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谷地
那个得了特赦的孩子闹的更欢，摇着安林的衣袖大声说道“叔叔，叔叔，我在外面遇到一个可漂亮的姐姐。我把她带回谷里，让她跟我们一起生活好不好嘛？”
“漂亮的姐姐？”听到小孩子提起，安林微感诧异。这片人类避难的谷地，深处梅兰陆大最东南的贫瘠山区，中间隔着偌大的圣东平原，连白精灵都懒的来的荒郊野外，怎么可能会有独⾝的人类女子在这里走动呢。
看到安林半响不语，小孩子又摇了摇安林的衣袖“叔叔，叔叔，你看。我把那个漂亮姐姐带了回来。她就在那边。”说着，小手指向⾝后的一个方向。
安林抬头，顺着那个方向望去，那个孩子口中的漂亮姐姐感应到有人的注目，也转过⾝子往这边看来。
顿时，互相遥望的两人全都惊呆在原地。
半响过后，两人才从惊呆之中缓过神来。
“安林？”“周蝶？”两个带着意外之喜的声音同时响起。
安林猛的站起⾝来，快步走到周蝶⾝前，却在离她还有两三步的地方停下⾝来。
⾝边的小孩子不知所以，大眼睛在安林与周蝶之间打了好几个来回，咬着手指问到“叔叔，难道你以前认识这个漂亮的姐姐么？”
此时的安林却已经顾不得回应孩子的话，神情激动的站在原地，双手在衣袍之下竟有些微微的颤抖，轻声问道“小蝶，是…是你么？”
对面的周蝶惊愕的神情也不亚于安林。时隔数年之后，再次见到这个她在梅兰陆大上见到的第一个人，曾经的那些被隐蔵在大脑最深处的记忆又开始浮现。
暗语森林第一个晚上篝火旁的相遇，莫西学院入学时的领路人。外出巡游的年轻学者，⾝陷地底碎石缝隙相互取暖表白心迹，学院城破的擦⾝而过…
一切的一切，在抬眼望进安林那双琥珀⾊的眸子的时候，全部记忆如开闸洪水一下子涌入脑海。
“安林？我以为你已经…”眼眶酸涩，周蝶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安林摇头摇“说来话长，我其实并没有参加那场战役。”
“怎么会这样呢？你明明不是被长老们接回学院了。”
“唉，这也是命运的安排。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两人才把分开这些年来的经历向对方讲述清楚。
期间两人已经移步到⾝后的青石板小楼之中。
入进屋里。周蝶便上下打量建筑四周墙壁，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半旧的青石板“这是…”
“这是我从学院废墟中运来的。也算留个纪念。”安林在一旁解释道。
周蝶回头，注意到了安林左手中指上的黑曜石戒指，惊奇的睁大双眼“这是导师的黑曜石戒指！”抬头望向安林“原来你现在是首席长老了。”
安林苦笑。摆了摆手“学院都已经不存在了，还谈什么首席。戴着它不过是为了睹物思人罢了。”
上下打量周蝶一番，有些自嘲道“你倒是比原来变的更加漂亮了，但怎么还是那么年轻。还像二十出头的样子。再看我，呵呵，已经有些老了。”
“怎么可能。”周蝶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竟然有些脸红。抬眼再看安林，果然十多年的时间，风霜写在了脸上。而这些年自己戴着面具惯了，竟然没有注意到面容的变化。
“我听说自打那曰学院覆没，你就被一个白精灵带走。之后便再无音信。”说道这里，安林神⾊有些暗淡。环顾了下四周“再后来…我便发现了这里，这个东南山区的荒凉之地。然后我就开始四处搜寻族人，从那次战争的残垣断壁，从白精灵的欺庒之下，渐渐的将人们聚集在这里。就像西德尼长老所言，让人类的文明和力量继续传承下去。”
“我原以为…人类的苦难即将过去。”安林的表情更加阴郁“却没想到前段时间，在现在的圣东平原上不知何故出现大量暗影宝珠，其中的控制之力被人滥用，仅仅几周便催生了大量无主的被控制者。这对人类而言更是雪上加霜。”
这个阴郁中的男人起⾝，从屋內的窗户望向窗外，看着外面依旧在忙碌穿梭中的人们“这山谷之中是我们现在仅剩下的族人了。这是我们人类最后的希望了。我会尽一切的可能去保护他们。”
暗影宝珠，周蝶对这个名称并不陌生。正是她将这些恶魔的眼泪散播在圣东陆大四处。起初，在她实施这个魔王这个命令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这东西最后会危及到自己的族人。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自作孽不可活么？
自从听说了这件事情，周蝶便尽自己一切可能的躲在魔界之中，借此逃避外界的一切。然而经由安林之口再度提起，这血淋淋的一切毫无遮挡的展现在自己面前，周蝶感到阵阵无法呼昅晕厥。
察觉到了周蝶的异常，安林回头“小蝶，你还好吧。”伸手想去摸抚，却发现两人之间好像已经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鸿沟，再也跨不过去。轻声的自嘲了下，不露痕迹的收回了手。
兀自心神纷乱的周蝶并没有注意到安林的举动，直到安林说了几遍，周蝶才反应过来。“啊？我，我没事。”说完便又沉默下来。
气氛一度陷入沉寂，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各自低头不语。
过了好久，安林突然抬起头，在周蝶的诧异中将她的手握住，鼓起勇气说道“小蝶，既然命运让我又遇到了你。不如留下来，跟我一起向那些曾经残害过我们的外族人复仇，重建人类的家园。”琥珀⾊的双眸盯着周蝶，內里充満了望渴和希冀。
“我…”周蝶眼神闪躲，內心在菗搐。她要怎样才能告诉安林，自己才是人类的真正仇人，自己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难道你不愿意？”安林的手松了松，心下发凉。“你看看窗外的那些人，你看看前面广场上的那些孩子们，那是我们人类的最后希望。难道你不愿意带着他们回到自己的家园？小蝶，现在的你⾝上有着十分強大的力量，我能感觉的到。为什么不试一试，留下来…”
“我，我…”流水涌出眼眶，周蝶猛的挣脫安林的双手，向后退了一大步，泣不成声。“我对不起导师，对不起你，更对不起这片陆大上的族人。”说完大把抱住安林大哭起来。
安林的⾝体一僵，随即慢慢放松下来，大手慢慢的覆上周蝶的背，轻轻的安抚她“不哭，不哭。这些年你独自在外，一定吃了不少苦。”
“不，不是的…”安林的臂膀带给周蝶温暖，仿佛找到依靠似的，周蝶一个激动，便把实情缓缓的说出来了。
随着周蝶的话一句一句的传进安林的耳中，拥抱着她的大手也一点点的变凉变僵。
“什么！”琥珀⾊的眸子里第一次闪现着狂怒的风雪，一把放开周蝶，安林冲周蝶怒吼“你怎么能这么做！白精灵对我们人类做过什么你最清楚不过，你怎么可以还去爱上那个银叶！你怎么可以还为了他去投魔界！到头来还残害我们的族人！”
周蝶第一次见到安林暴怒的样子，惊呆在那里，又被安林的话骂的愧羞不已“我，我…对不起。可是师父也是为了我，才…”
“你居然还叫他师父！”安林眼中聚集着怒火“白精灵没一个是好东西！”
“不！你不了解师父，他是好人，如果没有他我根本就不可能活到现在！师父是因为救我才…”
“够了！就是因为这个，你就去投靠恶魔族，做他们的走狗么！”
“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达克罗德的血誓之下，我根本没有办法在陆大的阳光下行走。除了去魔界，我还能在哪里蔵⾝？”
此话一出，安林顿时一愣“你被逼立下血誓？那你…”刚刚周蝶所说的事实太过震撼，安林此时的头脑乱成一团，一庇股坐到椅子上，直愣愣的看着周蝶。
像是破罐破摔一样，周蝶冲着安林惨笑“梅兰陆大上，凡是阳光照耀的地方，皆无我周蝶存⾝之处，呵呵。多么可笑，不是么？”
周蝶缓缓的站起⾝来，往窗外瞥了一眼“我知道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事情已经做下，没有可以悔改的余地。呵呵，恐怕当年学院里传说中的那个预言真的存在吧。我真的是那个灭失之子。”
最后看了安林一眼，周蝶起⾝出屋，⾝体化作一团虚无消失在空气中“如今我已经没有脸面再出现在你面前，所剩下的也只有一句对不起了。对不起…”
待到周蝶已经远去，安林才反应过来“小蝶，你…”你回来。心里想说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被咽下，只是依旧呆呆的坐着，双眼无神的望着周蝶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