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从这一刻开始

　　房间里只剩下她和江西雁两个人，杨立先是卸下这一身看起来漂亮实际厚重不已的公主服。

　　然后伸展了一会儿筋骨，把衣服的内襟撕下，包住伤口，这才往江西雁的方向走去。很奇怪的，在杨立往江西雁走去的这个瞬间，手上的伤口出现在脑中，久久挥之不去。

　　她看到那块咬痕因为拉扯被撕裂开来，放大成一个渗着血的口，莫名像只竖瞳的眼睛，对视以后，一种难以控制的戾气突然无端生出，仿佛需要破坏些什么才能好过一点，但杨立面前只有那个笼子。江西雁伏倒在里面。

　　他很虚弱，杨立知道的，使用第一张治疗卡的时候杨立就知道，他的身体已经接近死亡的边缘，如果她再折腾上一会儿，江西雁肯定必死无疑，这样想着。头痛的感觉随之而来。

　　此刻杨立终于可以断定，系统的负面属对她产生了一些不可控的影响，它似乎会让她变得和公主越来越像，她转过头不去看江西雁，数了一会儿木的花纹，慢慢下了心底的烦躁。

　　心越静，就越能观察到一些细微的东西，比如…江西雁其实是醒着的，他动得很轻微，又因为太瘦削了。

　　几乎和一块尸体无异，得益于杨立凝视的时间太久，他终于出了破绽，被她发现。试想如果是杨立处于这种情况，可能还不如他做的好，天知道这个公主还做过什么待他的事情。

　　假装救他然后一脚把他从欣喜的悬崖上踢到深渊，能够让他在后期变成那样损恐怖、喜怒无常的样子，绝非一两可以做到，杨立想：现在还是不要靠得太近比较好。

　　于是杨立在房间里走动，拿了一些早晨宫女端来的水，还有食物，她甚至在这个房间里找到了某个男宠遗留下来的衣服，用一只手揣好这么多东西稍微费力了点，她用病手的手腕使力，小心翼翼把它们拿到木笼旁边，打开了笼子的门。

　　随着杨立缓步走向木笼，她明显感觉到江西雁的身体突然开始紧绷，她知道江西雁现在又聋又瞎，却并不知道他是靠什么判断着身边有人。

　　就这样，杨立打开笼子，把食物、水还有衣服放好，又一点一点的，再次往后退去，然而等了好久，江西雁动也没动旁边的东西，杨立猜想江西雁知道她在房间，所以不敢动弹，于是转身往房门的方向走去。

　　“你是谁？”手碰到房门的那瞬间，杨立听到了江西雁的声音，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喝水了。

　　极哑也极沙，呈现出一种因为太久没有人沟通的僵硬与失真，甚至可以说是失去了正常的人类的语调，杨立想把手边的水杯推到他面前，又害怕江西雁会躲，于是出声说：“你别怕。”说完她才反应过来江西雁聋了。

　　她走向他，小心地挤进笼子，看到他整个人松懈下来，脸上是一种赴死的坦然，隐隐有些心疼，停顿片刻后，杨立伸出手触碰江西雁的手掌，试图在他身上写下一行字“别怕”或者是什么别的，但是没想到，就在握住江西雁的瞬间。

　　他竟然有力气突然发难，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瓷器碎片精确地朝杨立手掌的伤口上刺去…杨立尖叫着缩回手去。

　　但是江西雁的力气大得吓人，直接贯穿她的手掌，硬生生划破了她的血管，情急之下，杨立只能大力打开他，原以为孱弱不堪的男人竟然爆发出极强的力量。

　　在这一瞬间，碎片从杨立的手腕上拔出，直接刺向了她的心脏。咳嗽了两声，些微的血从杨立的口中溢出，危急关头，她几乎凭借本能使出了保命的金手指…是，她知道这具身体很快就会死掉。

　　但在穿越的第二天就要领盒饭的究竟是什么操作啊…第二张治疗术发出绿光开始运转，在江西雁身上呈现出金色圣光的治疗术，落在杨立身上竟然绕成一团不详的黑气，一路往她的伤口里钻，一团团黑线在杨立的血脉当中游移，人似乎被一看不见的丝线控制着。

　　下一秒，杨立的身体骤然发力，死命按住江西雁的脖颈，咬住了他的动脉。救命！天可怜见，杨立根本没有一点点想要伤害江西雁的想法，她知道他太过虚弱，根本经不起再多一次的摧残。

　　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她闻到口里一股浓郁的血腥，也看到江西雁脸上一副“早知如此”的嘲讽，随着鲜血入腹，她慢慢感觉到伤口在复原，有一种轻微的。

　　渐渐的，江西雁瘫倒在杨立的怀里，而杨立也渐渐能够再次支配身体，猛地起身挤出笼门外。这已经是她能够控制的全部了。

　　下一秒这具身体将要杀死谁，杨立根本无暇顾及了。以她多年看小说的经验，会受治疗术腐蚀的一定是什么黑暗物种，但这个小说的世界观太奇怪了。

　　她甚至不相信作者可以自圆其说，很多东西都略过了，在脑中搜索和公主相关的信息：明明是个很早就死掉的角色，根本未着笔墨。

　　只是用来衬托江西雁悲惨身世的背景板，怎么会、怎么会…飞羽打开了房门。离我远点、离我远点，杨立想怒吼尖叫着让面前的男人离开她的身边，但是他仍是朝杨立奔了过来。

　　“公主，您没事吧？”没有看到其他人听到响动根本不会进来吗？没看到他们都是有多远离多远吗？就不知道这个公主到底是什么货吗？这人到底是什么傻白甜啊。

　　明明在原著里连名字都没有，明明就只是背景板的背景板肯定活不过第三集…但当杨立从他的尸体上起身的时候，杨立突然发现自己哭了。

　　＊＊＊有一年过年，杨立和爸爸一起回老家，那时候年纪很小，她指着牛棚里的牛挨个给它们取名字，爸爸听到了。不太高兴“不要给牛取名字”

　　年幼的杨立不明所以，反而和爸爸闹了脾气，没想到隔年再次回老家，牛已经不见了。时至今她都没能从大人口中得知他们的下落，问爷爷“杨立的牛呢”只说走丢了。

　　长大了才想明白，早在来年秋天的时候，它们就已经被送去屠宰场了，她想，人为什么一定要给宠物取名。

　　其实是一个道理，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名字开始的，因为有了名字，从这一刻开始，他就和杨立有了联系，他就不再是一篇玄幻小说背景板中的背景板，他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