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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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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仰头望向舅⺟,低声问:“五舅待你很好吗?”

  “是啊,他待我是极好的。”

  人人都说她运道好,能得此佳婿,上辈子定是烧了不少好香。可她…垂眉,算了,说来说去终归是自己的命,感情事过眼云烟,多少人终直一生都追求不到心底所想,她不过是其中一员,退一步想想,她已经不算坏的。

  “您有没有后悔过嫁给五舅?”

  后悔?人生若能重来,她有多少后悔事响。

  云娘搂起诗敏,遥想当年,笑容里有淡淡的苦涩味见。“我曾经是个官家千金,家里替我订了门亲,就待及算后嫁过去,可后来家里犯了事,朝廷判男子发配边疆、女子卖⾝为奴。”

  “你的未婚夫婿没有找你吗?”

  “那时他并不在京里,而他的家人不愿意认下这门亲”她摇了‮头摇‬续道:“你五舅当时正入京做生意,他遇见我,从人口贩子手中买下我。我一无

  ⾝分、二无嫁妆,进你外祖门槛,本就要为奴为婢,我认命,可是你五舅独排众议娶我为妻,你外祖大怒,欲将他逐出家门,是你几个舅舅给拦下来的。

  “后来你五舅妥协,迎为我妾,他真心真意相待,再三向我保证绝无二心,之后家里要再给他寻亲事,他全拒绝了,为这件事,家里闹得很严重。

  “那年家里派他外出做生意,一去半年,趁他不在时为他说合一门亲事,让你三舅代替你五舅把嫡妻给迎进门,心想木已成舟,你五舅再气也没法子把人给退回去,可回程路上,強盗杀人越货,你五舅陨了性命…”

  “那位新妇呢?”

  “知道消息后,娘家来人把女儿连同嫁”女给抬回去,你外祖后悔不已,待我反而好了,可不过两年工夫,你外祖、外祖⺟相继过世,夏家的生意也一天不如一天,几个哥哥嫂嫂便是想照看我,也力有未逮。

  “我也曾问过自己,后悔吗?倘使从头来过,我愿不愿意嫁给你五舅?不知道,我的人生从来就不是照自己意愿进行,不过…能得你五舅真诚付出,我是打心底感激的,丫头,你五舅是个真性情的好男人。”

  “我以为天底下男人皆薄幸,婚姻不过是他们争取前途的手段之一。”

  诗敏想起自己的亲爹,那本该是天地间她最敬爱的男人,可是除了在他⾝上用手段外,她竟是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天下男子百般,并非每人都一样,我们家丫头已经十四岁,及非后就能嫁人啦,若有心仪的男子一定要告诉舅⺟,舅⺟来替你主持。”她笑着捏捏她的脸颊。

  “我才不嫁呢,我要为哥哥赚很多银子,要看着他成家立业,要莫家这一族在我和哥哥手中发扬光大,我更要爹爹把对娘说的那句‘你这样的娘,能教出什么样的孩子’给呑回去。”她死死咬着父亲曾说过的话,恨恨的说。

  重生一回,她看透男人,前世莫鑫敏待她算是好的,可为钱,他一样把她给出卖;李海廷口口声声说爱,他的爱便是将她一生毁掉;而父亲…自己之于他,也不过是个能够进宮、替他争取包大仕途利益的棋子吧。

  云娘看看诗敏暗暗叹气。既固执又骄傲的丫头,将来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她抱过诗敏,贴看她光洁的脸庞,心底想起那年那个站在桃树下的青年。

  突地马车颠了一下后夏然而止,驾车的张叔跳下车,不多久跑回帘子外头,口气焦躁道:“姑娘,前头有个男人倒卧在地,也不知是死是活?”

  云娘和诗敏相视一眼,双双下车,她们朝前走几步,果然,有个人瘫倒在地。

  云娘吓得停在原地,紧摸着帕子掩住嘴,怕自己惊呼出声。

  诗敏深昅气,缓慢挪移,边替自己壮胆边往前行,她好不容易走到那人⾝旁,才看清楚他一⾝青⾊长衣、手中握住一把染血长刀,肩肝处有个窟雳,显然是被箭给射着,可是箭已经不在,⾝上还有几处刀伤,一件‮服衣‬被利刃割得破破烂烂。

  她从旁捡起一根树枝,朝着他的⾝体捅了捅,突然,那人猛地张开双眼,吓得她连忙丢掉树枝,摊开手,欲盖你彰地向对方表示凶手不是我。

  那人的目光太可怕,如果不是她的腿骨子太硬,定要吓得一**摔在地上。她‮劲使‬儿拍着自己胸口,満脑子都是他那双狠厉的眸子,好像她变⾝成小兔子,而他是饿过三天三夜的大野狼。

  那是一双充満杀机的眼睛!

  眼看着他⾝下被血染成深褐⾊的泥地面积逐渐扩大,她知道他⾝上肯定有不少伤。

  她再向前一步,谨慎细心道:“你别吓我,我学过一点医术,如果你信得过我,就让我帮你看看。”

  他的眼光在她脸上流连,之后缓缓闭上,当他同意了,她小心翼翼走到他⾝边蹲下,抓起他的手,测一测他的脉搏,再翻翻他的眼皮。

  呼…幸好,他表现得很“昏迷”没再用眼神吓她。

  “丫头,他怎么了?”见诗敏靠近那人,云娘也跟着向前几步。

  她转头回答“他目前还没死,不过再不医治的话,大概也没多久好活了。”

  “丫头,这人拿刀子呢,会不会是什么山林野盗、朝廷要犯的?救下他,咱们会不会惹事?”她不是见死不救之人,可他那模样…他们不过是平民百姓,千万别惹祸啊。

  诗敏考虑须哭,说:“放着他,他必死无疑,若是报官,将人往牢里一丢,他也脫不了个死字,我瞧,还是先把人给救下来吧,在伤好之前,他大概也没力气惹事,等他一清醒,我马上问个清楚,若他真是朝廷要犯,我就让张叔去报官把他给抓起来。”

  云娘仍旧犹豫,可诗敏等不及,扬声道:“张叔,你快来帮忙,把人给抬上马车。

  姑娘发了令,张叔连忙应声,一人扶一边,把青衣男子给抬进马车里。

  诗敏看了看地上,在路旁大树上折下几根带叶树枝,飞快往泥地抹几下,让沙子把血迹给掩盖起来,她担心前头还有血迹,往前跑过近百步,再无发现后方才折返。

  她跑回马车边时,张叔已经备好车,舅⺟虽然害怕,却也鼓起勇气坐进马车里,照料受伤男子。

  诗敏没进车厢,她盼咐张叔车驾得慢些,双手拖着那把树枝坐在后面的木条上,马车往前行,她不停挥动树枝,将地上的车痕给抹去。

  见她这样做,云娘不噤打心底佩服,一个十四岁的丫头,处事竟如此韵密,如果她不是女子,成就怕是不比钫敏差。

  奶娘没想到,不过是去巡一趟橘园,竟然会带回一个男人。

  诗敏来不及解释,让张叔把人往自己屋里扛去,她却转进师傅屋里,寻了瓶药丸,带回屋里。

  云娘也机灵,转⾝就盼咐下人烧水、送两醚酒及炭火过来,并叮嘱奶娘几句,千万别让人进屋,东西送过来,放在屋外就好。

  云娘先转回自己屋里,找来针线和一匹白棉布,再走回诗敏屋里。

  诗敏的屋子分成里外两间,外面有桌椅、茶几和木柜,里面那间才是卧寝处,她进屋,热水、炭火和酒都已经送进来。

  云娘照着诗敏在马车上的嘱咐,请奶娘当帮手,先将白棉布剪成条状,饱过酒水、再用炭火烤⼲,自己则是捧着针线和热水走进寝居。

  诗敏已经用一把剪子将男子⾝上的农服剪开、除去,所以他全⾝赤luo,只留下半条裹裤遮住重要部位,所谓的半条,是因为诗敏将人家的裹裤一口气剪到‮腿大‬处。

  她把男子像煎鱼一样,前前后后翻个透彻,先将他⾝上每条伤口都看清楚、摸明白。

  他的伤口都集中⾝前,可见得是正面迎敌,背后也有伤处,但多是拳脚造成的疚伤,但除了这些新伤之外…

  她忍不住叹气。这家伙不知道招惹过多少人,竟个个都想要他的命似的拿他当砧板剥。

  背上那条从左肩往下斜切的旧伤疤,当时定是深可见骨,而腿上那道口子面目挥挥,可以想象初初受伤时是怎样的血⾁模糊,诗敏倒菗气,为的不是他的新伤而是那些骇人的旧痕。

  “丫头,他还好吗?”云娘低声问。

  “肩膀上的箭伤比较深,其他的还好,没伤及骨头,他大概是失血过多,才会昏迷。”

  诗敏回首,幸好,情况没想象中那么严重,她倒出一颗药丸兑水化开,偏头想想,觉得不够,又倒出两颗,药丸化开后,她往他嘴里灌。

  教她感到意外的是,就一个昏迷的病人而言,他相当容易灌药,这病人不是配合度太⾼,就是求生本能太強。

  “昏迷?要不要紧?”云娘急问。

  药灌下去了,得等上片刻,待‮效药‬发挥再来缝伤口,否则,就算他昏进阎王殿里,也会痛醒吧。

  诗敏笑着接话。“昏了正好,才不会胡乱挣扎,我还得找个人庒制他,舅⺟,你来帮我,把他伤口附近用酒水给擦一擦。”

  云娘怕血,可家里男人都不在,总不能让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帮年轻男子净⾝,她只能硬起胆子,演一回长辈。

  诗敏没考虑到舅⺟的小心思,自己到一旁穿针引线,她先把线在酒里泡过、弄⼲,再挑几支长针在火上烤过,二穿好线。

  他的脸染満鲜血,云娘不敢太用力,只好一遍又一遍,慢慢地顺着肌肤纹理帮他擦拭⼲净。

  云娘越做越顺手,渐渐动作加快,不多久已将男子全⾝上下用热水擦拭⼲净,并且将伤口消毒好,让诗敏上前处理伤口。

  诗敏看一眼男人紧燮的眉头,昏迷了都还那么痛?也是啦,用酒水清洗和在伤口撒盐的痛…应该差不多吧。

  她语带抱歉道:“对不住,算你运气不佳,我凌师傅不在庄里,不得不让小丫头上场,我只缝过猫狗还没缝过人,不过猫狗有⽑,处理起来比较困难,或许在你⾝上,我可以做得更顺手。”

  这番话,算是解释也算道歉过了,她拿起针线,开始动工。

  她从肩脍那个创口先缝,她很认真,缝得満头大汗,处理好后,満意地看一眼作品。

  “舅⺟,你来看看,我的针脚怎样,还不差吧,如果在上头绣朵杖,他以后就可以到处炫耀伤口了。”她的口气有几分调皮。

  “还玩,人命关天呐。”云娘颅她一眼。

  最严重的创伤处理好,剩下的就是小意思了,她时口气,连说话语调都变得轻松。“放心,他死不了啦。

  云娘明白,否则诗敏的态度怎能这样笃定。相处数月,这孩子的性情她还不清楚?“那你动作快点见,在他清醒过来之前缝好,他可以少受点苦。”

  “舅⺟真好心。”

  云娘一晒,诗敏又何尝不是个好心姑娘?只不过生活的锤炼,让她不轻易吐露真心。

  诗敏总是作恶梦、总是害怕,好几次她问:“丫头,你到底怕什么?”

  她只是笑笑把话题带过。

  云娘私底下询问奶娘,奶娘认真想了想,回道:“约莫姑娘还没从夫人的去世里,恢复过来吧。”

  奶娘还告诉她“您不知道,姑娘亲眼见到江姨娘企图害死少爷后,整个人好像突然间长大十几岁,那口吻、见识,哪像个五岁娃娃,便是我们家夫人都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小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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