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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曲行人留夜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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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宮梦梅悄悄儿望她侧面,有泪珠附于其上,沈慧薇好似完全忘了⾝边还有一个人存在,梦梅也很小心,不让她察觉自己在悄悄地注意着她。

  所以梦梅很快又低了头,专注于脚下那艰难的路,心下却不自噤为那个行路微微有些跛足的女子叹息,是什么样的悲伤,止也止不住地,由內心出。

  黑夜茫茫的天幕之中,突然有一星微弱之极的火光跃动了一下,极快、极微,梦梅以为自己看错了,但过了一会,那点火光再一次稳稳燃烧起来,这回不再消逝了。

  梦梅一喜,有火便有人,有人就有了生机,她拉着沈慧薇的手道:“夫人你看!”

  沈慧薇也是看见了,心中可在大大的踌躇,摸着梦梅灼热的手心道:“看样子那边有夜宿之人,不如你过去借宿一晚,明早动⾝。”

  “我?”梦梅奇道“沈夫人,你呢?”

  沈慧薇沉默有顷,缓缓道:“我不去了。”

  多少年了,她除了自己园中的姊妹未与外人交往,去年硬犯忌讳逃出清云,实以为是最后一次回到人间,谁知道九死还阳,老天爷觉着她寿限未到,又送她回来,沈慧薇固然勉強处理着一切与她息息相关之人事,但是面对陌生的人群、面对那温暖耀眼的火光,她竟心中有了一种畏怯之感。

  梦梅低声道:“夫人不去,我也不去了。”

  沈慧薇道:“那又何必,我暗中自会关照于你,不必担心遇险。”

  梦梅道:“我不是担心遇险,只是我也不想去了。”

  沈慧薇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却终究无言。

  她们走了一小段路。

  “你撑得住么?”

  梦梅笑道:“夫人,假若没有这火光,我们一样要度过这漫漫长夜,假使见了火光,反而因此而生出依赖的心理来,这火光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年纪轻轻,难得看的如此豁达。

  “还有多久的路?”

  “目测的话,其实也不甚远。”梦梅试图望进那沉沉夜⾊里,无果“天太黑,雪又太大,什么也看不到,到天明之时便能见到一座雪峰,望起来不甚远,但要走的话,也许到⻩昏时分,加紧脚程是该到了。”

  “嗯。”梦梅忐忑道:“夫人,是我连累你了。”

  沈慧薇道:“我既已答应,说甚么连累?”

  先前两人沉默,只是赶路、赶路、不停地赶路,梦梅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里,浑⾝疲惫酸痛不可言述,这么说着话,注意力分散,反而比之前有些精神,沈慧薇听着她声音里略略带出了⾼昂,不由想道:“毕竟是个孩子,我那样似乎也是难为她了,不如就陪她说说话儿。”

  梦梅小心翼翼观察她的神情,并无厌弃之意,便接下去道:“沈夫人,在这茫茫雪山之中,王晨彤既已逃脫,再要追她,难如大海捞针。”

  沈慧薇淡淡道:“这也没什么,我未必就能杀了她。”

  自王都琼海,千里追踪,直入雪原,一路上的追和逃,若说全无机会,那也未必尽然,总是她心中无有杀意,只是除了这个明确的目标以外,她好象是,找不到第二个消磨曰子的办法了。

  晨彤一定恨死了她吧?明明可以杀掉她,往往又漫不经心地“忽略”过去,在晨彤看来,必是以为她因恨她,所以不把她捉弄得狼狈至极是不会罢休的,只不过,杀了她又怎么样,不杀她又能怎么样?留下血婴当年就是瑾郎的选择,她俩情同手足无话不谈,可是这一点瑾郎竟未曾告诉她,这件事里瑾郎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血咒无稽、孩童无辜,就算这个抉择最终证明是错误的,然而,终是不悔。

  悔又如何?瑾郎终归是死了,活不转来,纵报仇又何如?更何况,沈慧薇心中,仍是执意认为被瑾郎手刃的那个大恶人方是罪魁祸,瑾郎她已经⼲净俐落的报了仇,至于王晨彤所作所为,逼迫她、加害她,在她心里,都是不那么重要的,她不曾为自己争取过什么,也懒得争取。

  梦梅轻声道:“夫人慈悲,可是这个王晨彤,我是非杀不可。”

  沈慧薇微笑道:“她种的恶果,必得恶果,你想报仇,也在情理之中,我不会因此阻拦或做别的什么。”

  梦梅幽幽地叹口气,心想,师父六亲不认,唯一牵记的就是这位沈夫人,但她和沈夫人数次相见,分明感受到她心底有着浓浓的牵挂,可以确定的是那并不是对着自己师父,但不知师父在她心目中,究竟占着何种地位?

  她好奇心起,便道:“若只是论岛上惨案,她虽是个通风报信的叛徒,我却也不必这会儿紧紧盯住她,这都是为了…我师父。”

  沈慧薇看看她,雪雾后她一双眸子温和清澈,然而缓缓闪出一丝笑意:“你师父?”本不想问,只是梦梅的用意也太明显了。

  梦梅道:“其实,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师父的姓名。她也很少说话,几乎是不说话,总是穿着黑衣裳,有时候,又喜欢钻在很长很长的兽⽑堆里,那脾气就和野兽相似,一言触心,便仰天长嗥。”

  沈慧薇怔了怔,重复道:“仰天长嗥?”

  梦梅叹道:“我不知她是几时在这山里,然而,自我相随师父,虽见她断一臂、有时行事纯若孩童、有时行事狠若孤狼,可是她就是这兽中之王、山中之神。”

  沈慧薇陡然神⾊变更,盯住梦梅道:“你确实是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吗?”

  梦梅轻声道:“我说的是我师父,沈夫人,莫非认得她?”

  沈慧薇眼睛闭了闭,半晌,道:“她叫什么名字?”

  “师父从来不说自己姓名。”

  “…慧薇应得淡然,眼底却有波澜万丈。

  “山中荆璞谁知玉,海底骊龙不见珠。”

  …

  “就是说,她从哪里来,还是要回哪儿去的。”

  多年前,那貌似无稽的一枝算命签,一个江湖卦,不期然浮上心头。

  雪儿、雪儿,你…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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