我的好兄弟,我也该请你们喝酒。”

  醉汉们拍掌大笑道:“大哥还是大哥,有你这样的大哥,莫说挨两下打,就是挨三刀,六个洞,可也不算冤枉。”

  大家围着熊猫儿,哪知熊猫儿却又软软地往下倒。

  醉汉们又大惊失⾊,道:“大哥莫非受了伤么?”

  熊猫儿道:“胡说,谁伤得了我,我只是…唉,我的脑袋没有醉,⾝子却有些醉了,手脚都软软的没个鸟力气。”

  醉汉们又拍掌笑道:“看来咱们的大哥虽強,可是这酒,却比大哥更強。”

  一群人又拍掌⾼歌:“熊猫儿虽然是铁哟,烧刀子却是钢!熊猫儿虽然是天不怕,地也不怕哟!可就怕遇见大酒缸…”

  熊猫儿站了起来,笑道:“莫要唱了,我说你们,可瞧见沈浪沈相公了么?”

  醉汉们道:“沈相公…沈相公方才还在找大哥。”

  熊猫儿道:“现在呢?”

  醉汉们道:“现在…哦,现在沈相公已和那酒楼的主人,骑着马走了。”

  熊猫儿失⾊道:“骑着马走了…糟了,糟了,这下可糟了…你们可知道,他为什么要走,又是到哪里去了?”

  醉汉们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终于一人道:“好像是要去找两个人。”

  熊猫儿急急追问道:“找谁?”

  那人道:“找谁…我就不知道了,但我却瞧见,他们三匹马,是往那边出镇的。”

  熊猫儿顿足道:“该死该死,方才那马蹄声,想必就是他们…”

  要知他虽能听见马蹄声,但朱七七口中喃喃低语,他却是听不见的——他自然是多少有些醉了,只是醉得没有朱七七想象中那么厉害而已。

  那醉汉道:“不错,他们的马,还走了没多久。”

  熊猫儿道:“咱们此刻去追,只怕还追得着…兄弟们,快替我找马匹来…快,不管你们是偷,是抢都可以。”

  朱七七匆匆走进客栈——这几天,客栈的大门,是长夜开着的,掌柜的过来赔笑,店小二过来招呼。

  但朱七七全没瞧见,也没听见。

  她垂头走了进去,心里一直在嘀咕。

  突然间,⾝后有人大呼道:“前面的相公请留步。”

  朱七七一惊,回首,只见两条黑衣大汉,大步赶了过来,两人脸上却赔着笑,看来并无恶意。

  但朱七七却瞪起眼,道:“我不认得你们,你们叫我⼲什么?”

  黑衣大汉赔笑道:“小人们虽不认得公子,但我家主人却认得公子。”

  朱七七道:“哦…”

  那大汉道:“我家主人,有件事…咳咳,有件事想找公子。”

  朱七七道:“什么事。那大汉赔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只不过…只不过想请公子去…去喝两杯。”他人虽长得魁伟剽悍,但说起话来,却呑呑吐吐,其慢无比。

  朱七七皱眉道:“喝酒,深更半夜找我去喝酒?哼,我看你家主人必定…”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易容,世上已没有人认得自己了,不噤厉叱道:“你家主人是谁?”

  那大汉笑道:“我家主人就是欧阳…”

  朱七七叱道:“我不认得姓欧阳的…”

  那大汉道:“但…但我家主人却说认得李公子,所以才叫小人前来…”

  朱七七怒道:“你瞎了眼么?谁叫李公子。”

  那大汉上下瞧了瞧他几眼,又瞧了他伙计,呐呐道:“咱们莫非是认错了。”

  朱七七怒道:“混帐…以后认人,认清楚些,知道吗?”

  两条大汉一齐躬⾝道:“是,是,对不起…”

  朱七七虽然満肚怒气,但也不能将这两人怎样,只得“哼”了一声,转⾝而行,嘴里还是忍不住骂道:“长得这么大,却连认人也认不清,真是瞎了眼睛…”

  她喃喃地骂着,走入长廊。

  只见几个妇人女子,蓬头散发,抬着软榻,哭哭啼啼走了出来,榻上蒙着张白被单,里面像是有个死人。

  妇人们一个个都低着头,哭得甚是伤心。

  朱七七皱眉暗道:“真倒霉,好的撞不着,又撞着死人。”

  但她也只有避开⾝子,让路给她们过去。

  妇人们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走过朱七七⾝旁,有个老婆子手一甩,竟把一把鼻涕甩在朱七七⾝上。

  朱七七更气得要死,但瞧见人家如此伤心,她又怎能发作,有大步冲过去,冲回自己的房间。

  幸好,房间里一无变故,王怜花还躺在那里。

  王怜花被朱七七点的睡⽳,此刻睡得正熟。

  朱七七一掌拍开了他的⽳道。

  她満腹怒气要待发作,这一掌拍的可真不轻。

  王怜花“哎哟”一声,醒了过来。

  朱七七道:“你倒睡得舒服,我却在外面倒了一大堆穷霉。”

  她也不想想别人可不愿意睡的,也没有人叫她出去,漂亮的女孩子若是不讲理,别人可真是没法子。

  而此时此刻的王怜花,却更是没有法子。

  他被朱七七如此‮磨折‬,伤势非但没有减轻,反似更重了,目光更是黯淡,几乎连呻昑都无力气。

  朱七七道:“你可知道沈浪方才竟走了。”

  王怜花叹道:“我…我怎会…知道…”

  朱七七道:“我只担心,他明曰若不回来,我心机岂非白费。”

  王怜花道:“不会的…如此盛会,他…他怎会不来。”

  朱七七想了想,展颜道:“不错…你这一辈子,就算这句话最中我意…好,瞧你眼睛都睁不开的模样,我就让你睡吧。”

  王怜花道:“多谢。”

  又叹了口气,道:“连‮觉睡‬都要求人恩典,向人道谢,你说可怜不可怜…”

  朱七七也不噤笑了,于是不再‮磨折‬他,在墙角一张短榻上倒下,不知不觉,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朱七七也确累了,这一睡,睡得可真舒服。

  当她醒来时,王怜花却还在睡,她皱了皱眉,又不噤笑了笑,下床,穿鞋,拢头,揉眼睛,伸了个懒腰,然后,推开门。

  突然,一个人自门外撞了进来。

  朱七七一惊,但惊咤之声还未出口,她已瞧清了这个撞进来的人,便是那在王怜花眼中不值一文的胜泫。

  胜泫也站稳了⾝子。

  他眼睛红红的,神情憔悴,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

  朱七七知道昨夜这‮夜一‬必定够他受的——世家的公子哥儿,几时吃过这样的苦,她不噤笑道:“你可是在门外睡着了么?”

  胜泫红着脸道:“我方才来时,听得里面鼻息,知道两位在沉睡,我不敢打扰…”他偷偷瞧了那边的王怜花一眼,呐呐接道:“所以我就等在门外,哪知…哪知却倚在门上睡着了。”

  说完这句话,他又瞧了王怜花好几眼,也瞧了朱七七好几眼,目中的神⾊,显然有些奇怪?

  朱七七笑道:“我这位侄女染得有病,夜半需人照顾,出门在外,又未曾带得使女,我只得从权睡在这里,也好照顾她。”

  胜泫被人瞧破心思,脸更红了,垂首道:“是是。”

  朱七七道:“我吩咐的事,你做了么?”

  胜泫这才抬起头,道:“都已做了,我…小侄昨夜,在‮夜一‬之间,将那一个沈浪的作恶之事,说给五十七个人听…那沈浪绝对还不知道。”

  朱七七道:“好,那些人听了,反应如何?”

  胜泫道:“丐帮弟子听了,自是义愤填膺,有些人甚至痛哭流涕,有些人立刻要去找那个沈浪报仇,还是小侄劝他们稍微忍耐些。”

  朱七七道:“别人又如何?”

  胜泫道:“别人听了,也是怒形于⾊…总之,那个沈浪今曰要在丐帮会上出现,他是万万无法再整个人走出来了。”

  朱七七恨声道:“好…好好,我就要看他那时的模样…我当真已有些等不及了,如今已是什么时刻?”胜泫沉昑道:“还早的很,只怕还未到…”

  却见个店伙探头进来,赔笑道:“客官可要用饭?”

  朱七七道:“用饭?是早饭还是午饭?”

  店伙赔笑道:“午饭已快过了,小的已来过好几次,只是一直不敢惊动。”

  朱七七道:“呀,原来午时都已将过,快了,快了!”

  想到沈浪立刻就要祸事临头,她忍不住笑了出来一一但不知怎地,却义偏偏笑不出来。

  她咬了咬牙,道:“好,摆饭上来吧。”

  店伙一走,她喃喃又道:“吃过了饭,咱们就得出去,胜泫,你可得多吃此,吃饱了,才有力气,才能杀人。”

  胜泫叹道:“可惜只怕小侄还未出手,那个沈浪已被人碎尸万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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