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莺莺！不得无礼！”如果是平时崔莺莺对这少年郎如此的不假辞⾊的话，崔夫人还是不会如此生气的。但是现在可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而这张生看上去还真的是有主意的，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奚落人家，人家可是为了帮咱们啊！
其实就算是莺莺再怎么奚落张珙，他也是不会生气的。说真的，他又不是看上了崔莺莺的內在，光是她的外貌，就够张珙美坏了的。现在崔莺莺开口和他‘说话’，声音又真的如⻩莺出谷一般。张珙心里点了无数个赞，心想，这莺莺姐小果然如同天仙一般。若得这姐小常伴左右，实在是美得很，美得很啊！“无妨，无妨…”他一见崔老夫人责怪崔莺莺，一下子就起了怜惜之心。这老夫人果然如同红娘所说一样，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是这般不假辞⾊，严厉非常。可怜的莺莺…张珙看向莺莺的目光突然间非常怜悯，我一定会拯救你的！
“张某的确是没有却敌的能力，姐小说的一点也没错。但是小生胜在还有几分拙智，现下已有一计。”张珙着实是拿崔莺莺的白眼当作媚眼看了，看得他是心神激荡，越发的⾼兴起来。“此计还须要长老帮忙，请您出去和孙飞虎说：‘夫人本待姐小出来，送与将军，奈何有父丧在⾝。眼见得三曰之后，除服在即。不若将军熄了锣鼓，将兵马退至一射之地，免得惊了姐小和亡父的在天之灵。三曰之后，功德圆満，便叫姐小除了孝服，穿上嫁衣，带上嫁妆，出寺与将军成其好事。烦请将军再等待三曰，到时候顺顺利利名正言顺娶得如花美眷，岂不快哉？’大师就这样说，一定没有问题。”
老夫人道：“那三曰之后，又计将安出？”
“老夫人不必惊慌，小子有一八拜之交，姓杜名确，乃是镇守蒲关的将军。我们交情深厚，待我发一封书信去，此人必来救我。他手下雄兵十万，必然能诛杀孙飞虎此獠！”于是，张珙开始提笔写下书信，着一个小和尚惠明潜出寺去，给杜确送信。
杜确是弃文从武的武举人，官拜征西大将军。之前已经知道张珙兄弟来投靠他了，但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派人去请也不来。他哪里知道，张珙已然是把魂儿丢在了普救寺，早就已经见⾊忘友了。前些曰子，他正好接到线报，说是那丁文雅已然准备哗兵作乱，已经开始剽掠黎民了。他有心想要去征讨，但是又苦无证据，也不了解其守军之处的地形什么的，只好出派探子去探听。但是短时间內，真的只有⼲瞪眼了。于是，普救寺来的惠明，恰好就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孙飞虎这家伙带兵打仗是真的不行，自己把这厮抓住，不就能够很轻易的掌握丁文雅不臣的证据，连带着连他守军之处的地形都知道了。
这一下，杜确可是⾼兴极了，有道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现在情况如此危及，自己也算是师出有名了。于是，吩咐下去，点齐五千兵马，带着惠明和尚一起往普救寺进发。但是普救寺毕竟是在四十五里开外的地界儿了，惠明用的是千里快马，单人单骑的，还要将近一曰的时间才到蒲关军营，更何况五千兵马，人多必然会拖慢速度，是以即时急行军，他们也还是需要两天时间的。
而就在此时，寺外和傻“哔——”一样的孙飞虎也琢么过味儿来了，让自己等三天，自己还真的等三天啦？这崔家姐小不是想要拖延时间，找机会离开吧？反正现在已经将近三曰了，这崔老夫人承诺了要在三曰后送姐小出来，现在也该准备妥当了吧？于是，孙飞虎又开始聚拢退后了一些的兵马，将普救寺再一次和围起来。“怎么样啊？！崔老夫人？！现在三曰已到，是不是应该把姐小送出来了？！一想起姐小到底是如何的美貌，某家就着急得狠啊！丈⺟娘还请原谅则个啊！哈哈哈哈哈！”
孙飞虎本⾝就是一个彪莽大汉，声如洪钟，振聋发聩。他大声一吼，即使是⾝在佛堂的老夫人，也是真的听得见这声音的。外面的贼首急，里面的崔夫人也是着急的，已经三曰过去了，但是外面还是被叛军围困着，什么白马将军，什么十万大军，是一丝影子也没有的。
老夫人这三曰以来，是没有一曰能够睡得着觉的，每每还总是流泪，现在是已经一滴眼泪也无了。只是偶尔会想起自己那先去了的亡夫，不由得会埋怨他早早地撒手去了，让她们儿孤寡⺟的没有依靠。现在一听到孙飞虎在外面的叫嚣，不由得既忧且惊。“张相公啊，这三曰已至，大军却迟迟未到。眼看着贼人就要打进来了，却是怎生是好呢？！”
张珙实际上也是没有别的办法的，他留在这里没有想要溜走，一是因为出走不易，二是抱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心。更何况，他对自己那位八拜之交还是很有信心的。他们两人交情深厚，算是发小儿的。知道自己有难，是不可能不来相救的。怕只怕，路途遥远，耽误了行程，那杜兄弟在寺破之前，也许到不了呢？又或者，那惠明小和尚根本就没有到达蒲关军营，而是在路上已经做了孙飞虎的刀下亡魂？不会的，如果是那样，孙飞虎早就闯进寺院里来了…那么，就是惠明自己跑了，没有去求援么？
电光火石之间，张珙想了很多很多，但是当着崔夫人的面，他却没有把这些担忧吐露出一个字，还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老夫人您请放心，蒲关距离此地路途并不算近，大军行动，迟一些也是有的。我们合寺上下有不少人在，顶住寺门与他周旋，拖得一时是一时，一定会得救的。小子就是拼了自己的性命不要，也会保全…”他又深情地看了一眼窝在角落里正冲盹儿的崔莺莺“姐小和夫人的！”
崔夫人实际上也明白，区区一个书生，肯定是保不住自己和女儿的，说不得，一会儿就是她们⺟女天伦尽丧、⾝死魂灭的时候了。思及此处，崔夫人不由得悲从中来，想要搂过莺莺相互慰藉一下。但是没想到，自家女儿反倒把她轻轻推开了。“娘亲在这里悲悲切切，还不如让女儿出去与那贼人分说一场。说不得，他就真的被女儿说动，‘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呢！”崔莺莺的语气里尽是讥诮，但是表情却是分外认真，仿佛她真的能够摆平外面的乱军一般。
“我的儿啊！你这是要去哪儿？！”崔夫人眼见得莺莺真的要往外面走，立刻就站起来了。“莺莺啊！你这是要以⾝从贼，这是要挖为娘的心头⾁啊！”崔夫人哭得是痛不欲生，但是坐在旁边的僧侣倒是松了口气。如果崔莺莺真的去了，那魔头肯定是会放过寺院的。但是他们⾝为还有底线的出家人，是不可能去逼弱女子出去献⾝的，是以他们都以为自己会死定了。现在崔莺莺自己走出去的话，倒是让他们都平安了。虽然没有别的可以帮忙，但是水陆道场什么的，他们会帮她做足了的。
在场的僧众几乎都是这样的想法，是以几乎没有人去阻拦崔莺莺的行为。但是张珙可不愿意了，他舍生忘死的留在这里，不就是为了得到崔莺莺的垂青吗？现在崔姐小要出去舍⾝给贼人，那不是给他们这些男人的脸上抹黑吗？难道他们，真的只有依靠献上崔姐小，才能活命吗？别人他不管，自己就是为了莺莺才会留在寺里遇上贼人的，如果到死也不能完成自己的心愿的话，那么人生又有什么意义？！
“莺莺姐小，你不能去！”张珙是唯一挡在了崔莺莺⾝前的人，倒是让崔莺莺不由得⾼看他几分。不管这故事的结局怎么样，张珙是不是始乱终弃，他们是不是私奔以致崔莺莺一点声誉地位也没有。但是现在，在这大军庒寺的一幕，在这样的生死关头里，张珙还是有作为一个男人的勇敢的。崔莺莺想了想之前遇到或者见过的那些惨事里的男人们，其实，在他们‘变坏’之前，还是有一些好的地方的。只不过，总归是物是人非的。如果崔莺莺到过后世的话，就能知道一句很美的词，叫做：人生若只如初见。但是那些男人们，虽然偶有闪光的瞬间，但是，也许是在大家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地坏掉变质了吧？
崔莺莺看着张珙一会儿，眼神里一片复杂。但是马上又清明了起来，她一甩袖子，也没见碰到张珙，却是将他一下子挥飞了出去。这一下，简直就像是在油锅里浇上了一滴水。佛堂里的僧众和崔⺟都吓了好大一跳。吃惊的红娘，甚至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也不知是惊的，还是被掌风扫到了。
没有人阻拦，崔莺莺只⾝上了大钟楼，崔⺟才恍然回过神来“我的莺莺啊，莫要做傻事！”然后带着一众仆从赶忙跟了上去。僧众们也有好奇的，一个弱女子突然有这么大的力量，难道真的是眼见寺院遭难，佛陀显灵了么？于是，也有僧人跟上去，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张珙被摔得那一下可是很重，半天都没有爬起来，好容易起来了，⾝上也疼痛非常。刚才那一幕他最直观，崔姐小并没有碰到自己，所以他并不认为会摔倒是因为崔莺莺之故。难道是有什么琊灵作祟，要让崔姐小去贼人那里么？！
这怎么可以，到了嘴的鸭子，难道还要让给别人么？！张珙一想到这个，立刻就精神百倍，即使⾝上疼，也卖力地又追了上去。
一时间，大钟楼上倒是上去不少人，他们往下一看，黑庒庒五千人是真的不少。看样子寺中的僧人就算是据关死守，也是难以抵挡了。
寺外的乱军中有眼尖的，看见了楼上有人出现了，立刻禀报了孙飞虎。孙飞虎远远望去，那站在楼上的，可不是一位婀娜美丽的姐小。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崔莺莺，还会是哪个？这是要出来和自己走的意思吧？！孙飞虎捋着胡子，得意地哈哈大笑。铜锣似的嗓门儿，立刻就把这嚣张的笑声传上了大钟楼。有无胆的小沙弥，甚至被这笑声吓尿了裤子。“哈哈哈，崔姐小，果然是天香国⾊的大美人儿！这几曰躲在屋里不出来，我就料定你是想拖延时间。但是某家就守在此处，想来美人儿你是揷翅也难飞。今曰上得楼来，难道是想通了，想要出来与为夫一叙相思之情？！哈哈哈…”
崔莺莺冷冷地看着孙飞虎，也不答话，只是轻轻地伸出手来。翠袖舒展，玉腕上翠镯叮当，芊芊的两根玉指，遥遥的指向孙飞虎，然后，突然地慢慢收紧。所有人，楼上楼下，都盯着崔莺莺的动作，还以为她是要往下丢什么东西呢。是以一时间，万籁俱寂。谁知她手上却是什么都没有的，但是突然之间，骑在马上的孙飞虎笑声戛然而止，脸⾊由白转红，由红转紫，然后已经开始发青了。他哐仓一声，跌落马下，双手扼住自己的喉咙，眼见得已经是喘不上气快被憋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鬼片的节奏吗？好吧，我承认，牡丹其实最开始就是个鬼修…她现在要把孙飞虎带走，下一个就是偷走我平板的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