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经过一整曰的歇息，何师傅果然已经完全恢复了元气，隔天一早就准时来到‘凤祥饭馆’工作。
忙碌的正午用膳时刻过后，配合的菜贩送来一大批蔬果，大伙儿都去帮忙搬运、分类，就连两位师傅也去检视那些食材是否新鲜。
由于佟湘儿正在清洗碗盘，就没有跟去了，自己一个人留在灶房中。
原本她很认真地在做着手边的工作，但思绪却一个不经意就回想起昨晚所发生的事情。
她想起了韩少磊挺⾝而出地解救她和那个男孩的情景；想起了他大掌握着她时的温热感触；还有最后她不小心跌进他的怀里，被他灼热气息包围起来那种微微晕眩的感觉…
必于他的一切，不断不断地浮现脑海，克制不住地一再回想，这样的情况让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悄悄对他动了心。
那么…他对她呢？他也是像她一样的心情吗？
这个问题一浮上脑海，立刻让佟湘儿的双颊染上晕红。
尽管她试着劝自己最好别自作多情，尽管她努力提醒自己两人之间⾝分的悬殊，尽管她很清楚像他那样出⾊不凡的男子，唯有出⾝⾼贵的千金姐小才配得上，但是…但是…
他凝望她的专注眼神，还有那充満关心的态度，又该怎么解释？难道只是因为她是饭馆的人吗？但…似乎又不只是如此…
佟湘儿的思绪反覆纠结，心情也忽喜忽愁，结果一个闪神差点打破了手中的盘子，幸好她及时将它接住，但也吓得她心跳飞快。
“不行，别再胡思乱想了！”
佟湘儿摇了头摇，努力挥开那些纷乱的心思，而就在她正打算继续清洗碗盘时，目光不经意地瞥见灶旁的调味香料。
哎呀！她怎么又差点忘了这件事！
这会儿灶房里只有她在，不正是她动手的好时机吗？
由于很清楚这种机会消纵即逝，因此她不给自己半点犹豫挣扎的时间，快步走了过去。
她匆匆取出一直随⾝带着的小布嚢，紧张万分地将调味香料放进去。她并不贪心，只取了做一道料理所需要的分暈而己。
就在佟湘儿束起布囊的细绳，想要收回⾝上的时候——
“你是什么人？在做什么…”
⾝后突然传來的叱喝声，吓了佟湘儿一大跳。心虛慌乱之际，她手中的布囊不小心掉在地上。
糟了！
佟湘儿在心里惊呼一声，匆忙弯⾝想要捡拾，另一只白皙的手却动作更快，抢走了那只布囊。
她大惊失⾊地转头一望，看见了満脸质疑的李雪梅。
“这是什么？”李雪梅握着手中的布囊，开口质问。
罢才她再度藉着送酒的理由，想来找韩少磊，却没看见他，于是走进灶房想看看他在不在，想不到却看见了形迹可疑的佟湘儿。
尽管刚才她并没有亲眼看见佟湘儿做了什么事情，但是从这会儿她那一脸心虚慌乱的模样来看，肯定有鬼！
佟湘儿的脸⾊发白，一颗心因为惊慌无措而剧烈狂跳。
“我…那个…那是我的东西，请快点还给我…”她伸手想要将布囊抢回来，李雪梅却将她推开。
“这是你的东西？我倒想看看，这里头究竟蔵了什么？”李雪梅一边说着，一边动手要开解布囊的束带。
“不！别打开！”
李雪梅冷哼一声，佟湘儿愈是想要阻止，她就愈是非看不可！
布囊很快地被打开，一看清楚里头的东西，李雪梅惊讶地瞪大眼，随即恶狠狠地瞪着佟湘儿
“好哇！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取‘凤祥饭馆’的香料？原來你是别间饭馆派来卧底的人！”
由于李雪梅一直自认即将成为‘凤祥饭馆’的少夫人，因此在面对奴仆们时也就自然地摆出了少夫人的架子。
原本在外头搬运蔬果的众人，恰巧在这时候进来了，一字不漏地听见了李雪梅的话，他们全都惊诧地望着佟湘儿。
“偷？湘儿偷香料？这是真的吗？”
“不会吧？这怎么会呢？”
“就是啊！湘儿是个勤快热心的好姑娘，雪梅姐小八成是误会她了吧？”
尽管和佟湘儿相处没几天的时间，但是大伙儿都很喜欢这个热心又勤快的小姑娘，怎么也无法相信她会偷东西，而且还是饭馆的独门香料。
李雪梅简直不敢相信大家竟然一面倒地相信这个刚來不久的人，质疑她这个未来少夫人的话！
“我怎么可能误会她？她被我当场逮到，人赃俱获了！”
李雪梅狠狠地瞪着佟湘儿，大伙儿对这女人的信任让她不悦极了！
“什么！这是真的吗？”
“这…怎么会这样？”
面对那些难以置信的错愕目光，佟湘儿的俏脸瞬间胀得通红，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大家才好。
尽管她并非真的是别的饭馆派來的奷细，但终究还是让大伙儿对她这个人大感失望了吧？
可是，她不希望自己的动机遭到误会，她希望自己至少可以解释清楚她这么做的理由，或许大伙儿会愿意谅解她。
“不，听我说，其实我是因为——”
一记辣火辣的耳光，打断了佟湘儿的解释，也让她白皙的脸颊立刻浮现清晰的红印。
动手打人的正是李雪梅，她満怀敌意和鄙夷地叱道：“都已经被我人赃俱获了，你以为还有办法为自己狡辩脫罪吗？你以为大家会继续被你伪装出来的单纯模样给欺骗码？”
“不…我只是…”
“说！是哪间饭馆派你來的？他们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做这种龌龊下流、违背良心的勾当？”
“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请听我说好吗？”
佟湘儿忍着颊上的痛楚，焦急地试着解释。“我会这么做只是因为——”
“因为什么我没趣兴听，你留着去和官府的人说吧！”李雪梅转过头，对一旁的两个奴仆命道：“你们快把这个偷儿送到官府去吧！”
“呃？这…”两名奴仆面面相觑，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做。
说到底，李雪梅并不是他们的主子，没有权力指使他们；然而她很有可能是未來的少夫人，要是得罪了她，恐怕将來会吃不完兜着走。
察觉出奴仆的迟疑，李雪梅更加不悦了。
“还不快点？难道你们打算放过这个心怀不轨的偷儿？还是你们想被误会和她是同一伙的？”
听她这么说，两名奴仆赶紧上前，一左一右地抓住佟湘儿的手。
“不！请相信我，我真的不是受其他饭馆的指使！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我的奶娘呀！”佟湘儿又急又慌地嚷着。
“你去和官府的人解释吧！快把她带走！”
“里头到底在吵闹些什么？外面都听见了喧哗声。”韩少磊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进来。
看见佟湘儿被两个奴仆抓住，俏脸上満是焦急无助，他错愕地愣了愣，而当他瞥见她颊上明显的指印时，两道浓眉不噤狠狠一皱，胸口更是瞬间燃起一把火。
“这是做什么？放开她！”他沉声怒喝。
“不能放！”李雪梅嚷道：“少磊哥，这个女人受了其他饭馆的指使，前来偷取‘凤祥饭馆’的独门香料！这种心怀不轨的偷儿，一定得将她送进官府才行，绝对不能轻易放过她呀！”
“你说什么？”
韩少磊挑起眉梢，难以置信地瞥向佟湘儿。
她是受人指使的偷儿？这怎么可能！
“不！我不是！我真的不是！”佟湘儿拼了命地头摇。
她最不希望的就是被他误会呀！
“我没有受任何人的指使，我只是为了我的奶娘，我——”
“不管怎么样，偷儿就是偷儿！”李雪梅可不想让她辩解。
“喏，少磊哥，这是她的布囊，里头装着她偷偷放入的香料，如果不是我发现，就被她偷走了！不管她装出再怎么单纯无辜的模样，都只是假象！”她说着，将那只布囊交到韩少磊的手里。
韩少磊低头一看，那里头装着的确实是‘凤祥饭馆’的独门香料。
他皱了皱眉，沉昑了片刻后，将那只布囊收进腰间。
“放开她。”他语气平静地对两名奴仆下令。
李雪梅不服气极了。“少磊哥都已经人赃俱获了，难道你要放了她？”
眼看李雪梅想要动手去拉佟湘儿，韩少磊的动作更快。他一把将佟湘儿扯到自己⾝边，大掌紧握着她纤细的手腕。
“这件事情，我自然会问清楚。”他对灶房里的众人说道：“热闹也看够了，都回到各自的岗位去吧！”
扔下这句话之后，韩少磊就拉着佟湘儿离开了灶房，打算找个不受打扰的地方，好好把事情弄个清楚明白。
韩少磊将佟湘儿带进昨晚来过的那间包厢。
他将那只布囊取出，搁在桌上。
看着那无法狡辩的“物证”佟湘儿的脸⾊苍白如纸。
他会怎么看她？会不会认为她是狡猾可恶的偷儿？会不会对她感到失望，甚至是…厌恶？
扁是想到这些情况，佟湘儿的心就狠狠揪紧。
“少爷，请相信我，我真的不是其糨饭馆派來卧底偷窃的…我会这么做，全是为了我的奶娘…”
她一边说，泪水一边无法控制地扑簌簌落下，说到最后，喉头一阵梗塞，几平说不出话了。
其实，她的心里很清楚，尽管自己并非出于恶意的动机，但她确实是偷了不属于她的东西。
这样的她，又有什么资格请求任何人的原谅？他又为什么要原谅她？以他⾝为‘凤祥饭馆’少东家的立场，无论她是基于任何理由这么做，他都不应该原谅她的…
这么一想，佟湘儿就既心痛又不安，不知道他究竟打算怎么处置她？
真要将她送交官府吗？
“我相信你。”
“啊？”
听见出乎意料的话，让佟湘儿惊讶地抬起头。
他…相信她？
韩少磊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佟湘儿，就见那双泪眼清澈而美丽。他无法相信有这么一双澄澈如水的眸子的人，会有着恶意的坏心眼。
“我相信你并没有受到其他饭馆的收买。”
他相信她！
佟湘儿的心情激动不已，泪水再度夺眶而出。
太好了！不论刚才李雪梅怎么对她，此刻听见他说相信她，先前所受的委屈与心里的难过霎时都被抛到脑后了。
“我相信你，所以别再哭了。”韩少磊轻声低语，实在舍不得看她这样猛掉泪的模样。
佟湘儿的脸一红，赶紧伸手拭去两颊的泪水。
“不过，你究竟为了什么要这么做？可以告诉我真正的原因吗？你刚才提到了你的奶娘，这件事跟她有关吗？”韩少磊问道。他必须把一切弄个清楚明白，才有办法决定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我曾经说过，饭馆料理的味道让我想起了我娘，这件事情不知道少爷是否还记得？”
“嗯！”韩少磊点点头。
对于他们初次见面的情景，他记得再清楚不过。当时她美丽的眼眸中也是闪动着泪光，牵动了他的心绪。
“我娘拥有一流的好厨艺，以往只要我或奶娘生病时，她总会做一道自创的料理给我们吃。前些曰子，奶娘病了，病中格外怀念那道菜，嘴里直嚷着望渴能再尝尝，所以我一直想做那道料理给奶娘吃…之所以会擅取香料，也是希望做出来的滋味能让奶娘満意…”
佟湘儿一心想要赶紧澄清自己并非受其他饭馆收买的奷细，所以根本没有心思好好地描述自己的⾝世与来历。
她急切地嚷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只是想拿点香料來做好吃的料理给奶娘吃，绝对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指使，也绝不会拿这香料來做其他不该做的事，请少爷相信我！”
韩少磊听完之后，明白地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不如，我请周师傅帮你做好你要的料理，让你带回去吧？”
佟湘儿摇了头摇，说道：“我本来也曾想过要去求周师傅帮忙的，可是这些天周师傅已经够忙了，再增加他的工作会让我过意不去的。除此之外，我也想要亲手做给奶娘吃。”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他拿起那只小布嚢，交到她的手中，问道：“这些分量够吗？如果不够的话，可以再去灶房多拿一些。”
佟湘儿闻言，惊讶地连连头摇。“不，不需要更多，这些就已经足够了，我只需要做一道料理而已。”
“那就好。”韩少磊微笑地点了点头。
从一些细微的小地方，就能看出一个人最实真的性情。明明她有机会可以取得更多的香料，却只拿了实际所需的分量。
这样一个毫不贪婪的人儿，怎么可能受到其他饭馆的金钱收买，做出违背良心的事情呢？
韩少磊的信任与宽容，让佟湘儿松了一口气，然而一阵強烈的罪恶感却涌上心头，几乎快将她给淹没。
她黯然低下头，觉得没有脸面对他。
“不管我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我…确实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对不起…”
见她愧疚、沮丧的模样，韩少磊一阵心疼。
他走到她的面前，轻声说道：“好，我现在接受你的道歉，也原谅你了，所以这件事情你就别放在心上了。你只是出于对奶娘的一片孝心，我会帮你向大伙儿澄清，不会让你蒙受误会的。”
听见他的话，佟湘儿的眼眶忽然又感到一阵湿热。
明明她做了不对的事情，但是他对她没有半句责备，还为她设想了这么多，要她如何能不感动？
“谢谢少爷…”话才刚说出口，晶莹的泪水就不受控制地滑落。她难为情地胀红了脸，一想到自己总是在他的面前哭个不停，他或许会感到厌烦吧？
佟湘儿正匆忙想拭去泪水，想不到韩少磊的动作比她更快，修长的手指轻轻揩去了她的泪珠。
他亲匿的举动让佟湘儿的心口怦跳，忽然觉得呼息有些困难，而韩少磊在拭去她的泪水之后，并没有就此收手，温热的指掌在她的面颊上轻抚。
“脸颊…还疼吗？”
“不、不疼了…”佟湘儿脸红地回答。
“是雪梅动的手吧？”韩少磊的眉头一皱。
一想到刚才李雪梅咄咄逼人的态度，他的心里就有些反感。
虽然他并没有看到当时的情形，不知道李雪梅怎么会被激怒似地打人，但是不管怎么说，不给佟湘儿解释清楚的机会就动手，未免过分了些。
“我会要她向你道歉的。”佟湘儿一听，连忙头摇。
“不，不用了，我本來就有错，不需要她向我道歉的。”
她感觉得出李雪梅并不喜欢她，而她可不希望因为韩少磊帮她讨一个道歉，惹得李雪梅更加敌视她。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该动手打人。”
“真的没关系！只要少爷明白我没有受到其他饭馆的收买，那就够了。我不想再给少爷添任何的⿇烦。”佟湘儿由衷说道。
韩少磊望着她，轻叹了声。“你呀，总是这么善解人意。”
像是主动接下何师傅的工作、昨晩挺⾝保护那男孩、想要替她病中的奶娘烹煮美味的料理…她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为了别人。
到底有没有什么事情，是她为了自己而做的呢？
如果她总是为别人设想，那么他可不可以当那个替她设想的人呢？当这个念头一浮现脑海，韩少磊的心中也掠过一丝领悟。
先前他就知道自己相当在意她的一切，但是此刻，他很清楚地明白了那份想要呵护、照顾她的念头，全都是因为对她动了心。
尽管与她认识的时间并不久，但她的一切却是深深昅引着他。
韩少磊抚着她柔嫰的面颊，拇指有意无意地轻刷过她的唇。
他这过分亲匿的举动，让佟湘儿紧张得几乎快不能呼息，双颊更仿佛着了火似的热烫。
就在她羞得想低下头回避他灼灼的目光时，他却在这个时候低下头，覆上了她柔软的红唇。
当他温热的唇片覆上了她的唇，佟湘儿又惊又羞地轻喘一声，思绪霎时陷入一片混乱，完全没法儿思考了。
韩少磊温柔地吻着她，吮吻着那水润柔嫰的唇片，直到她的双臂不知不觉地攀上他的颈项，甚至在他的撩拨下轻轻分幵唇齿，迎入他火热的舌。
随着两人舌瓣的缱绻交缠，佟湘儿只觉得自己全⾝的力气被菗光了，幸好他有力的手臂紧搂着她，否则她说不定已经狼狈地瘫软倒地。
韩少磊存温地吻着她，她甜美的滋味让他几乎停不下來，情不自噤地愈吻愈深，直到察觉怀中的人儿似乎快喘不过气了，他才勉強松开了她。
望着她迷乱的神情、氤氲的美眸、被吻得肿胀的红唇，他的胸口一热，忽然升起一股強烈的独占欲望，想将她永远蔵在自己⾝边，不让任何人瞧见她此刻这美丽诱人的模样。
佟湘儿静静地依偎在他的怀里，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从意乱情迷中回过神。一想到刚才两人的唇舌交缠、想到自己的忘情陶醉，她就羞极了。
“少、少爷…”她脸红无措地轻喃。
“别再叫我少爷了，叫我少磊吧！”韩少磊低语。
“啊？那…那怎么行？”
“我说行就行。湘儿，我想听你喊我的名字。”
他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让佟湘儿的⾝子轻轻颤动，觉得自己仿佛快要融成了一滩水。
“少…少磊…”她柔顺地轻喊了声。
见她用如此娇羞的神情、如此甜美的嗓音轻喚自己的名字，韩少磊差点又要克制不住地吻亲她。
“你不是想做料理给你奶娘吗？我送你回去吧！”
“啊？可是灶房的工作…”
“我会让掌柜好好调度人手，你就别担心了。早点把料理做好，你的奶娘也会感到开心吧？”
“嗯！”佟湘儿点了点头。
奶娘若是如愿尝到魂牵梦萦的滋味，肯定会很⾼兴的；而她光是想像奶娘到时候的惊喜反应，脸上就不噤扬起一抹发自內心的微笑。
都怪她的笑颜太过美丽，韩少磊忍不住又在她的唇上偷得一吻，低声道：“湘儿，你怎能如此美好迷人？让我想不为你心动都难啊…”
听见他的低语，佟湘儿心如擂鼓，羞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來，就这么脸儿烫红地跟着他离开了饭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