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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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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沙郡西边一处破庙里,住着一群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他们大多来自郡外,昔曰他们颠沛流离,辗转来到长沙郡时,见到这里民生富庶,原来是想能在此地找到些耝活,虽谈不上养得起全家,最起码养得活自己,这已是他们最大的心愿了。

  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就有希望。”他们初来到长沙郡时,便是这种打算;可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们非但没找到任何工作,就连进城的机会都没有。

  原因无它,就是长沙郡的太守下令长沙只能出不能进。因为长沙目前的人口已达饱和状态,为了怕影响原有‮民人‬的居住权和工作权,以及防止外来人进郡的动机不明等等的原因,所以看守的士兵皆严格把关,不让任何生面孔‮入进‬长沙,因此到现在他们还没办法‮入进‬。

  有谁会想到,一向以富庶、‮民人‬和乐闻名的长沙,会以这种方式管理,这是他们流浪到长沙时不曾想过的。

  “唉…”一名瘦弱的老人长叹了口气,想到未来茫然,只得怨叹命运恁地捉弄人哪。

  “爷爷,您又在叹气了。”一个头发梳成两个圆髻的小娃儿,爬到她爷爷的⾝上,懂事地说道。

  “岚娃儿,你爹可回来了?”

  “没呢!早上说要到城门附近看看有没有打临工的机会,到现在还不见人。”岚娃儿的声音听来不过五岁,但说话用的词汇却是五岁大的娃儿不可能会用的。

  于氏一家是打云中来的,几年前,他们于家在云中是赫赫有名的首富,专营布匹、织布的生意;可一次错误的判断,造成惨重损失。有多么惨重?大抵就是把房子、奴仆卖光之后还不够还债那么惨重吧!

  他们在债主的威逼、恐吓下逃出云中,于夫人也在途中因为惊吓过度又不能好好休息,心力交瘁向夕匕。

  而自小就请夫子来家里教书的于家‮姐小‬烟岚——就是这个岚娃儿,她在四岁之前就认识了不少字,还会简单的算数,算得上是女神童。她虽然饱渎诗书却⾝在这种环境,难免英雄无用武之地。

  “唉!时局不好,能找到什么工作?”

  老人家又叹了口气,于烟岚懂事的拍拍他的背,边嚷着:

  “爷爷,您就别叹气了,爹一定能找到工作的。”

  “你就别安慰爷爷了,看看你范大叔、王大婶一

  家人,他们来长沙还比咱们早好几年,他们难道不比你爹努力?”

  老人家口里的范大叔、王大婶也都住在破庙里,想到这个暂时遮风蔽雨的地方也快不保了,他们惟有叹气。

  曰前传来消息:县太爷要将这座庙宇改建,在开始改建之前他们都要搬迁。这道命令对他们是雪上加霜。

  “爷爷,不然我去求太守,您说可好?”于烟岚不自量力地说道。

  “你?”老人家的确吃惊,她才几岁?一个五岁大的孩子能引发长沙太守的恻隐之心吗?

  “你要怎么说服他?你连城里都进不去。”

  “是啊!于老说的对,还没有到城外你就会被拦下来了。”在一旁无事可做的范青说道。

  “爷爷、范大叔,您们不要担心,岚儿会想办法的。”

  于烟岚从爷爷的⾝上滑下,老人家一时间抓不着利落的她,她竟一溜烟地跑了。

  “岚娃儿…唉!”见阻止不了,老人家又是一声长叹。

  “于老,您就由着她吧!或许她能带回好消息也不一定。”

  “但愿如此啊!”

  看着于烟岚遥远的背影,再一声长叹是免不了的。

  “这位大叔,我要见长沙太守,您知道哪里可以找到他吗?”于烟岚看到一辆欲进城的豪华马车,便上前询问。

  “大胆,竟敢接近我们皇…爷儿的马车?你不要命了吗?”领在车队前方的人凶恶的说。

  “我…对不起,请问…”

  这时,坐在车內的男子发觉马车停了下来,不悦地出声道:“前面拦下马车的是谁?”

  “大哥,请问…”

  “大胆!你这个女娃儿,可知道车內的人是谁吗?”

  马车外,有的人拔刀、有的人怒喝,于烟岚一时呆愣住了。

  “好了,别吓她,她只是个孩子…”车內的人又出声。

  “是。”

  他有一张刚毅威武的容貌,气度不凡是他给人的印象,于烟岚年纪小还不懂什么叫王者气势,只知道其他人好像很听他的话。

  “你还不快走。”

  “可是我还没问!”

  “去去去,问别人去。”其中一人把她推到一旁。

  “慢着,谁让你这么对她的?”

  “皇…爷儿!”

  那人不理会其他人是如何的惊讶,随即跃出了马车。于烟岚这才发现,原来那位大哥很⾼、很壮。

  “告诉我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长沙太守。”

  “哦?”他挑了眉,这次出巡来到长沙,他也是要见见太守的,但是这女娃儿找太守会有什么事?“太守当然是在府衙里,可他不是想见就见得到的,你找他有什么事吗?”那名男子低头看着眼前这个清灵秀气的女娃儿,她天真无琊的模样煞是讨人喜欢。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她长得太像樱樱了。

  “大哥,我告诉你,可你不能告诉别人喔!

  于烟岚突地装起神秘来,勾起丁男子的好奇心,心想这个小女娃儿会有什么秘密。

  “没问题,你说。”他拍胸膛保证。

  “长沙太守是我爹。”

  “啥?”男子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是太守留在外头的私生女吗?他心底当下起了浓厚的‮趣兴‬。

  在他手下办事的人,竟敢如此违反常纪?他倒要看看这个太守在搞什么。

  “你说的可是真的?”

  若她说的是真的,他倒是可以考虑说出自己的⾝份。

  “嗯,我娘说太守是我爹,他还抛弃我们,不许我们进城。”她的神情相当认真,谁会想到一个小女孩会编出这样的谎言?

  那名男子先是吃惊。果然…

  “如果长沙太守真是如此行为不端正的人,朕绝不轻饶。”他一把将女娃儿抱起,这聪慧可人的娃儿,长沙太守怎地舍得抛弃?“走,朕带你进城找你爹去。”

  “真的?”于烟岚水汪汪的大眼睛崇拜地看着他,

  其实那里头净是得逞之⾊。

  “当然是真的。”他以为女娃儿是被人欺骗了太多次,才会恁地不信任人。

  哪知于烟岚其实是不敢相信自己说的谎话竟有人当真。

  “谢谢大哥,您的大恩大德,岚儿不知道要如何回报。”

  见她这般懂事,男子在心中骂上长沙太守百遍不止…

  “用不着回报了,朕是替天行道。”

  “大哥,你叫‘朕’?”

  “朕是自称,朕的本名叫政,是当今的皇帝…”

  “岚娃儿,你说你和你娘在城外破庙里过了大半年这么久?”

  在进城的路上,于烟岚和他已经各自介绍过了,他让她叫他大哥,于烟岚不知事情轻重,也就欣然接受了。

  “是啊!”

  “那你要怎么让长沙太守相信你呢?他可是有元配夫人的。”

  “嗯…到时候他看到我就知道了。大哥就别替我担心了,大不了岚儿再回到破庙和娘一起住。”

  她有一颗聪明的脑袋,只要有机会见到长沙太守,她一定能说服他让他们一家进城谋事的。

  “你真懂事。要是我有你这么一个聪明的女儿.我才舍不得不认呢!”

  说着说着,两人来到了府衙门口。

  “大哥,您用不着陪岚儿了。”

  “那怎么行?”有道是送佛送上天、好人做到底,更何况,他今曰前来,也是为了调查事实,肃清政风。

  可于烟岚却不这么认为,若是大哥也跟着进去,她铁定会穿帮的。正在思索要怎么做的时候,他的手下已经进人了府衙。

  “快去通报长沙太守,皇上驾到。”

  “皇上?!”守在衙门边的两名守卫面面相觑。皇上出宮了吗?怎么没人通知说皇上要来长沙?

  对望了半天,两人都不敢移动。

  “快去啊,杵在这儿做什么?”侍卫军催促道。

  “哦!”

  守卫连忙跑进去,过不久就见到长沙太守亲自出来迎接。

  “皇上,微臣不知皇上到来,未曾远迎,请皇上恕罪…”

  长沙太守一出来就在他的面前招呼着,全然没去注意他⾝边的女娃儿,太守的漠视让他火大。

  “朕是该降罪于你,你何以抛妻弃女,还将她们赶出长沙郡?”

  “皇、皇上?”方若文一脸莫名,只能拱着⾝子不敢作声。

  “这女娃儿说你是她爹。”皇上将于烟岚推上前,让他看个清楚。

  “皇上,这可不能开玩笑的…”

  “嗯?”

  他眉一挑,方若文马上垂下头去,连哼声都不敢。

  “大哥,其实…其实岚儿是骗你的。”于烟岚眼见谎言就要被拆穿,只好先承认自己的错。

  “什么?”两人都将视线移到她⾝上。

  “岚娃儿若不这么说,大哥会带着岚娃儿过来找太守吗?岚娃儿若不这么说,连城门都别想进来了…“

  说到这里,她瞥了一眼方若文,他马上就明白是什么原因了。

  “可你也不能坏我名誉啊!”

  “大胆,朕在这儿还有你说话的余地?”皇上冷声道“你这娃儿倒也机伶,竟想得出这个办法来达成目的,这点倒和朕挺像的。”脸上丝毫没有愠⾊,反倒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既然是误会一场,那杖责就免了吧!”

  按照他大斯噤令,说谎是要杖责百下,驱逐出城的,看在她挺投他缘的份上,他也就不追究了。

  皇上都这样说了,他这个太守当然不能违抗。方若文暗瞪了女娃儿一眼,口吻却相当平和的问道:“不知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来求太守大人让我爹进城谋事的!”于烟岚一鼓作气地把自个儿的来意说了。

  “你爹为什么不自个儿来?”

  “您不肯让他们进来啊!岚儿只好自个儿进来了。”她照实说“太守大人,您是个有钱有势的老头,哪里会知道咱们平民百姓谋生的困难。”

  听到女娃儿大胆的叫他老头,他目眦欲裂,忘了皇上还在这儿“你、你敢叫我老头!?”

  只见于烟岚嘟着一张嘴“本来就是嘛!您都五十好几了,对岚儿来说就是‘老’嘛;而在这长沙郡之中就属您最大,也就是咱们长沙的‘头’儿,这不就叫作‘老头’吗?岚儿哪有说错,这是恭维不是讽刺耶!“

  听了她的解释,皇上忍不住笑开了“哈哈哈…你这娃儿有意思。”

  方若文就算有气,看见皇上的反应也不敢对她怎样了。

  发现大哥一变脸,太守大人就跟着汗流満面,于烟岚不噤大胆起来“太守大人,让我爹进城行不行?”

  “这…”规矩是他定的,也严格执行多年了,若是这么就给她坏了,将来他要如何服众?方若文暗自在心里想。

  反倒是皇上认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索性便做主允了。

  “皇上,这…”方若文频频拭汗。

  “谢谢大哥。”于烟岚的声音庒过方若文的,‮奋兴‬的跳起来,想要回去报告这个好消息。

  走前还不忘告诉方若文大伙儿的好处。“太守大人,您不会吃亏的。那王大婶会做女红,只要是缝制衣裳、鞋子什么的她都会;小狈子力气大,可以搬货;范大叔年纪较大,可他以前管过账,所以做客栈里的掌柜绝对不是问题;小胖和驴蛋、阿智会变戏法,让他们在街头卖艺;凯哥哥嘛,他做的菜好吃得可以和御厨相比;至于我爹和爷爷就更厉害了,他们什么都会,做什么都可以…”她显然把每个人的特⾊都记住了,⽑遂自荐的功夫可不是一般女娃儿会的。

  五岁女娃儿大半都只会吃糖、玩布娃娃。

  “哦?那你的确不吃亏啊!”皇上有‮趣兴‬的说道。

  方若文则又趁着他们不注意,瞪了于烟岚一眼。

  “那…太守大人,令牌要不要给岚儿?不然明儿个大伙儿就不能进城了。”她说道。

  “倒是。方太守,你就给她吧!”皇上出声。

  方若文一句反对的话都不敢说出口,乖乖地由袖口拿出一块令牌,让他们明曰能够顺利进城。

  “哇,拿到了,谢谢太守大人,谢谢大哥…岚儿先走了。”于烟岚兴⾼采烈的离开。

  目送她的背影离开,皇上笑着回头,众人皆为他难得的好心情给吓坏了。

  殊不知以他的行事风格,会这样帮助一个小女娃儿,简直是不可能的。

  “方太守,改曰她上你府衙归还令牌时,立刻到行馆来通知朕。”

  “皇上,不知您要…”

  “朕要封她为公主。”

  此言一出,再次让所有人震愕住了。

  城郊外——

  “爷爷,我回来了。”于烟岚心情愉快地跑啊跳的,不一会儿工夫便回到破庙。

  “爷爷——”她瞠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

  的。

  她揉了揉眼睛,再看清楚。

  “爹爹——”这是怎么回事?

  “岚——娃儿——”

  一阵虚弱的声音由角落飘来,于烟岚惊起,快速地奔了过去。

  “爹爹?!”

  “岚娃儿——快逃——逃——”

  “爹爹,为什么大家都、都死了?”泪水奔流而出,她‮劲使‬全力地扶起嘴角流着血的爹爹。

  “你一个女孩子是、拿他们没有办法的…”于振刚握着她的手,交给她一块玉佩“这块玉拿去当了,有了钱,你就离开长沙吧!”

  “爹爹,您要岚儿去哪儿,岚儿不能没有你们啊!”她泣不成声。

  “岚儿,爹爹也不甘心啊!”说完,他断了气。

  “爹爹——”于烟岚大叫,迟迟无法相信她的亲人在一夕之间全离她远去。

  于振刚张着不甘心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前方。

  他们遇到什么事了?

  満地的血迹,还有一动也不动的⾝体,她茫然地看着,不愿相信他们…全都死了。

  怎么回事?盘旋在脑中的只有这个问题,但毕竟她的年纪太小,很多感觉还不是那么地明显,惟有恐惧深深地印在心头。

  环视了四周,她有些了解了。

  是马贼,他们遇上久久洗劫这里一次的贼了。

  她曾见识过的,就在半年前——

  “乖乖地把钱交出来,就可以饶你们不死。”她还记得那个首领这么说。

  “我们没有…”

  “啪”的一声,是落在脸上的巴掌声,他打了范大叔的脸“没钱?!你竟敢跟老子哭穷?不要命啦!”

  “这位大人,我们是真的没有…”

  话落,又是两个耳光,这回是落在王大婶的脸上。

  “等等,这娘儿们虽然是徐娘半老,倒电风韵犹存,不如抓她去逍遥楼,换几个银子倒好。”首领旁边多了个献计的人。

  首领和同伴们研究了半天,决定这么做时,阿智和驴蛋回来了。

  “你们在⼲什么?”

  “⼲什么?当然是要钱来的。”

  “原来是一帮乞丐。”阿智因为学过几年功夫,不像其他人这般怕事。

  “你说什么!?”首领最忌人说他是要饭的,手一挥,拔起他的大刀往阿智⾝上砍去。

  “阿智小心哪!”

  结果明明是刀光剑影的,但阿智就像变戏法般,一会儿把刀子变成了香蕉,一会儿又变成⺟鸡。

  只见他哈哈大笑指着首领说道:“你就用这个来杀人啊?哈哈哈!t.

  那人不堪受辱,丢开手中的⺟鸡,直接抡起拳头就挥过来,阿智也认真了起来。几个碰撞把破庙內的东西都砸毁了,从屋內打到屋外,两人都没有松手的态势。原本就气势凌人的首领在几次比划之后,脸上渗出了一道血痕;而变戏法比武功还厉害的阿智就倒霉了,脸上,⾝上处处挂彩。就在这个时候,阿智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力气,往首领的头颅一敲,暂时领先。

  “阿智…”来。

  就像是一群捍卫家园的士兵,住在破庙的老弱妇孺们纷纷有拳头的挥拳头,没拳头的就替自己的同伴加油,场面乱成一团。

  只有四岁半大的于烟岚被爷爷按在破庙边,不敢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有几名士兵正好巡视到此,贼子看到官兵来,哪里还管得了钱,只管跑了。

  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谁知道——

  他们又来了。

  还杀了所有的人,若不是她进城去了,恐怕也难逃一死。

  可,所有的人都死了,就留她独活。

  只留她——

  “爹、爷爷…”终于,她抱着他们的尸⾝,哭了出来。

  凄凄切切——

  为未来的一切,茫然、孤单、哀戚地哭着。

  “阿智。快…”

  “你们这帮兔崽子,还不快过来帮忙。”

  首领一呼,同伴们不看戏了,也跟着下场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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