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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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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雾的清晨,预告了会有一个晴朗的天气,却晴朗不了玫瑰忐忑不安的心情。

  静默的早自修,她从后门走进教室,速度飞快,像踩着风火轮的哪咤。

  “-给我出来!”她一把抓着史秋莹上衣后面的领子,像拎着一颗榴-似的,皱着鼻子,想将她扔出去。

  史秋莹的上衣领子一被提⾼,前面的扣子抵住她的咽喉,连咳几声,引来其它同学的侧目,那些目光警告玫瑰,别大呼小叫的,吵了大家早自修。

  “-说话小声一点可不可以?我又不是聋子。”史秋莹止了咳,又掏一掏耳朵,不知道耳膜有没有被震破。

  她滴溜溜的眼眸,像滚珠似地左顾右盼,甩头挤眉地暗示史秋莹和她到外面去谈判。

  史秋莹皱着脸皮,拚命地抚顺她的喉咙。

  为了不引起公愤,又要明示比愚公移山还笨的愚婆,她只好庒低嗓子。“到外面去呀!”虽然声音极低,但她仍然说得咬牙切齿。

  “玫瑰,-又在发什么疯了?”史秋莹一脸无辜。

  “-昨晚和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我要-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她忘了调⾼音量,导致史秋莹听得雾煞煞。

  史秋莹翻眼咋舌。“⿇烦-讲大声一点。”她怎么会和这个说话忽大忽小的神经病称姊道妹呢?还要三不五时被她拳打脚踢暴力相向一番,真是苦命。

  “喔!”玫瑰清清喉咙,调转一下音量的大小,又把刚才的问话说了一遍。

  史秋莹并没有马上回答,反而上下地打量着玫瑰,満脸狐疑。“我看-也爱上他了!”

  玫瑰敏感地反问:“什么叫『也爱上他了』?”她的重点在那个“也”字。

  史秋莹反⾝一跃,跳上窗框上坐着,摇晃着一双擦着雪亮的白皮鞋,悠悠荡荡地故做轻松状,吊玫瑰的胃口,卖起关子来了。

  “昨天晚上,我过得好愉快喔!”史秋莹彷佛意犹未尽地回味着。

  “-当然愉快!”不过她却不怎么愉快,甚至有点心理不平衡呢,想起昨晚她在电梯前兜来转去所走的哩数,加总起来大概够资格参加马拉松比赛了。

  史秋莹神采飞扬地细诉着,可没空理睬玫瑰的情绪。

  “他带我去一家气氛优雅、装潢豪华的西餐厅,-知道我是穿着制服的嘛,出入那么⾼级的场所,多少有些不自在,可是他好体贴喔,而且很有绅士风度地帮我拉开椅子让我入坐,怕我冷了便脫下他的披风披挂在我⾝上。”

  “-确定我们说的是同一个男人?”她带着鄙夷的口气,有点怀疑,为什么她从没见识过他一丝一毫的男性温柔?

  史秋莹像没听到她的质疑似地,继续沈醉在昨夜的回忆里,一再地強调着他的温柔‮趣情‬。

  “啊,当时我简直受宠若惊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像他那样⾼大英俊又温柔的男人,想不爱上他真的很难耶。”说到这里她的眼睛都发着亮光,像夜空下的星芒。

  “说重点!”玫瑰听得五脏六腑都要翻天覆地了,快受不了。

  史秋莹轻哦了一声,看看手表,早自习时间快过了。

  “只是呢,”史秋莹的语气急转直下,迅速作结论。“昨晚上,明明是我跟他出去约会,对不对?”她斜过脸去看着玫瑰,玫瑰倾注全神地在听她讲。

  “嗯!”她就是气这一点。

  史秋莹继续说道:“可是我老觉得真正的女主角好像不是我。”

  “那是谁?”难道还有别的女人也跟着去吗?他的胃口倒不错嘛!不怕吃多了会噎着。

  史秋莹指着玫瑰。“-!”

  “我?”玫瑰也指着自己,嘴巴惊成O型。

  “没错!”

  奇怪的是史秋莹却一点醋意也没有。“刚开始,他很正经地问我如何和地球女孩谈恋爱时,说得好像他是外星人似的,我觉得很怪异,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促狭地跟他说应该去看心理医师,还跟他介绍-爸爸呢。后来所有的话题都转移到-的⾝上,他一直问我-的事,包括-的生曰、星座、‮趣兴‬、血型、喜欢做什么、不喜欢做什么、谈过几次恋爱之类有的没的,只要跟-有关系的,他都巨细靡遗地问到了,问得我都快烦死了,好像我是-的监护人一样。”她停顿一下,回头看玫瑰一脸的瞠目结舌,像被鬼神煞到。

  “他⼲么问-我的事?”这个白痴,要问不会直接来问她呀,她晚上也是闲闲没事在家的嘛,怎么他就不会想要约她出去?哎呀,讨厌啦!她觉得自己和他总是战火频传,无法平静相处。

  史秋莹一阵‮头摇‬晃脑,像极了街口那个铁口直断的相命仙。“后来,我仔细推敲,他之所以请我吃饭,主要是想从我口中套出有关-的事情,因为…”她停顿了一下,卖个关子地瞅着玫瑰。

  “因为怎样?”这只死史秋莹什么时候变得讲话这么呑吐,要讲不一次讲完,拖泥带水的。

  她笑着点着玫瑰的鼻尖。“因为他想追求的,正是-这个比外星人还难接近的女孩!”她觉得自己就像福尔摩斯菗丝剥茧,最后终于破获难解的谜题。

  “哈、哈、哈!”

  玫瑰⼲笑三声,以示不屑,那是给史秋莹看的表相,內心里其实有点希望真相能如史秋莹所言。

  无论史秋莹的推敲是否可信,玫瑰此刻的心情,已经像打翻了调味罐,五味杂陈。

  “是吗?那他在我面前为何老摆一副酷得几近冰点的死人样,根本就不在乎我是阿猫还是阿狗,我才会也…”穷凶极恶地反抗他,一股深切的悔意油然而起,侵蚀她微弱的意志,全⾝乏力地倚靠着墙壁。

  “他难道没向-表示过好感吗?”

  史秋莹的脸上仍然洋溢着温煦‮悦愉‬的笑容,与玫瑰那张被忏悔击败的苦瓜脸,形成強烈的对比。

  她突然觉得有点想哭。“有啊,他第一次见到我时,就说他是专程来和我谈恋爱的…”那句话依稀在耳边回荡。“可是事情太唐突了嘛,谁会相信他的诚意有多少,而且他当时的口吻霸道十足,好像他所说的每句话我都要言听计从,不得反抗,还有啊,谁叫他没事长那么帅,又口出狂言,所以…我才会将他视为专门‮戏调‬良家妇女轻浮狂妄的无聊男子呀,差点还要‮警报‬捉他呢。”

  “人家长得帅也有错?唉,大概他上辈子没烧好香,才会这么倒霉,遇上-这种恶女。”史秋莹凉凉地说。

  玫瑰噘着嘴。“才不是呢,他都说我是圣女耶!”

  “哈、哈、哈!”

  史秋莹也学她的鸟德性,⼲笑三声,惹来玫瑰一阵怒瞪。

  不久,钟声响起,早自习结束了。

  史秋莹跳下来。“本来我以为一场甜藌的约会,就被-这个没到场的女主角破坏殆尽了,还好…”她嘻嘻窃笑两声。

  “对啊,照理说,昨天的约会-应该觉得很乏味的,为什么-说很‮悦愉‬?-的气度什么时候变宽大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是呀,本来是有点小小不⾼兴喽,后来我发现那家西餐厅的服务生都満帅,而且我还跟其中一个聊了几句,人家还是大‮生学‬呢?放暑假时,我也要去那家餐厅打工,这样就可以…嘿嘿!”她露出狰狞的笑容。

  玫瑰突然很想在那家餐厅门口,贴一张史秋莹的照片,并写着“男人勿近”的警语。

  Re:夏彤-圣女笑传

  哔、哔、哔,三声急促的警笛声,自圣王的左脑不断地重复鸣响着,是远在圣族之星的士,透过储存在他脑中的芯片,欲传达一些消息吧。

  他按开隐蔵在左耳內的芯片投影开关,士的影像乍然出现在白⾊的墙面上,多曰不见,他似乎显得有些慌乱。

  士一贯地行跪礼,再昂起头来,神⾊不太对劲。

  “圣王,不知谁走漏了圣女跳进生死轮的消息,好勇黩武的火王一得知圣女不在圣族之星,立即起了战心,想举兵‮略侵‬我们,前线已经拦截到他们的战舰出动的讯息,对方恐怕来者不善,请圣王赶紧带圣女回来应战。”

  忧心忡忡的士,因情绪不稳再加上不规则的喘息声,几度中断了芯片的画面传送,他的爱将很少这么慌张失措的。

  “我知道了!”他眉头深锁。

  关掉芯片的传输后,他整个人陷入沈思,天暗得快,夜⾊像黑⾊的布幔笼罩大地。

  敌方是以強大的战舰闻名,火王更是无坚不摧地拓展他的国界,几年前,他们曾在西域太空交战过,若非圣女出现,化解危机,圣族之星只怕已变成火王的殖民星球了。

  他在黑暗中,专心一意地等待圣女回来…

  还记得圣女的好朋友蚯蚓说,在地球上的圣女喜欢念书,喜欢到不管台风下雨、海啸齐至,她也会到那个有很多人去叫做“学校”的地方,因为那里可以获得很多知识,蚯蚓还说圣女一定要上大学,否则她会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少了四年,有缺憾,虽然他不知道大学是什么,本来想带她去的,但是现在好像来不及了,最重要的一点,她在地球上过得很快乐,好像比在圣族之星还快乐,而且她很爱她的老爸…

  当初,她就是不愿再当圣女,才不惜一死,以命相搏。

  他希望她幸福快乐,更不会勉強她去做她不想做的事,只是觉得对她的爱,与曰俱增,越来越无法割舍。

  想看她,想再看一回她的灿笑如荷的美目。要离开,也得跟她说声再见…

  叩、叩、叩!

  “有人在吗?”她一上完数学补习课,拿起书包急着冲回家见圣王,伟大的精神可比大禹治水,因为她也是过家门而不入。

  不知怎地,很想看到他,她并且在心里发誓,以后不再对他凶巴巴的了。

  “咦?门怎么没锁?”那她就不请自来了。“乌漆抹黑的,灯也不开,这么省电。”两手往墙上摸找电灯的开关。

  “喂,圣王你在哪里?”右肩上的书包滑落下来,她便顺手将它丢到沙发上,这是她回家后的第一个动作。

  突闻一声惨叫。“啊──”

  “谁?”她吓得往墙上一阵乱按,希望会随便接到一个开关。

  果然运气不错,灯亮了。

  圣王抚着额头,一脸很痛的样子。

  “是你啊!”

  他未答,玫瑰又问:“你的头怎么了?”

  圣王拿起刚才突如其来砸中他脑门的书包,可真是人证物证俱在。

  她不好意思地轻哦一声,搔搔后脑勺。

  原来她的书包丢中了他的头,那么准呀,怎么投篮球时就没这种运气呢?

  他一手抚着被书包击中的部位,一手遮住刺眼的亮光。

  看他心情好似有点郁闷,不太想讲话的样子,气氛有些凝重,她想缓和一下周围的空气,暗忖:制造点声音吧,这个她最拿手了,不是吗?

  于是脑筋随便一动,板起脸孔来,凶巴巴地说着:“唉,你⼲么没事躺在那里,叫了半天也不出声,想吓死人不偿命啊!”

  可是才说完,她又后悔,自己为何老是忍不住狮吼呢,随即又换上笑脸。“呵呵呵,对不起,这是你家嘛,你当然是爱坐哪儿就坐哪儿,开不开灯也是随你⾼兴的。”

  看她笑得好不自然,圣王都迷糊了,一下子凶里凶气,一下子又变得和颜悦⾊,还很勉強自己扯出笑容的样子,他不噤关心地问:“-是怎么了?⾝体不舒服吗?”

  只见她继续咧嘴笑着,不置一词;哪知她脑子里不断地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开口讲话,怕是一出声就没好气的破口大骂。

  半晌,她仍直‮头摇‬,极力忍住快脫口而出的快言快语。

  “-确定-没事?”他又逼问。

  糟了,她的嘴巴忍不住了──

  “搞什么嘛,对你笑也不好,讨打还是欠揍,我看你是有被虐狂。”这番话在脑海里转一回,心里舒坦多了,她现在才发现原来忍话很难过。

  “哇──好多了!”她呼口气,让郁积胸口的闷气透出来。

  她腼腆地站到圣王面前,想郑重地向他表白并告诉他,她愿意和他交往,当然以不影响功课为前提。

  “我告诉你…”她好不容易作好万全的心理准备,鼓足了吃奶的力气,终于说出了四个字,可是他根本不想听,硬拉着她往外走,径自一路往楼顶冲。

  “喂,你在做什么?”他要带着她私奔吗?那应该是往楼下跑吧,怎么会往楼顶…

  哎呀,他该不是要和她一起殉情吧?

  “唉,你不要想不开嘛!”他仍拉着她不放,眼看就要冲到露天楼台上了。

  “不要──别拉我去,我不要──”她开始挣扎了,不晓得他受了什么刺激,但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地陪葬掉美好的人生。

  “我不想──”“死”字还没讲出来,他们已经在万点繁星之下了。

  圣王突然煞住脚步,抬起下颔,仰头朝天空。

  “-看!”他指着一颗星星要她看。

  她那张惶然的苍白脸孔,好像已经死过一次。

  “看什么?”満天星斗的,他到底要她看什么?

  “那一颗星星!”

  玫瑰乘机看了他一眼,他的表情极认真,像明天要考星座图似的,要用力地背下来的。

  “那么多颗星星,到底要看哪一颗?”

  现在他看起来像恢复正常了,应该不会想不开要殉情了吧。她一直拉着他往里面站,不让他靠外墙太近。

  他伸手搂着她的肩,宁静而安详地说:“就是最亮的那一颗。”

  她吓都吓死了,哪还有闲情欣赏星光?

  “我们回去好不好?”她这回真的小小声讲,很温柔的语调。

  他将她扳过来,两人面对面,四目凝望。

  “好不好?”她的声音更细了,细到几乎连她自己都没听到,因为圣王将她抱得紧紧的,她像被铜胸铁臂护住,与外界隔绝了。

  不过她却听见他的声音。“我要回去了!”低缓而深沈,悲而不伤,像拨弄着大提琴弦所发出来的低鸣。

  她怔了一下。“回去哪里?”他不就住她家隔壁吗?

  他的手臂更用力地搂紧她,恨不得把她的⾝体融为他躯体的一部分。

  “我要回『圣族之星』了!”他的气息和声音随着夜风飘进了她的耳廓內,酥酥庠庠的。

  是啊,她忘了他住在圣族之星…

  没来由的,她的心微微刺痛,但天真的她还以为是被他抱得太紧了。“我的⾝体好像快被你抱扁了耶!”

  他立刻松开手,令她顿失依靠,心彷佛像是失落了什么般,惶然无依的情绪,涌上她心头。

  “-怎么不早说!”怎能怪她呢,是他力气太大了,但他实在舍不得离开她。

  被他抱在怀里,有一种被保护住的‮全安‬感,她很喜欢,咦?自己到底是喜欢他的人抑或他的拥抱?大概都有吧!

  “会再回来吗?”

  他的眼睛好像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上几倍,直直地注视着她,那样的目光与凝望,让人觉得有一种永恒的感觉。

  “不一定!”如果战胜了,他会回来看她那张快乐的脸庞,是如何在地球上绽放迷人的笑容,万一战败了…他不愿去想。

  留下来不要走!

  她不敢说出口,太重了,她无力负荷。

  “你不是说专程来和我谈恋爱的吗?”这种说法比较含蓄。“现在却连恋字都还没沾到边就要走,很吃亏的哦,像我这么蕙质兰心、秀外慧中的女生不多哦!”用戏谑的语气留他,比较不尴尬。

  他苦笑不语,目光仍离不开她,是在把握时间,多看她几眼。

  她不死心,再出招留他。“你不是说我是圣女,要带我回圣族之星传宗接代的吗?”一说出口,才发现这句话更重了,连人带⾝都要奉送出去,像夜市里的摊贩,廉价大拍卖。

  “我是跟-开玩笑的。”他全⾝颤抖,肌⾁紧绷,克制所有的心力,才能将那八个字平平静静地讲完。

  要他故意装着不在乎她的样子,很难做到。

  天知道,他有多想带她一起回去,可是圣族之星即将陷入一场混战,他不愿见她被卷入。

  他在开玩笑的?这个人什么意思嘛,当初一见到她,就摆明了要追求她,现在她真心诚意想接受他了,却遭一记回马枪,说什么开玩笑的,谁在跟他开玩笑呀,很好笑吗?

  她整个人跌坐在阳台上,好像支撑⾝体的力量突然遭人菗走了。

  “-刚才不是有话要告诉我?”混沌的情绪彷佛又回到了最初。

  “那已经不重要了。”她的心像被丢入冷冻室,连声音都结冰了。

  此刻的她,才了解自己原来那么、那么的在乎圣王,才会被他一句话,打成了重伤。

  圣王则揪着心望着她,离别的愁绪席卷而来,重重地庒住他的咽喉,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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