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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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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酒‬又打电话上来问:“傅‮姐小‬,又有一个记者想要上来访问你。”她机械的答:“好吧,让他上来。”那名记者简直是欣喜若狂的,一见面就问:“傅‮姐小‬,你可不可以答应我做独家的专访。”

  “可以。”她平静的说:“我只是想澄清一些事实,以免连累了一些无辜的人。”

  记者自顾自的发问:“傅‮姐小‬,你会和易先生结婚吗?”

  结婚?现在他恨她入骨,结婚?她笑起来:“我为什么要和易先生结婚?我和他又不熟。”

  记者诧异的看着她,说:“可是,有报道说你…”

  她打断了他的话:“孩子根本不是易志维的,你们弄错了。我和易先生只是普通朋友,你们再胡乱猜测的话,我的男朋友会生气的。”记者双眼发亮,立即追问:“那可不可以公开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她微微一笑,说:“我现在打个电话问一问——如果他愿意的话,我就告诉你,如果他不愿意,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记者狂喜:“当然!当然!”

  她深深昅了口气,拿起电话拨出熟悉的号码,很快就有人听了。

  她说:“是我。”

  “圣歆?”

  她凄凄的笑着,她是四处头破血流,最后兜了个大圈子,却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你看过今天的新闻吗?”

  “看过了。”

  “如果你肯替我担当,我保证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并且,我不会给你添一点⿇烦的。”他从来就懂得她,话说的再含蓄,他也听得懂。他问:“每股?”

  “七块五。”

  “你手里45%的全部?”

  “是的。”

  他说:“成交。”

  她唇角弧线上扬,连她自己都诧异自己竟还可以笑出来,她看了一眼一脸期待的记者,对他说:“记者就在这里,你自己和他说吧。”她把电话交给记者,那名记者小心翼翼的问:“请问——”

  “我是简子俊,傅圣歆是我的女朋友,你们不用缠着她了,至于我们什么时候结婚,我一定会叫公司的公关部开记者招待会宣布的,你们放心好了。”

  下雨了,雨下的不大,沙沙的敲着窗子。

  一下雨,就觉得秋天的确是来了,凉意一点一点,沁到人的心上去。

  傅圣歆站在窗前,有些思绪飘乱。她赌气——赌气把公司卖了,那又怎么样?也许他暗地里还在⾼兴,⾼兴自己知难而退,没有敲诈他。简子俊也在⾼兴,虽然她还是给他带来了很大的⿇烦,媒介对这件事的戏剧性发展津津乐道,简子俊的名字立刻上了头条。还不无讽刺的说她傅圣歆有本事,在两位财经巨子之间左右逢缘。

  近几天来她的一举一动都成了媒介的目标,她只好关在家里不出去,可是还是躲不过俗事的纷扰。今天有一家报纸的新闻就是“易志维冲冠一怒为红颜”其实事情很简单,只不过是富升和东瞿同时参加一块工业用地的拍卖,富升价⾼者得,本来这也没什么,再正常不过的商业行为,记者偏偏围着易志维追问:“听说傅‮姐小‬要和简子俊先生尽快结婚,易先生你有什么感想?”易志维应付惯了的,就说:“我当然是祝福他们。”这时一个记者就笑:“易先生这样大方?有传闻说傅‮姐小‬原本是你的女朋友,后来简子俊先生横刀夺爱,易先生,今天的地皮又让简先生标得,两次心爱之物被抢,你有什么看法?”

  易志维大怒,拒绝作答并拂袖而去。这也怪不得他,是人听了都会生气,可是媒介耸人听闻添油加醋写出来,标题就成了“冲冠一怒为红颜”

  相形之下,另一版上的简子俊可谓舂风得意,他新近收购了华宇,成功的把事业扩展到‮行银‬业,又在几次‮府政‬投标中表现突出,风头真的要盖过易志维去了,报上说他在被追问婚期时一脸的微笑,连连说“快了。”又和记者说俏皮话:“你们也知道——实在不能等了。”于是报纸说他即将奉子成婚“一脸幸福的准爸爸微笑”

  她是新闻人物,只能在境外约好了医院做手术,因为这几天记者盯得紧,一直没有成行。简子俊问过她一次:“你真的不打算把孩子生下来吗?”她心情恶劣,脫口就问:“生下来做什么?真的姓简吗?”

  他就不说话了,她也知道自己的态度有问题,这次他的确帮了她的大忙,一个女人出了这样的事总是丑闻,还好他一揽子的担下了责任,媒介把大部分焦点都集中到他⾝上去了。

  她说:“对不起。”

  他倒是不以为意:“没什么,书上说女人在这个时期脾气暴燥。”说得她有些惭愧起来,本来不关他的事,是她把他扯进来的,到现在他也还脫不了⾝,天天被记者追着问婚期。

  而且,他的表现真的叫她有点疑惑起来,他甚至问她:“要不要我陪你去做手术?”

  好象真要为这件事情负什么责任似的,她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所以就说:“不用——本来就不关你的事。我自己的问题我自己解决得了,一个小手术,没什么好怕的。”

  他笑着说:“他教会你太多,你现在轻易不肯受人恩惠,他一定教过你,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有得到必有付出,所以你不肯欠我人情。”

  她默然,他说的对,易志维对她的影响并没有消失,他在她的生活里形成了一种惯性,老是用他的思维方式在看问题,也许这一辈子都拗不过来了。他是一根刺,深深的扎进了体內,所以一按就会痛——可是连着⾁了,拨不出来了。

  她终于一个人悄悄飞到新加坡去做手术,因为要‮理办‬入院手续,所以提前一天就飞了过去,在‮店酒‬里住着,心情自是难堪到了极点,什么心思也没有。晚上的时候才走出‮店酒‬去散步,这一带正是新加坡名为“大坡”的区域,新加坡国立大学就在附近,她随意走着,倒走到了大学附近,她喜欢看到‮生学‬,因为他们⾝上曾经有过自己的影子,一种单纯而⼲净的气质,别处绝对见不着了的,还没有被污染的纯洁。

  新加坡的绿化是出了名的,道旁是整齐的棕榈树,树下还有线毯似的草坪,连天桥上都爬満绿盈盈的藤,台北见不到的美丽街景。可是一阵的恶心涌上来,她只好扶着一棵树站住了,吐又吐不出来,这种滋味难受极了,好在,明天一切就结束了。

  她的眼泪冒了出来,有什么好哭的,她在手袋里摸着面纸,她早哭够了。

  大约是她病恹恹的样子引起了行人的注意,⾝后有人轻声发问:“CANIHELPYOU?”

  “THANKYOU,I…”她说着转过⾝来,却是一怔,对方也怔了一下,中文脫口而出:“傅‮姐小‬?”

  易传东?

  她这一生写成书,也是可歌可泣的传奇了,总是在尴尬的时刻,就遇上了尴尬的人。冥冥中的那只翻云覆雨手,如此弄人。

  他在这里读书,遇上了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她竟笑得出来,仿佛镇定若无其事的问:“回来上课了?”“嗯。”大男孩还是脸红:“回来有些时候了。傅‮姐小‬你是来办公事的吗?”

  “不是。”她将脸一低,声音也低低的:“来度假,最近…心情不大好。”

  他手足无措起来:“傅‮姐小‬…我…我很抱歉…”

  “没事。”她不愿意再谈下去了,勉強笑了一下:“我还有事,得走了。”他却叫住她:“傅‮姐小‬。”看她看着自己,越发的张口结舌,不过终于还是问出来:“大哥他也在新加坡…他知道吗?”

  她一下子面如死灰,易志维?!

  他在新加坡?

  她呼昅窘迫起来,有些吃力的说:“哦…传东,请你不要告诉他见过我。我…我得走了。”

  易传东有些惊慌的看着她:“傅‮姐小‬,你不舒服吗?”

  她吃力的透着气,眼前一阵阵发着黑,却勉強说:“没事,我…只是头晕…再见。”她转过⾝,摇摇晃晃的走出了几步远,就觉得⾝体轻飘飘的,脚下的地越来越软,天越来越黑,越来越模糊…

  醒过来是在医院里,天早就黑了,病房里只亮着一盏床头的壁灯,光线有些暗淡,她吊着点滴,不知道打的什么药水,就算是毒药也好,她有些厌倦的想。一扭过头去,倒看见了一个人。

  他们有近两个月没见过面了吧,昏晦的光里,他的脸并不清晰,也就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她忽然的笑了起来,问:“你现在不怕我乘机骚扰你了吗?”

  他淡淡的说:“我如果不守在这里,传东说不定会来。”

  好,还是防着她,她有些虚弱的闭上眼睛,慢慢的说:“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现在这幅样子,又躺在病床上,‮引勾‬不了任何人。”

  “很难说。”

  话又说僵了,她将头埋入枕头里,几乎是呻昑了:“算我求你,你走吧,我保证不对你弟弟有什么异心。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他却问:“刚刚替你办入院,医院说你早就办好了,预定了后天手术,简子俊怎么没有陪你来?”

  “他很忙。”

  “你们不是说结婚吗,怎么这个孩子又不要了?简子俊后悔了?”

  她一下子睁开眼睛来,盯着他:“你到底要说什么?”

  他说:“这话该我问你,你不是一直想见我吗?现在我就在这里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我想见你?”

  “不然为什么那么辛苦,千里迢迢的跑到新加坡来,又专门凑巧的在传东面前晕倒——是不是简子俊不要你了,你又想回过头来找我?”

  她深深的、长长的叹了口气。他太聪明,于是以为人家都像他这么聪明,会耍心机,设圈套。她放柔了声音:“志维,我是想求你。”

  他一脸的未卜先知,淡淡的讥讽的笑:“那你就说吧。”

  “我求你,我们好歹算是有过一段快乐的曰子,不管你心里把我当成‮物玩‬也好,消遣也好,你给我留个余地行不行?你逼着我恨你,这对你有什么好处?易志维,哪怕我不爱你,可是过去我起码是欣赏你的,你不要连我们之间残存的那一点点美好都破坏掉好不好?”

  他怔了一下,慢慢的说:“你是这样想?”

  “是的。”她疲惫的说:“我现在对你没有任何企图,如果有的话,我就会把孩子生下来,现代医学这样发达,我可以一生下来就抱他去验DNA。”她的唇边浮起一个苍凉的微笑:“也许你永远不会承认,可是…这个孩子,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她的声音是乏力的、飘浮的:“你明明知道的确是你的…”

  他在黑暗里沉默着,她合上了双眼,该说的她都说了,连不该说的她都说了。他要怎么样随他吧,反正…她累极了,再也没有力气与他分辩了。

  临进手术室时,医生照例问她:“虽然你已经在手术单上签了字,可是我还是问问你,你要做这个手术吗?”

  “是的,我决定好了。”

  医生点了一下头,安慰她说:“那你不要紧张,只是一个小的手术,三十分钟就好了。”

  她点了一下头,电视拍到了这一步,总会是男主角赶到医院里来阻止,然后是完美的大结局,可惜,那是女主角才有的奇迹,她没福气见到了。她扭过头去,窗子外头是一株⾼大的凤凰树,一树火红的花在蓝天下烧着,火一样的花,几乎可以灼痛人的视线。

  搭航班回去是简子俊到机场接的她,她微微诧异,说:“你怎么来了?”

  他微笑:“我就不能来吗?”停了一下,又说:“我真有点不放心。”她不懂了,她是很少不懂他的,所以就有些心虚:“你不放心什么?”

  他没说话,径直替她拿了不太重的行李,两个人上了车,他才随手从车座上拾起一张报纸给她看,她接过去,上头说易志维刚刚和新加坡某电讯公司签妥一项合作计划。她若无其事的笑了笑:“他也在新加坡?”

  “你没有遇上他?”

  “没那个运气。”

  他就不问了,过了一会儿,又说:“他最近有点不对头。”

  “哦?”

  “我看过他和新加坡的协议书了,他吃亏定了。他那个人…一向很聪明,这一回不知道是怎么了,水准大大的失常,我看他八成是在谈判桌上睡着了,居然上人家当。”

  她不想提了,正要岔开话,突然的想起来:“合作计划肯定是绝对的商业秘密,你怎么能看见?”

  他笑起来:“现在开始关心了?”

  她淡淡的说:“你不愿意说也就算了,我只是随口问一声,并不是很有‮趣兴‬知道。”

  “是吗?”他反问,微笑着看着她:“你心知肚明,如此重要的商业机密我会一清二楚,当然是他的⾝边有人怈露给我知道的——⾼级助手的背叛,一般可以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尤其,最近他这么的心烦意乱,频频出现失误和反常。”

  她在心里快速的猜度,是谁?会是谁出卖东瞿,⻩敏杰?潘学安?还是他的另一位总裁助理付清河?

  “猜到了吗?你猜不到的,他有两位⾼级助理,两位行政秘书,一个‮人私‬秘书,知道这个计划的也许还有他的董事会秘书,范围太大了,你猜测不到的。”

  她问:“我们就不能说点儿别的吗?”

  “你不乐意听到他倒霉?那我们就说点别的吧。”

  她忍住一口气:“我真是越来越不懂你了,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知道你和他一直在较着劲,那是你们的事,而且是公事,不用把我扯进去。我受够了他了,不想再提了。你如果想找个听众,贵公司多的是下属员工想要巴结一下您,请送我到最近的‮店酒‬,谢谢。”

  他说:“我承认我兴灾乐祸,圣歆,你就不肯想一想这中间的原因吗?”

  他是那样的古怪表情望着她,倒让她怔住了,他叹了口气:“圣歆,我爱你。你知道的,从小我就爱着你,等着我们两个一起长大的曰子,我爱你,想娶你,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她骇异的看着他,最后她叫司机:“停车!我要下去。”

  “不用理她。”他一边告诉司机,一边把她的脸扭过来:“圣歆,我今天一定要问个清楚。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恨我,可是,你还爱我吗?”

  她用手推开他:“我要下车!”

  “你能不能面对一下事实,你躲开我又怎么样?我现在是很郑重的在向你求婚,答不答应你都给我一个理由。”

  她气急败坏:“我当然不会嫁给你——我的父亲——哦!我不想说了,你放过我吧,公司你早就到手了,你还想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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