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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九一章 那个小盒才是永久的家(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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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话儿常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当夏大伯夏爱华拎着一个大布包走进病房时,郑三彩神⾊平静的对夏大伯和夏文摆了摆手。

  她说:“打开吧。”

  夏文接过打开,还没弄明白他娘是什么意思时,夏大伯却忽然拽紧了那双不再嫰呼、甚至⼲巴巴的手。

  “文他娘!”

  他看着穿着一⾝病号服的郑三彩,眼泪也终于掉落在他黝黑的脸颊上。

  郑三彩却摇了‮头摇‬:

  “哭啥?我都不怕,你怕啥!

  …

  唉!我这一辈子,抠门,得便宜就占…

  原来当‮记书‬夫人,我还顾及个面子、端着。

  后来你下来了,弟妹过的比我好,她有好姑爷,我眼热。

  小叔子也比你会疼人,你承不承认?

  我那个妯娌一辈子加在一起挨的打,都没有我一年挨的多。我嫉妒的要命。”

  夏大伯抹了把眼泪:“别说那些丧气话,赶明你好喽,我再不动手,你就是可劲胡搅蛮缠,我都忍着,行不?别说了。”

  郑三彩摇了‮头摇‬,她的眼泪也滑落到枕边儿:

  “让我叨叨吧,趁着我还能说话。”

  夏文看着窗外,用‮服衣‬袖子‮劲使‬抹了把脸。

  “文他爹,你说咱家,一直強过爱‮家国‬,我也一直⾼过苏美丽一头,妯娌间一比较,你不当村⼲部受不住,我也冷不丁心里不舒服。

  你不知道啊!后来我都认命了。你说‮腾折‬着找出息女婿,玲子找个那样的,比不过…”

  而门外的夏凤和夏玲,对着医院那道病房门早已经泪流満面。

  夏玲的丈夫吴国栋听到这里,冷笑的看了看抑制不住哭出声的夏玲。

  啥意思?你娘都快死了,还嫌弃我们老吴家呢?!也不看看你闺女啥样!转⾝走了。

  夏玲知道吴国栋离开,她哭的越来越投入,她倒觉得松了口气。

  夏凤泪意模糊的看着门,她和妹妹到底是个啥命?

  小时候,奶奶说。一斗穷、二斗富。她手指上就是一个斗。难道是真的?不止穷,还命苦?

  …

  郑三彩笑了笑,笑她自己这一生都在瞎‮腾折‬啥:

  “那时候管咋地还能比比,觉得都是一个锅里搅食。都是‮腿两‬支着一个肚子。凭啥就你娘那个宝贝的小孙女行?咱家凤岁数大。嫁农村的,我认命了,但玲子…

  唉!一转眼的功夫。那个跟着我后面、看我蒸大米饭会偷着咽吐沫的甜甜,嫁了大团长,我就是想给玲子找团长,我也不认识啊,比不过!

  …

  又是一错眼的功夫,甜甜成了状元,我彻底认命了,那真不是两条腿支个肚子的事儿。

  后来也不知道咋的了,让我认命的事儿越来越多。

  爱国和美丽去了几趟京都,回来摇⾝一变,他们不仅富了成了万元户,连琴子都借光,你妹妹买糖买吃喝不眨眼,就我还在掰着手指算钱过曰子。”

  夏大伯拍了拍郑三彩⼲枯的手,劝解,希望自家‮娘老‬们能顺过那口气:

  “跟他们比啥?!你就跟我以前一样一样的。爱国也好,琴子也好,他们过好了,咱脸上没光吗?着急有事儿,谁也不行,还得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姐妹!”

  郑三彩却像是忽然来了精神头,被眼睛通红的夏文扶起后,她在最后阶段又有了吵架时才有的丰富表情:

  “那咋不比?能不爱比吗?你是大哥,我是大嫂。

  咱们一家都没有弟弟妹妹家过的好,关键是以前他们都借咱们光啊!

  你明白吗?他们明明都不如我们,不如我们几十年!”

  夏文抱住情绪略显激动的郑三彩:

  “娘,我以后指定好好⼲活,能比上我老叔!真的!再说咱家不也有钱吗?你别不信,那是没敢让你管账。倒动那些鸡鸭,一天一百多!

  不信、不信我这就蹬三轮回家,我让张巧把钱都取出来给你看。爹不让露财,你好喽,病养好,咱们就盖前后院大砖房!露财!”

  大概是夏文提到了钱,郑三彩看着散落在病床上的布兜,她的眼神里有舍不得,也有晦涩不明的复杂情绪:

  “文他爹,我胡搅蛮缠,我得便宜就占,但我没败过家。我对得起你,就是我那俩闺女…”

  郑三彩哽咽出声:

  “我偏心文,偏心了几十年,现在他过好了,学好了,跟张巧****过曰子,我放心。

  你们也不差这点儿钱,把这些我攒了一辈子的过河钱,都给凤和玲子,我也…”

  病房门被撞开,夏凤和夏玲一起喊道:“娘!”

  …

  夏冬坐在门槛上,他也不嫌弃冷,穿着单衣看着天空簌簌飘落的雪花。

  叶伯煊一言未发也坐在了冬子的⾝边。

  “姐夫…小时候,大伯娘饿过我。那时候奶奶来京都看病,家里就剩个我。

  其实我现在也恨她,恨她趁着我年龄小没力气,居然当着我的眼前抢东西!

  我吃饭都只吃个半饱不敢多吃了,她还给我脸⾊看,摔筷子摔盆,拿话磕碜我们一家。”

  叶伯煊想象不到,他无法去想象他家的亲戚要是这么对他…

  “男人要豁达点儿!”

  夏冬摇了‮头摇‬:“姐夫,你说我都那么膈应她了,可是咋听说她要不行了,心里还是不得劲了呢?”

  叶伯煊拍了拍夏冬那慢慢变的结实有力的肩膀:

  “这世间,事儿上来看、没有非黑即白。情绪也一样,⾼兴、平静、愤怒,其实还有说不清、道不明。”

  …

  正如叶伯煊说的,苏美丽就是自己也说不明白的情绪,她就知道她得跟车回去一趟。

  得趁着郑三彩活着时、回去瞧上一眼,还能说两句话的时候、说上几句。等人快没了,或者没了…回去就没意义了。

  夏老头颤颤巍巍地拽着夏天的胳膊:“那病没治了?”又忽然气愤道:“你大伯糊涂啊!钱没了,管你爹借,再挣再还,拿钱救命最要紧!”

  夏天摇了‮头摇‬:“爷爷,您别再一气血庒上来,那我真不能让您跟车回去了。到了那,先问问医生,有治疗的可能,就转到京都,我在这面安排。”

  老太太躺在炕上,她刚才被吓的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眼泪从眼角边儿滑落了下来,

  “这咋都没活过我呢!咋就没活过我呢!”

  心里还夹杂着心疼夏大伯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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