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忠仆质心彻悟惊情
串儿大步向江雅菲所住的院子走去,他只觉得自己如果今天再不去找那个负心人问个清楚明白,自己今天就非得憋闷死。他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可怜的小主子这样备受磨折下去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就是当初做错了事情么?这么多年也过去了,自己的主子也为当初的草率,莽撞付出了代价,如今,孤单可怜的一个人躺在那里,可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却仿佛铁石心肠般,丝毫没有感到半分感动,到底是曾经结发的夫妻,如何又怎么能够这么无情无意?
串儿想着自己的主子这些年遭的这些罪,眼泪就和下雨似的,当他猛的推开江雅菲的房门时,江雅菲正在屋子里踱步,当听到声音回头看到他一脸的泪痕时,脸上的神⾊变了又变“串儿。”
江雅菲的声音里有种自己都没有发觉的颤抖“他怎么了?”
串儿大哭“你问我的主子怎么了?我告诉你他怎么了,他快要被你害死了,你如今⾼兴了?得意了?舒心畅快了?当初我主子对你不起,如今你可将本都收回来了吧?你问我他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他为了你都惨成这样了,你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你是石头心的人么?枉人家都赞江雅菲江大人如何义薄云天,如何侠义仁心,我呸——”
江雅菲神⾊大变,不由疾步走过来失控的抓住了串儿手腕呵斥道“你说什么?你说你主子如何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如何这会儿就?”
串儿大哭着跑来骂她,难道说,林霄又有什么不妥?
江雅菲只觉得此时自己的心乱如⿇,再也不付昔曰的冷静淡然,同时,有一种隐隐的痛泛上心头,那也是自己当年那么喜欢那么喜欢的人啊,难道真的,就不行了?
串儿有些怔怔的看着江雅菲此时慌乱的样子,不知道自己该为自己的主子哭好还是笑好,一颗心里翻来覆去居然只想着这么一句话“主子,那人,那人还是担心你的。主子,我的主子。”
江雅菲见他呆呆的,心下只道不好,人都傻了,可见林霄是不成了,一颗心只觉得又痛又酸,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茫然的走出门,不知道自己该到哪里去,走到园子中间的时候,想起他那双失去了光芒的眼睛,脸颊上的刮痕,折断过的腿,昔曰遭受的苦楚,虽然不说,但是隐忍的,暗暗搜索自己的表情,陪着小心的讨好,不由疾步狂奔起来。
江雅菲知道自己不该,不该心里再对他情动,知道自己要断就该断的⼲⼲净净,可是为什么听到串儿的痛哭时,自己的心里却那么难受,那么痛楚呢?
说来也巧那个看护林霄的小厮见林霄一时不醒,就将药碗收了送去厨房,江雅菲冲进林霄的屋子时并没有一个人。
江雅菲被串儿乱了心在先,此时又见无人看守,怕是林霄真个过去了,心下大痛,她扶着门,只觉得脚下有千斤重。
“霄儿。”嘴里喃喃喊出这个字,只觉得昔曰堵在心里的块垒随着眼睛里辛辣的热气一起流了出来。
她流着泪,一步一步慢慢走向那个孤单趟在床上的瘦弱男子,走到跟前的时候,看到他紧闭的双目,不觉得膝下一软,猛的跪坐在他⾝旁地上。
他瘦的可怜,脸⾊青白,曾经润玉般无暇的右脸上如今多出了几道可怖的划痕,江雅菲握住他青筋暴出苍白冰冷的手,慢慢贴在脸上“霄儿,霄儿,我们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她握了他的手,低低的呜咽出声,昔曰骄傲少女所受到的不公,忿恨不満直到如今才完全释然,如果没有那么深的爱,如何会那么深的恨,如何会走的那般决绝?
她也是骄傲的人,比他还要骄傲的风骨让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再低下自己的头,可所有的骄傲,坚持,如今都随着他的离去而颓然崩溃。
“雅菲?雅菲?是你吗?你终于肯到我梦里来了?”
就在江雅菲満心复杂难过的伏首低泣时,一只颤抖着手,似是不信,又似是震惊般的摸索了过来,当挲摩到江雅菲袍服上冰冷的铁扣的时候,那手的主人剧烈的咳嗽起来。
“你,你,还活着?”
江雅菲在林霄奋力伸手摸索时就已经醒悟了过来,感情自己闹了个大乌龙,林霄并没有死。
她的脸上神情真是阵红阵绿,说不出的好看。
林霄却当自己在梦中,多少年了,江雅菲已经多久没有对自己这么深情过,他只盼着这个梦不要醒的那么早,所以在江雅菲走又走不得,留下又有些尴尬的伸手为自己轻拍后背的时候,猛的用手抓住她的衣袖。
好一阵咳嗽过去,慢慢缓过劲儿,林霄紧紧抓住她,一双眼睛茫然的转向她的脸上“雅菲,雅菲,你别走,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你原谅我,你别走。”
他脸上的神情那么哀戚,眼睛虽然失去了神采,可是眼泪那么晶莹刺目,他偏着头靠在她的臂弯里,一双手慢慢摸上她的脸,然后慢慢滑下,在她觉得心酸难忍的时候突然双手搂住她的脖颈,瘦弱的⾝体和她的紧紧抱在一起。
仿佛无限満足的,他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江雅菲的手僵硬在他的⾝侧,良久后,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慢慢的圈住他,开始轻轻的,到了后来,手臂越收越紧,将他瘦弱的⾝体紧紧抱在自己的怀里。
相隔多年,这是昔曰的夫妻的第一个拥抱,以为自己闯了大祸的串儿,此时偷偷的收回窥视的目光,靠在门外,忍不住眼泪再度盈眶,他捂着自己的嘴低低的哭着,为着这对被命运捉弄的本该是幸福夫妻的人儿。
林霄从来没有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天,他伏在江雅菲的肩膀上,终于慢慢觉察出,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不是梦,抱着自己的这个人,怀抱是这样的温暖,他不噤狠狠的咬了自己手背一口,然后一双美丽的凤眼瞬间瞪得大大的,脸上的神情先是不可置信,继而却将她的脖颈再度搂住,搂的那么紧,⾝体也紧紧和她贴在一起,恨不能用胶水粘住。
他的眼泪一直出着,一边哭着一边咳嗽,却舍不得松手,仿佛也知道,自己这一松手,这不是梦的梦就该醒了。
江雅菲见他咳的实在厉害,屋子又没有旁人,就起⾝想去给他倒杯水,察觉出她的离意,林霄的⾝体微微颤抖起来,虽然心里仿佛刀搅一般难受,却还是不忍拂了她的意,慢慢松开手,低了头,咳着,虽然脸上带着笑,可是眼睛里晶莹一片。
江雅菲摸了下桌子上的瓷壶,里面的水已经冰凉,她微微皱眉,这个时候,只见串儿红了一双兔子眼,拎了热热的水进来,看也不看江雅菲一眼,径直给瓷壶里注了水“求您对我们主子好些,等主子好了,我给您磕头认罪。”串儿低低的说完就轻轻的走了出去,顺手将门也关上了。
江雅菲此时也不去与他计较报假信的事情,只倒了水,将桌子上的蜂藌调了两匙,端到床边。
虽然那人半靠在床边看似没有动,其实只要细细看去,还是能发现,他紧张的微微颤抖的双手,林霄此时心里真正的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既害怕江雅菲因为自己的情不自噤而生气离去,却又因为她刚刚的哭泣而对她心生了些许的期待和希望。
他的耳朵尖尖的立着,随着她动作发出的声音,眼睛微微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