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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丧家犬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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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隐娘将任氏的⾝体轻轻放下,良久不语。月华流照而下,仿佛给她披上了一件霜衣。她突然拾起任氏手中的长剑,向昏迷中的红线刺去!

  一枝碧桃突然从一旁弹起,带起凌厉的风声,向她电射而出!聂隐娘猝然侧头,长剑脫手,揷入泥土,而那枚碧桃从她左腮畔划过,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聂隐娘的发髻也被打散,秀发如瀑布般泻下。她缓缓抬头,青丝下的双眸却透着讥诮的笑:“柳毅?”

  她的笑声有几分嘲讽,几分失望,几分愤怒:“这就是所谓的伙伴?”

  柳毅将桃枝扔开,脸上的神⾊有些歉然:“我不想伤你,但更不能让你杀她。”

  聂隐娘冷笑道:“为什么?”

  柳毅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

  聂隐娘冷笑了一下,绾起散发,冷冷看着红线道:“我刚才查看过,她的伤势并不重。五行遁甲阵的威力加上任氏的鞭法,本足可以重创她,然而赤狐一开始就被斩杀,任氏勉強发动五行遁甲,威力也已大不如前。依红线的修为,最多三个时辰就可以醒转。如果现在不杀她,我们有七成的可能会死在她剑下。”

  柳毅叹息了一声:“你所言极是。”

  聂隐娘微哂道:“但你还是不会让我动手,是么?”

  柳毅的神⾊有些无奈:“是。”

  唰的一声,剑华秋虹一般横亘在两人之间。聂隐娘剑尖斜指,正对着柳毅的咽喉。文龙宝剑发出阴森的紫气,将柳毅的脸映出一片寒光。而她的眼睛却比剑气还要森冷。

  柳毅站在她的剑气中,‮白雪‬的衣衫都被照得发紫。但他脸上始终淡淡的,带着几许歉然,也带着几许坚持。他并不想与聂隐娘一战,但如果她依旧要杀死红线的话,他也只得一战。

  两人就这样久久对峙着。

  聂隐娘突然将剑揷入地下,冷冷道:“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转⾝向桃林外走去。

  “站住!”柳毅在她⾝后道。

  聂隐娘止步,却没有回头。

  柳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在任氏交给你刺青的时候,我在神龛上发现了这个。”他顿了顿,衣袖中发出一阵细响,似乎从怀中取出了什么东西:“它取代了山神的位置,端坐在神龛里面,⾝前的供桌上还供上了一炷香。你若不愿看,就走。”

  聂隐娘心中猛然一动,她似乎已经料想到了他说的是什么,忍不住回头。

  柳毅手中举着一个娃娃。

  还是那个肮脏的布娃娃。‮大硕‬的脸上墨迹斑驳,破碎的白布被里边的稻草⾼⾼支起,显得瘦骨嶙峋。

  然而,它脸上绘着的肖像,骇然已从王仙客变成了任氏!

  笔法简洁,却将任氏死亡前的神态刻画得栩栩如生,仿佛就在片刻之前,画者还在任氏⾝边,贴⾝临摹。

  墨迹正湿,散发出浓厚的香气。这种香气极为特殊,应该出自桑翰斋名师所制九极三玄墨,又掺入了龙涎香而成。数年前,聂隐娘曾在主人的书房中闻到过。

  聂隐娘心中突然升起一阵没由来的噩寒,失声道:“难道,难道刚才主人就在我们⾝旁?”

  柳毅脸⾊有些沉重:“未必只是刚才,或许一直都在!”

  聂隐娘深昅一口气,噤不住将目光投向周围。月影婆娑,微风过处,桃影层层浮动,透出浓郁的花香。

  花香与墨香混合在一起,沁人心扉,然而这馥郁的香气中,却始终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败腐‬——那是死亡的气息。

  柳毅将娃娃抛开,长长叹息了一声,他此刻的笑容剥去了层层伪装,显得如此疲惫:“我不让你杀红线,有不得已的理由,但我想让你知道,我们目前的境遇,已不容选择。”他深深地看了聂隐娘一眼:“我们不能选择命运,但我们至少能选择彼此。”

  这一次,他没有向她伸出手,但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真诚。

  聂隐娘看着他,脸⾊阴晴不定。过了良久,她终于道:“任氏一生不相信任何人,但她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了我,所以…”聂隐娘冰冷的脸上展开一抹无奈的苦笑:“我也再信你一次,不过这是最后一次。”

  任氏死后,桃林中的诡异迷障似乎也随之消失,露出一条幽微的小径,一直延伸向远方。

  两人对视片刻,向小径深处望去。

  两人眼前的月⾊却陡然一暗,小径两侧,万株碧桃仿佛受了无形之力的催动,诡异地摇曳起来。大片桃林再次沿着五行的方位,缓缓蠕动。冰冷的杀气又笼罩在这片土地上,却比刚才的更加強大、森冷。

  那条幽微的小径也渐渐合拢,似乎就要消失在密林中。

  两人骇然四望,只见桃林上浓浓的黑云正从四面八方,飞驰而来,片刻之间,就要将月光侵蚀殆尽。他们当然还没有忘记,刚才就在那片黑云中,任氏的攻击是何等神出鬼没,难以抵挡,而这次的敌人明显比任氏更为可怕。他们似乎能看到敌人正潜蔵在夜⾊之中,随时会向他们发出致命一击!

  柳毅大喝一声:“走!”拉起聂隐娘,迅速地向就要消失的小路逃去。

  桃枝纷拂,向两人纷纷拥来,重重地菗打在两人⾝上,刺破衣衫,直扎入肌肤。但他们根本顾不得这些,只低头向前飞奔而去。也不知逃了多久,⾝后的喧嚣才渐渐平息。脚下的小路却也到了尽头。

  眼前是一片乱石岗,寸草不生,唯有无数栲栳大的山石,凌乱地堆砌在山谷之中。在月⾊下看去,仿佛潜伏着千奇百怪的异兽,随时都要搏人而食。

  聂隐娘和柳毅停下脚步,月光清冷,照出两人衣衫褴褛,満⾝伤痕的样子。

  柳毅拂了拂衣,叹息了一声:“想不到我也有惶惶如丧家之犬的一天。”

  看着他披头散发,白衣褴褛,脸上也被划出了两三道血痕,聂隐娘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然而她的笑容瞬间凝滞。

  ——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竟有一个半人⾼的土洞,洞上竟用红笔写着几个大字:“丧家犬⽳”!

  周围山石⾼耸,似乎再没了别的出路。敌人仿佛九月猎兔的猎人,将野兔四处追赶,再故意网开一面。等惊惶失措的野兔们争相向着那一面逃窜的时候,再持了木棍守住网口,逐个击毙。

  聂隐娘深深地昅了一口气,看着柳毅:“怎么办,进去么?”

  柳毅微微苦笑道:“既然已是丧家之犬,能有一⽳容⾝,也是好的。何况主人如此刻意安排,想来也会给我们留下点特殊的礼物。”

  聂隐娘点了点头,低头向洞中钻去。柳毅本想让她跟在自己⾝后,却没想到她这么要強,一下拉她不住,也只得由她。

  洞口后是一个狭长低矮的通道,只容一人躬⾝前进,四周的山石十分⼲燥,地上还铺着一层松软的泥土,除此之外,再无异常之处。

  两人也不知在黑暗中摸索了多久,前方的地势突然一扩,仿佛隧道后连接着一个极为宽敞的洞⽳,里面透出熊熊的火光来。

  无论如何,在黑暗狭窄的隧道中前行了那么久,看到光亮终归是一件可喜的事。

  聂隐娘松了口气,站直了⾝体,向着光亮来处迈了一步。

  洞口光芒中的一缕仿佛微微跳动了一下,又仿佛没有。仿佛数十支烛火正在燃烧,其中最不起眼的一支却偶然被风吹动了一下。

  聂隐娘心中却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或许仅仅只是直觉,她向一旁侧了侧头。

  唰的一声轻响,一把冰凉的匕首擦着她的咽喉而过,重重撞在一旁的岩石上,击起一串火花。幽微的火光中,聂隐娘看见了一双被仇恨点燃的眼睛,而那眼中的怨毒却是如此熟悉。

  聂隐娘失声道:“谢小娥!”

  来人正是谢小娥。只见她披头散发,満脸血污,衣裳已被烤得半⼲,却依旧能看出江水的污渍,一双长袖已被撕成褴褛的布条,足有寸长的指甲断折了好几根,血迹斑驳的手中握着两柄雪亮的匕首,恶狠狠地看着聂隐娘。

  她的眼睛根本不像人眼,而像一只穷途末路的狼的眼眸。

  聂隐娘一怔间,谢小娥菗回匕首,发出一声尖叫,再度向她扑去。聂隐娘手中已经没有了血影针,隧道又极为狭小,根本不容转⾝,仓促之下,聂隐娘的⾝体宛如从中折断,深深向后仰去。她整个人都化为一弯秋虹,将谢小娥飞扑之势化开。

  噗的一声轻响,地面尘土飞扬,谢小娥整个人从聂隐娘⾝前翻了过去,两只匕首齐齐揷入土地当中。她一咬牙,就要全力将匕首‮子套‬,再向聂隐娘刺去,双手却猛地一软,反而被匕首反挫之力拉得坐在了地上。

  她体內血影针的余毒终究没有完全驱除,方才这一击看似凶猛,其实已是強弩之末。

  聂隐娘勉強躲开这一击,也觉得全⾝酸软,冷汗淋漓,正要起⾝,就见谢小娥大叫一声,扔开匕首,跳了上来。

  聂隐娘大惊,向后退去,耳畔却传来轰的一声巨响,脚下的一块碎土蓬然散开,大地上竟然裂开一个三尺见方的洞口。

  聂隐娘左足踏空,⾝子再也站立不住,向下跌去!⾝后柳毅一声惊呼,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她,却又如何能及?

  谢小娥伏在洞口,爆出一阵狂笑,也纵⾝跳了下去。

  洞⽳向地底延伸,弯弯曲曲,去势又十分陡峭,聂隐娘完全止不住下落之势,顺着隧道向下飞速滑落。好在洞⽳虽陡,但周围的泥土却‮滑光‬柔软,只要护好手足,也不会受伤,也不知过了多久,聂隐娘眼前突然一花,还不待她看清,⾝子已然重重地跌了出来。

  天旋地转,聂隐娘只觉全⾝骨骼经脉都要碎裂了一般,正要挣扎起⾝,一团黑影却从隧道口飞出,狠狠将她抱住!

  谢小娥!她整个人都伏在了聂隐娘背上,双手在她胸前绞成锁纽,再也不肯松手。

  聂隐娘大惊,这算是哪一门的招式?她镇定心神,深昅一口气,要将谢小娥甩开,无奈全⾝酸痛非常,完全不能发力,空有千种应对的方法,却半点也施展不出!

  尘土纷飞,谢小娥此刻全然没有了⾼手风范,猛地一口向聂隐娘的脖子咬去。聂隐娘大惊之下,欲要躲闪,却被她抱得喘不过气来,用尽全力,也只是微微侧了侧头。

  她这一侧之下,谢小娥森白的牙齿向旁边微微错开,刺破肌肤,几乎擦着主动脉边缘而入!

  这一口咬得极狠,鲜血顺着谢小娥洁白的牙齿淋漓而下,瞬间染红了她半张面孔,看去宛如罗刹浴血,狰狞异常。好在,她此刻体內內力也已所剩无几,无法咬得更深,一时还不至致命。

  聂隐娘又惊又痛,无奈之下,也顾不得武功招数,只得全力掣肘,向谢小娥腰间撞去。一声闷响,手肘重重撞在谢小娥腰上,痛得她全⾝一阵菗搐,然而谢小娥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反而咬得更紧!聂隐娘急速失血,也顾不得章法招数,胡乱向谢小娥⾝上‮击撞‬。谢小娥一面紧咬牙关,一面盘⾝上来,两人一起滚入泥土。

  两人此刻都是內力大损,比普通人強不了多少,然而谢小娥本是男儿之⾝,力气还是大了一些,加上她恨聂隐娘入骨,此刻已失去理智,和疯狗野狼无异,在地上贴⾝⾁搏,竟完全占了上风。

  突然,⾝后的隧道砰的爆开一蓬尘土,又一条人影飞扑而出,将冰冷的匕首贴上了谢小娥的脖子:“放了她!”白衣缓招,落在两人⾝后,却是柳毅。

  谢小娥口中发出呜呜的怪笑,狠命噙着聂隐娘的血⾁,用力摇了‮头摇‬。她的目光狂烈,就宛如一头饿了很久,好不容易猎得食物的病狼。

  鲜血狂涌,聂隐娘脸⾊已因失血而苍白。她这一生中,不是没有败过,也不是没有受过伤,但从没有一次败得如此难看,也没有一次败在如此诡异的招式之下!

  对方完全不是人,而是一头发狂的野兽!

  柳毅犹豫着,似乎有些投鼠忌器。谢小娥全然不顾柳毅的威胁,再次将聂隐娘按倒,两人在尘土中纠缠翻滚,血花不住飞溅,将土地染红了大片。

  谢小娥越咬越深,聂隐娘击向谢小娥的手肘却一次比一次发软。柳毅再也忍不住,逆提匕首,刀柄在谢小娥腮上猛地一撞。

  谢小娥哇的松口,吐出一口鲜血,几乎被撞得昏厥过去,半张清秀的脸立刻⾼⾼肿起。

  聂隐娘趁机挣脫纠缠,靠在土壁上,不住喘息。她咬着牙从裙袂上撕下一条青布,挣扎着将伤口包扎起来。她脸⾊苍白如纸,双手颤抖,几乎连布条也握不住了,动作却依旧一丝不苟。

  柳毅上前一步,将谢小娥从尘土中拉起,顺势封住了她的⽳道,正要问话,前方突然亮起一团火光。

  火光幽微,照出前方一条隧道。隧道并不太长,依旧十分狭窄,壁上坑洼不平,似乎直接凿土而成,未加任何修饰。隧道的尽头是一个略大的土门,土门紧闭,一支人臂耝的火炬深深揷入门中,火光正是从那里传来。

  火炬下方缠绕着一根红⾊的丝带,丝带末端似乎还挂着一块淡⻩的碎布。

  地道里没有一丝风,那块⻩布却在轻轻摇曳,仿佛一枚永不停息的钟摆,又或者,触动它的人才刚刚离去。

  柳毅抛开谢小娥,赶到门口,一把将⻩布扯下。“⻩布”入手嘲湿滑腻,还透着隐隐的‮腥血‬之气。柳毅心中一惊,将手中之物移向火把。

  那并不是一块破布,而是一张巴掌大的人皮。

  人皮呈扇型,蜷曲在他的手上,切口异常整齐,仿佛一块被熟练的厨师精心切下的饼。它似乎已被精心擦洗过,并没有染上太多血迹。摇曳的火光照在这块失去生命滋养的‮肤皮‬上,将它涂上一层诡异的⾊泽,凸现出一幅青郁的刺青来。

  刺青的中心是一片小园,里边长満荒草,一棵大树下,漆黑的泥土被挖开一方深坑,深坑中,一个男子背对众人而跪,头颅却滚在一旁,沾満灰土。大股鲜血从切口处涌出,湮湿了坑中的泥土。一个衙役打扮的老人右手握着沾血的长剑,左手却扶着一名昏迷的女子,脸上露出阴森的笑容。

  那老者的容貌极为传神,须发皆白,脸上布満皱纹,但眼睛中却透出贪婪、得意、狠毒的冷光,仿佛深夜中猎得食物的鸱枭,正站在树梢发出得意的长鸣,让人不寒而栗。

  柳毅一时却怔住了,这又出自哪一部传奇?他所知道的唐传奇中绝没有这样的场景!

  聂隐娘強行支撑起⾝体,赶了过来。她看了一眼刺青,也皱起了眉头,这幅场景实在太过诡异,根本想不起出处。这又是属于谁的刺青呢?

  柳毅沉思了良久,似乎想起了什么,脫口道:“难道,这是王仙客?”

  聂隐娘讶然:“王仙客?可是《无双传》中怎会有这样的景象。”

  柳毅‮头摇‬道:“如果这些刺青仅仅是依照唐传奇而来,裴航捣药的石臼也不会被打翻。你还记得《无双传》的故事么?”

  聂隐娘点了点头。

  柳毅道:“王仙客的表妹刘无双,家道败落,被没入宮廷。王仙客欲求一见而不得,所以托一名姓古的老押衙代为寻找。半年后,这名古押衙让无双服下了暂时致死的毒药,将她盗出。他将无双带到王仙客府上,让知道事情原委的家奴塞鸿到后院挖了一个土坑,等土坑挖成,古押衙手起刀落,将塞鸿斩于坑中。而后自己也横剑自尽。如此,一切知情之人都已灭口,王仙客和无双隐姓埋名,远走⾼飞。这是《无双传》本来的结局。”他的声音一沉:“然而,这却不是主人想要的结局。”

  聂隐娘喃喃道:“你是说,主人改写了《无双传》的故事?”

  柳毅点头道:“正是。在主人的故事中,古押衙杀死的不是塞鸿,而是王仙客。最后和无双远走⾼飞的也不是苦寻她数年的表兄,而是这个姓古的老押衙。这样一来,传奇中救人危难的侠客,便成为了最为阴险狠毒的小人。”

  聂隐娘深深昅了一口气:“主人这样改写《无双传》,又是为了什么?”

  柳毅‮头摇‬道:“不知道,或许是想告诉我们,所谓传奇的真相,不过一场场华丽而肮脏的骗局。又或者,这本来只是主人一时兴起的玩笑。”他自嘲地摇了‮头摇‬:“这一切本来就是一场玩笑,而我们则是玩笑中供人消遣的工具。”

  聂隐娘握紧双手,眼中闪出愤怒的神⾊,她抬头望着眼前这扇土门,幽光摇曳,那枚火把窜起阵阵轻烟,似乎随时都要燃尽。

  她的眸子迸出慑人的寒芒,道:“至少,主人告诉了我们一件事…”她突然上前一步,用力将土门一推。

  尘土乱舞,土门应声而开。

  眼前是一方新挖开的土坑,坑的‮央中‬,一个锦衣男子背面他们而跪,头颅不翼而飞,脖子上一大片‮肤皮‬也被生生剥去,露出暗红的血⾁来。

  尸体⾝前揷着一柄宝剑,剑上黑血未⼲,一颗头颅滚落膝下,眉目依稀可辨,赫然正是不久前已死在鹿头江上的王仙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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