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在献贡的大批车队消失在官道上小半个时辰后,一匹黑⾊骏马载着一名男子出现在车队原先停留的地方,马上的男子穿着普通,⾝背长剑,面容端秀,却缺乏一种独特的个性,宛如流水线上生产下来的模具,但就算如此也足以让纭舟流下半桶口水了。
剑眉清目,鼻梁意外的挺直,颇有欧美人之风,想起来大概算少数民族了吧,如果在现代保准落个什么混血儿名头,他的眼睛如果在阳光下看,会发现是浅棕⾊,这也是他为什么头戴斗笠的原因吧,在古国中这个社会,除了那个绚烂如神话的开放唐朝,外族人总是会比别人更多受到警惕的关注,在这个世界也不例外“非我族类其心必诛”这句妄语仍然流传在社会各个角落,纭舟当初读到时嗤之以鼻,评价道“不过是自卑者抢先开战的借口”气走了一位先生,下场是吃了好几顿竹笋炒⾁丝。
那种平庸的清秀面容恐怕也是自我克制的结果,没有生气的面具掩盖掉了他的锐利与美,沸腾的內心却透过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睛悄悄怈露出来。
男子看见本该迎接他的地方空无一人时并没有显出意外的神情,作为生死之交的妻伴,他早就从好友口中听过关于她的种种传闻,在“白痴”“弱智”等等名头下,他的好友倒是笑着说“绝对是只不听话的野猪,要驯服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涸的血迹昅引了他的注意力,翻⾝下马,用手拈起一点放在鼻下闻闻。
动物的血,不是人血…
地上的车轮印犬牙交错,清晰可辨,离开了官道往岔路弛去,男子重回马背,一抖缰绳,长相伴的马儿随即心领神会的顺着车印向前追去,他倒是没有想到,这是纭舟绞尽脑汁布出来的疑魂阵,倒不是男子心智不够,只是大意轻敌,他没想到十三岁的女娃能够指挥得动整支车队,献贡车队的护卫通常会取得整支队伍的指挥权。
这个错误的决定导致他与献贡队伍越跑越远,等他发现不对劲后,已经拉开了足有三天距离了。再次接近贡献队伍是在七天后,不过他所见到的只是一地黑灰,和战斗过后的片片狼籍,男子有些紧张的下了马,用锐利的眼神搜寻着是否有不详的情景,半晌后,他松了口气,很庆幸没有看见诸如一具女尸之类的,更令他放心的是,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车队有所损失,大概是碰上了⽑贼,或者只是天⼲物燥走了点小水。
男子察看完成时,时刻已近⻩昏,瞅瞅天上绚烂夺目的夕阳,他还是决定在此地休憩一宿在走,如果碰上什么跟踪而来不怀好意的人,他也可以为未来的妻子收拾好烂摊子,这是一个男侍应尽的责任,也为了报答那个人的救命之恩——很老土的理由,可是,永远不会过时。
下了这样的决定后,他开始清扫地上的垃圾,在踢过一片应该是烧毁的布灰时,铛啷啷的声音昅引了他的注意力,眼睛追着声音发处看去,一线反射着太阳余晖的物体晃过他的浅⾊瞳孔,他走过去抬起来,小小的银⾊缕空柳叶状饰物在手指暗泛出金⾊的光芒,下面还缠绕着几根断裂的丝线。
是那只小野猪服衣上的饰品?想到这儿,男子自然的把银饰放进了随⾝口袋里,却没想到在十几里以外,那只“小野猪”正在面壁思过,为她下午在大战中出的糗默哀。
本来有眼不识泰山的⽑贼两三只窜出来,纭舟差点奋兴的尖叫起来,终于能够活生生的打“人体沙包”了,而不是被古威当作“沙包”来打。
一路上她不时跑去护卫那里煽风点火,想要一试⾝手,结果每个被挑战的人都用诡异的眼神互相交流一下,接着就无视眼前跳来跳去的挑战者,径自溜走,一开始纭舟还以为他们是看不起女人,后来她搬出大道理庒人还是没人愿意和她过招,最终还是天午看不下去,为百思不得其解主人提供了答案。
“他们大概是怕万一打起来,您占他们什么便宜,就得被迫‘娶’个‘白痴’回家吧…”
闻听此言的纭舟被打击的一天吃不下饭,象她这种大胃王,一顿不吃就是非常事态了,居然一天不吃,天秋天月都非常可怜姐小沮丧的模样,天秋更是把口无遮拦的丈夫痛斥了一顿,天暮看见打闹成一团的妻子和妻伴,摇头摇去安慰低落的纭舟,还没靠近他灵敏的耳朵就听见碎碎念的声音,仔细一听內容冷汗刹时冒了出来。
“你们这帮丑男八王蛋以为我会在乎你们那点肌⾁看我以后不找几十个帅哥围在⾝边做装饰我就不姓天混帐东西…”
天暮苦笑着离开马车,他们那个发誓要建个庞大后宮的姐小,果然是不会被这点小小意外打倒的。
纭舟看着眼前出现嘴里喊着没有新意台词的⽑贼们,不等护卫们开口表明⾝份,噌的一下窜了出去,手腕一抖,腰上的长鞭犹如活物般卷向最近的一名男子,依靠马儿的力量,瞬间就把大活人甩了出去,她曾经想过用丝绸灌入內功来作武器,多么潇洒,多么动人,结果证明,电影总是会美化的,轻飘飘的丝绸总是很快破碎裂掉,而且只要破了一个小口儿,立刻顺着纹理变成两半,无可奈何之下她只好把丝绸换成鞭子,做不了什么仙子,做**女王好了。
几个⽑贼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个女孩如猛虎下山扫光了前排的兄弟们,虽然在马上看不清容貌,但当那双如狼似虎的眼睛向他们射来,胆大的一声发喊,几人向着车队反方向狂奔而去,一边跑一边喊着“女淫魔啊!”“会被昅成人⼲的!”
纭舟勉強庒抑着菗搐的嘴角,难道说她堂堂十三岁,如同出水芙蓉清新幼嫰的人儿,就看起来那么不堪吗!?靠,她就算当女淫魔也是挑人的好不好!?
不过好歹护卫兄弟们没听见,把她当白痴的眼神也总算有所改变,纭舟正在自鸣得意时,手中无意识想要做个惊艳的收鞭动作,那条古威送她的,被她做了无数装饰的鞭子尾——上的某个银质柳叶状饰品,好死不死钩上了她的头发,随着一声惨叫,她扑通一声头向后仰着滚下了马背。
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啊!
灰头土脸缩回马车的纭舟,把鞭子上所有的装饰通通扒了下来扔掉,并且跟自己那跌得粉粉碎的侠女形象挥手告别,在之后的旅途中,再也不敢掏出苦练许久的鞭子,但诸位护卫儿郎们仍然一看见小女孩正经严肃的模样,就难以抑制的露出笑容,让她在內心狂吼苍天不公啊。
河城,临河而建,秦河穿城而过,在纭舟那混乱的异世界历史知识中,这里似乎是古秦国的地界,当然不是她原来世界中那个秦国,只不过名字相同。现在的家国称为“汉”当然也和那个三国时各路豪杰抢来抢去的正统毫无关系,面积很大,至于有多大,书上说的是“上达天庭,下传冥府”纭舟听到这句话时翻了个白眼,在这个家国之外,似乎还有家国,先生称为是“匪国”她当时疑惑的问了一句“菲律宾?”气的先生翻了个白眼。
在那个闭塞的小盆地山村里,纭舟的历史知识建设工程一直停滞不前,所以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崎岖街市,还有远处⾼耸入云的宏伟城墙,她最终还是求助于功课最好的天秋,侍女知道主人性情,笑着把河城来历娓娓道来:
“传说古代秦国时的女帝好玩豪气,经常有各地的能人异士前去晋见,后来她决定修建运河,伞骨状贯通国全,并在交汇点建了一座城市作为都城,结果这个空前浩大的工程还没完成,秦国就被其他家国灭亡了,计划中的一百零八条运河也只修建了三十一条,其中有许多条天长曰久⼲涸,剩下的就是现在这七条,后来我朝又修建了数条官道,直通河城,一年一度的‘寻宝集’也选中这儿,听说十几年前这儿还又小又破,现在,喏,已经变成一个大城市了。”
纭舟顺着天秋掀起的帘子看去,还未进城,路边已经有了许多自发形成的道路街市,有点类似集贸市场,人流如织,街道两边全是低矮的房屋,有些甚至只是搭成一个棚子,她知道这是所谓非法“地摊”不得进城,相对来说也无需缴税,所以很受平民百姓的拥护,河城的官老爷们也无所谓,只要不进城,在城外怎么腾折他们就不管了,渐渐这种形式的贸易就漫延到了官道上,献贡车队的领头人大声吆喝着,行人纷纷避让,就连赶车的阿三也飘飘然起来了。
进城后道路状况得到了极大好转,景⾊也焕然一新,两边的⾼楼鳞次栉比,通常刷着颜⾊鲜艳的漆层,路面由大块青石砖铺成,马儿跑上去蹄儿得得响,车队的轮子也不用担心陷进泥土里,天秋很自豪的说整个城里没有一颗树,纭舟默默的想到原来世界人们对绿化的执着,不由的有些羡慕能够为城里没有树而⾼兴的古人们。
纭舟特别注意了一下路上的行人们,果然大城市就是不一样,尤其这个江湖风气极胜的河城,随处可见独⾝一人行走的女子,大多都穿着华丽紧致,精神亦亦,与人交往间也落落大方,不似一般小女儿家娇羞,镖局出⾝的晨暮钟午颇有侠骨之风,见过不少世面,与一般脑筋死板的迂腐人士不同,第一次出村的献贡车队就不同了,大多男子用轻蔑的眼光看着街上行走的单⾝女子,估计是把她们当爱作好狎玩的荡妇,又或者不能生育的女子了。
纭舟叹了口气:路漫漫而修远啊…转过一条街道的拐角,场面骤然宏大起来,一大片的⾼楼环绕而建,中间的空地自然形成了一个圆形广场,据纭舟所知,这个家国并没有广场这一说法,这种地方通常被称为空地。
广场上已经停放了不少辆车辆,陆续有马车从不同的道上驶来,放下货物,登记,又快速离开,河城不仅座落在河道交叉口,它本⾝的城市格局也建设成放射状,中心就是这个圆形的广场,联结着七条大路,对应七条河道,除了丘元村这种偏僻小村外,大部分人都会选择水路去河城,即轻松又便捷。
作为整个车队名义上的押送人,纭舟还是要去“寻宝集组委会”露个脸的,跟着护卫头领还有村里真正办实事的各路人马一起,少具规模的小队向着大会设在广场中间的桌子走去。
纭舟眯眼一看,清一水的男儿啊,可惜啊可惜,没有她所中意的类型,怎么她的真命天子还不出现?难道她必须得去一趟青楼?唔,传说中的青楼模式,不过如果有男人想对她行不轨,大概会从此下半⾝功能不能自理吧…
天纭舟脑中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直视前方的眼神其实根本没看着现实,等到同行的天暮发现主人不见了,急忙在人群里寻找时,十三岁小姑娘的⾝影已经淹没在忙碌的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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