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因为戛然止

　　“首先，在我胳膊好之前，我要回学校住。”他本来就有些僵硬的身体一下子了气，整个人都明显往下一沉，但他也不出声，继续等她讲条件。

　　“第二，这段时间，你去学校找我拿作业。”也就是说，还可以见她，蒋晖原本黯淡的眼神一下子被打上了光，亮晶晶的闪着光。

　　“第三，到高考前，你要认真考试，不能放水，我知道那些题你都会。”成绩对他本就不难，他身子又松了松。

　　“最后”谢清韵顿了顿，轻咳一声，清清嗓子：“今晚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你也尽快忘记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她加快速度说完这句话，终于松了口气。蒋晖也松了口气。

　　“你放心，我答应你。”谢清韵转头看蒋晖，他还蹲着，眼睛闪着光，仰头看着自己，她竟然从中看出一丝虔诚的意味来。

　　“这个给你，你早点休息。”蒋晖起了身，往桌子上按了一下：“明天我送你回学校，清韵姐。”说罢转身出了门，桌子上是卧室钥匙。蒋晖拉上谢清韵的卧室门，嘴角微扬。

　　“忘了今晚？不可能的。”＊＊＊谢清韵暂时离开了蒋晖家里，她和蒋晖约定这些天隔一天过来拿一次笔记。蒋晖来拿笔记时刚好是晚饭时间，谢清韵在校门口等到他的车，把笔记到他手中。谢清韵看着蒋晖。

　　她和蒋晖认识已经有小半年，刚见面时他还只是比自己高那么一点点，如今已经到比她高出将近一头那么多。

　　他斜斜的靠在车门上，长腿向前叠，谢清韵才勉强和他平视。蒋晖眼中闪烁着不一样的光，好像有话对她要说，却只是静静看着她，既不开口也不上车。

　　谢清韵想走，却总觉得好像少说了一句话，脚定在地上没移开，四目相对，暗波动。蒋晖似乎下定决心：“我还没吃饭…”本就踌躇没说出的话被一声清脆的女声打断。

　　“清韵，你好了没啊，大家都等你呢？”蒋晖越过谢清韵肩膀往后看，一群男女朝着他们走过来，说话的人正是走在最前面的个女孩。

　　她音调很高，声音中带着一丝凌厉，急走几步就来到了他们身前，挽住了谢清韵的胳膊，眼睛却盯着蒋晖看，眼神中充防备和质疑，此人正是谢清韵的好闺蜜林小爱。

　　她知道谢清韵在蒋晖这里过得不痛快，自然也不会给蒋晖什么好脸色。蒋晖却忽略了她的眼神，视线很快越过她看向了那群男女，锁定走在最后的男生，他虽然落在最后，步履却不疾不徐，眼神始终固定在谢清韵身上。

　　是那天在校门口目送谢清韵的那个男生。谢清韵等不到蒋晖说话，后面大家又都等着她，她不好再停留，便对蒋晖说：“我和朋友有约，先走了，你也去吃饭吧…”

　　话音未落就被林小爱拽着胳膊拖走了：“走吧走吧，饿死了。”很显然，这女孩不想让他们多呆一分钟。

　　谢清韵被半拖半拽着离开，一行人有说有笑往远处走，男生直到谢清韵走过来，才起步和她并肩。

　　蒋晖听到他问谢清韵：“那是你弟弟吗？”可他们边说边走，很快就走远，蒋晖没听清谢清韵如何回答，只是看到那男生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恰好撞上蒋晖的眼神，蒋晖拧了拧眉，那男生便回了头，继续和谢清韵低语。蒋晖看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终于在他们快要离开视线的时候，迅速打开车门上车。

　　“跟上她。”车门“砰”的一声被带上。谢清韵一行人进了一个街边的餐馆，小馆子开在学校旁边，透过玻璃窗看进去，雾气缭绕，人声鼎沸，看样子味道不错。蒋晖和王海也进了餐厅。

　　这饭店规模不大，吃饭的也多是周边学生，大桌小桌都挤在一起，觥筹错，炒菜的味道飘在半空，空气嘈杂而油腻，却又有种烟火气升腾起来。

　　在深秋，有点暖。很巧，谢清韵他们坐的大桌旁有一个两人小桌翻台，服务员热情的了蒋晖过去。蒋晖拉了椅子坐下来，和谢清韵背靠背。谢清韵当然看到蒋晖了。

　　在来的路上，一行人里的女生们叽叽喳喳的八卦蒋晖，没想到他们也进了这餐厅，于是八卦之心又起，小声暗示谢清韵：“清韵，叫你朋友一起来坐啊。”

　　却被林小爱以眼神斥退，大家索就不再提。谢清韵没想到蒋晖也会来这里吃饭，而且还坐在她背后，她知道他有多挑。这种小餐馆，谢清韵觉得他应该从来没来过。

　　刚曹微说邀请蒋晖过来坐，她还在想蒋晖怎么可能在这里吃饭，更别说和一群人一起吃饭，幸好林小爱制止了，要不然她怎么回答都觉得奇怪。蒋晖听到有人让谢清韵邀请他一起坐。

　　那一刻他突然有些紧张，连身子都不自觉的往后靠了靠，几乎要和谢清韵背贴背，但是他背对着他们，自然看不到林小爱的眼神。

　　他还在等谢清韵的答案，许久都没有听到回应，而那桌上话题早就转换。话题说来说去都是围绕着谢清韵，有人献殷勤，有人耍宝，有邀请也有八卦，听上去谢清韵很久没有加入他们的活动，谢清韵时不时附身夹菜，时不时起身应声，时不时被他们逗笑，身体微颤着擦过弓着背坐在他背后的蒋晖。

　　蒋晖不动声，耳边只她的笑声，别的什么也听不到，他手里的杯子被越握越紧，水杯几乎变形，手因为过度发力而颤抖，杯中的水溅出来，洒在桌子上，他也没察觉，他不想在她背后听她笑，尤其是被别的男人取悦，被逗笑，而且还乐在其中。

　　对面的王海却看出他的异样，趁那水杯被握碎前，夺了过来，蒋晖猝不及防，这才回了神，听到背后有人问：“清韵，你那学生来这里不吃饭，你还说不是冲着你来的？”

　　蒋晖明显觉察到背后正在喝水的谢清韵身子颤了两下，咳出声来，后背似有若无的起伏抖动。

　　这个话题让她呛到了。蒋晖身子向后仰，微微侧身，手触上她的背，上下轻抚，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清韵姐，你还好吧。”

　　＊＊＊背上传来温柔的触感，那只手轻轻上下抚动，像是单纯的帮她抚平腔被呛到的不适。

　　谢清韵脸腾的烧起来，虽然蒋晖动作隐秘，可是她不爱被别人看热闹，如果他继续下去，难保大家不会发现，她的背一下子直，下意识往前靠了靠。

　　桌上在等着谢清韵回答的众人，看出她的僵硬，有个女生打趣：“清韵你脸红什么？”谢清韵开始有烦躁之意，她淡淡说了句：“他和我弟弟一样大，我也把他当弟弟看的。”尾音刚落。

　　她就感觉到放在自己背上的手离开了，片刻蒋晖的背再次贴上自己的，传来一片热度。饭桌上传来一阵笑声。有个男生开了口：“大家别开玩笑啦，这是谢清韵的学生。”

　　声音听在蒋晖的耳中，刺耳的很。没想到这男生竟然朝他走过来，站在他和谢清韵中间。微笑的看着他：“蒋晖，你是清韵的朋友，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坐，大家一起吃饭开心一些。”他的声音不疾不徐，这句听上去温暖的邀请，却透着淡淡的客套。

　　在蒋晖听来，像是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表达自己的特殊身份。蒋晖坐着一动不动，这男人他烦透了，他没有离开，只是在等着谢清韵的回复。

　　谢清韵一个头两个大，偏偏许久也等不到蒋晖的回答，林琛就站在她身边，也不离开，这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她知道蒋晖势必要等到她开口。

　　她更知道，蒋晖不会过来吃饭。谢清韵扭头问蒋晖：“你要过来坐吗？”不是邀请，而是询问。

　　谢清韵明显感觉贴着她的身体沉了一下，却很快就又绷直，蒋晖扭头看她，他脸上挤出一个相当难看的笑容：“我们吃完了，你慢慢吃。”

　　然后起了身面对她：“别再呛到了，清韵姐。”清韵姐。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她，在那夜之后。

　　他蹲在自己摇她的椅子时也叫她清韵姐，那时他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求他原谅，那声清韵姐在那样的场合，多少有些撒娇的意味。

　　可如今这声清韵姐，被他叫的咬牙切齿，掷地有声，似乎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在坐的所有人听。蒋晖深深看她一眼，谢清韵抿了抿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蒋晖见她无语，便不做停留，径直出了门。王海快速结了账，跟了出去。谢清韵透过玻璃窗。

　　看到他们的车离开。没想到接下来一个月，蒋晖都没出现，作业和笔记也是由王海过来送和取。谢清韵心想，果然是孩子。

　　一个月后，谢清韵去医院做最后一次检查，医生告诉她已经完全康复。谢清韵活动活动右手，除了长时间不动有些虚软，已经没有任何不适感。

　　她高举双臂，伸了个懒，仰头看向天空，白云飘过，天空湛蓝，冬日的阳光斜斜的洒在脸上，清冷又温暖。长长呼出一口气，能自由活动，真好。低头，面对上了蒋晖的脸。

　　“清韵姐，我们的补习要继续了，还有一个月期末考试了。”＊＊＊蒋晖的脸映在谢清韵上方。

　　他背着光，明媚的光线从头顶的碎发打下来，头发被映成金色，漏出一丝光线，落到谢清韵脸上。一个月没见。

　　他好像又长高了，谢清韵平视他，视线已经落到他下巴处，能看到隐隐泛着的青色的胡茬，总之不是记忆中那个孩子了。有些恍惚。

　　感觉过去像是一场梦，只留下那夜沙发上的旎记忆，也许那时候起，他就不再是孩子了，只是因为戛然而止，还没有留意到他悄悄发生的变化而已。蒋晖淡淡开口：“可以回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