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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把眼睛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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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会帮她吗?或许是应该帮她吗?沈兰卿很清楚答应下的后果,那会是对家族、对姑母、对太子更彻底的背叛。

  “嘉鱼可知这条路会很难很难。”早就为她而燃尽理智的心现在只剩荒芜,沈兰卿这时在意的已不是皇权是否真甜,他只在确定嘉鱼是否真的想好了。要走那样的路,只会比过往的日子更苦,一旦失败便是粉身碎骨。错的还是他。

  当初就该拼了命也要将她带离这吃人之地的,也不至于让她现在开始学着他们要吃人了。嘉鱼抬手握住了沈兰卿的腕骨,纤细的眉舒展,早没有昔日的怯懦和恐慌,繁星也似的眸微眯:“我知道有多难,无论如何我都要去做,你也说过最重要的便是我了。”

  她手指太凉了,五指软软握住他,却是极用力的告知她需要他。“是,从很早以前开始,于我而言,嘉鱼便是最重要的人了。”

  这是这一生唯一让他疼极爱极的女人,也许是从第一次见到她这一切就注定了,他那双清雅的眸黑沉沉的看着她“那么,我能得到什么?”

  嘉鱼一点都不惊讶,这样的沈兰卿倒比从前那般淡和儒雅的模样更让她喜欢了些,她拉着他的手,缓缓下移,最终带着他一起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她笑着对他说:“这里,会有你的孩子,将来他会得到你帮我得到的一切。”她对他许下了诺言,一个他和她的孩子!

  这一刻,沈兰卿怦然心动,沉寂已久的妄念如魔。“好,我答应你。”猎在即,萧明铖只这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不想死。

  就必须让萧明徵先死在这场意外中。私下得了沈兰卿的应诺,嘉鱼也知道太子这次十之是再没法活着回来了,她本以为要成此事还有一两分艰难险极,可怎么也没想到,顺利的有些出乎意料。

  出行那连萧恪显也去了,偌大宫苑变的阒然安谧,一连好几天气回暖,嘉鱼换了轻薄的衫坐在杏树下描着贴子,碧草青翠,阳光正美。

  手指握地发酸时,她看了看近旁的谢玉侯,哪怕是依树而坐,身形也拔如俊松。花香溢,白色的蝴蝶翩翩。

  正好有一只落在了他的指上,嘉鱼单手撑着额头看他随意举起,似乎也在好奇的打量着不怕死的蝴蝶。“好看吧,你可别捏它。”被她这么一说。

  他举着的手微僵,那小东西轻灵灵活生生的就在他指间舞着翅,近的能让他将白色蝶翼上的细绒花纹看的一清二楚,忽而绑在脑后的绳扣一松,那张他从未摘下过的面具竟被拿走了。

  他冷凝的目光锋利如剑,嘉鱼却是丝毫没被吓到,只好奇看着他的脸,可惜极短的时间内,那张狰狞可怕的面具又稳稳扣回了他的脸上去。

  好半晌,嘉鱼才小声呢喃着:“你怎么…那么好看?”谢玉侯这人是嘉鱼见过最奇怪的一个,一张狻猊面具丑无比,却从不取下,谁也看不见面具之下是个什么样的脸,若想探究只会对上他看死人一样的目光,直教人退避三舍的怕。

  她也曾想过许是他曾在战场毁了脸,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那张脸不止没有半点损毁,还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一个。

  甚至,比萧明徵那朵只可远观的冰上莲还好看。莫怪他要带着面具,就这样一张脸行走在外,饶是一身慑人煞气怕也挡不住万千爱美之心的。蝴蝶已经飞走了,谢玉侯避开了嘉鱼的视线,抬头望着树的杏花紧抿的冷僵着弧度。

  他已经许久没照过镜子,自己是个什么模样,他都快记不清楚了。以前面具也曾被人用暗器挑下过,可但凡见过他脸的人,都一一死在了他的刀下。

  至于嘉鱼,十来年了她是第一个这样近看他的人,心底泛起的绝不是杀意和难堪,而是说不出口的失落,她已经不记得他了…“以后不要再取我的面具了。”

  他实在太厌恶这张脸,这具身体,甚至是这一身正在淌的血,他都厌恶至极,他的语气不太好,嘉鱼却奇怪的有些心疼,是歉意的说道:“对不起,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谢玉侯突然侧首看向她,目光凉煞的可怖。

  他用最冷戾无情的声音说:“你若敢半分,便拧断你的脖子。”她那脖颈生的很漂亮,细长雅媚雪一般的肌,纤弱的只要两只一用力,并不比捏死一只蝴蝶费劲。

  嘉鱼像是被吓到了,愣愣的瞪大眼睛望着他,久久…就在谢玉侯心都提起时,她倏地笑了,本就绚丽的眉眼比青光还灿烂。

  “你不会的。”本就是故意吓唬她的话,她识破了也正常,这世间谢玉侯谁人都敢下刀,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唯独面前这个人。

  他一丝一毫都不舍得伤害。被她信任的感觉很不错,他一如常态的不再理她,目的繁花纷

  在嘉鱼看不到的角度里,的笑意已不再那么僵硬了。太子在猎身亡的消息流星似的火速砸回了京中,那一到处都了好一阵,有人在哭,也有人在喜。

  而嘉鱼不悲也不喜,站在天阁上眺望着东宫,那个地方她再也不用害怕了。“以前我便说过会杀了他,他总是不信,现在他一定是信了。”他是她苦难的开始。

  那些他夜夜恶意加诸给她的伤害,她一直计算着要他用命来偿还,如今终得实现,可却并没有代表属于她的苦难全部结束了,她还要再忍一忍,所有人都将得到应有的报应。

  嘉鱼去了东宫,那个她本以为再也不会踏入的地方,曾经庄肃的正殿已经目素白,她却能清楚记起第一次来这时的一举一动。

  那时她心的惶然畏惧,就在那玉阶之上,他亲手为她戴上了玉兔耳珰。宽大的书案上一切用物并未收起,还一如他在时一般,嘉鱼静静看着那些纸墨笔砚。

  那时被他用朱砂点在额前的凉意,似乎现在都还不曾淡去,他永远不会知道,初见他时那个单纯自卑的小公主也曾怀期盼,在梦中悄悄喊过那个孤冷绝美的太子哥哥。

  可惜,他毁了一切。画缸中的卷轴堆的,嘉鱼随手出一卷来,打开被细心绑好的绳扣,突然怔住了。

  坐在花树下的少女裙摆大幅散开,点点落花上是银色的小兔子,每一笔每一画都极用心的勾勒着她,柳眉丹,浅笑酣然,抱着团扇晃着耳畔的小玉兔,灵动的乖巧…

  嘉鱼记得那时他画出的明明不是她的,连沈兰卿也说过他从不画人。一卷两卷,直到她将里面所有的画卷都全部打开了,才发现每一幅画的都是她,沉沉睡着的她、鼓着腮吃糖的她、在湖畔等待的她、还有坐在窗边哭泣的她…

  近来的许多夜里,萧明徵的梦中总有那么一双水漾的眼睛,时而怨恨时而畏惧的凝视着他,触碰不得,躲避不了。让他不得安寝,辗转反侧,醒来时心中又是隐约悲苦莫名。

  腔里剧烈跳动的疼久久停歇不下,有太多人说过他无心冷酷,连他自己也是如此以为,可到头来他终究还是个普通人。暗淡的光影中。

  他冷冷看着枕畔那只布娃娃,自嘉鱼离开东宫后,这东西是唯一留在他近身之物,不大的一只捏在掌中,不由想起嘉鱼总将它抱紧汲取安全的举动。

  原来他是不屑的,现在…五指捏紧了绵软的布料,跳动的心才慢慢平静了些许。“萧嘉鱼。”这三个字已经不知不觉刻入了他的骨髓里,他像是病入膏肓。

  除了她早无药可医,发作起来时,刮骨钻心的痛,足以让他一遍遍回忆着对她做过的每一件事情。

  他清楚,只要是活着一,这病便是再也治不好了,不过也无妨,多疼着一分也能让他少疯一些,他向来就知道自己的不正常,无法共情,甚至冷血。

  特别是面对她时,总是控制不住想做更多让她恐惧的事情,在她害怕时渴望着她的依赖和臣服。以前的萧嘉鱼确实因此让他得到了足,而渐渐一切都变了。

  她倔强不屈用另一种方式悄悄挖空了他,臣服的那一个,从来都不是她,那些疯狂的念头,消散于表面,他学着放手,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猎之行就是他定下的结局,临行前在逐月殿见了她一面,那只本该被砸碎成粉的玉镯还给了她,遥遥相望有不舍也有算计。

  萧明铖布下的天罗地网他并未放在眼中,毕竟这个机会是他亲自给予的。沈兰卿的叛变他也丝毫不惊讶,很久之前聪明的萧嘉鱼就在挑起他的叛逆之心了。

  每个人似乎都在以杀他为乐,谁也不知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他用性命做赌,赌着和嘉鱼重来一次的机会,她想让他死,他便去赴死,她想要至高皇权。

  那他便帮她得到,只是,她这一生都别想摆他,百年之后便是化作了灰,也是他们两人的骨头混在一起。待到萧明铖的长刀贯穿他膛时。

  他竟诡异的没有半点痛感,重重倒下,清冷的眼中依稀都是嘉鱼的身影,鲜血溅染了双眼,铺天盖地的红,真是他讨厌极了的颜色。有那么一瞬间。

  他又回到了十岁那年,金乌西坠的傍晚他敬重信任的容娘娘正用发簪刺进他额前,本就善良如她,一直哭着在说对不住,因为手颤抖的厉害,尖利的簪头扎入时比刀剑钝痛太多。

  “莫要怪我,是陛下…你若不死,他会杀了我的孩子们,你把眼睛闭上,别怕…”外戚渐权盛。

  他母后不得恩宠,原配夫做成了仇人,只他这一个嫡子生养的千难万险,时刻都小心提防着,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却偏偏没防住最无害善良的容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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