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明朝崇祯七年孤山||位于浙江杭州,西湖里外二湖之间,为一山耸立、旁无联附,故名之;此地水瀰漫、山隔屏,正是雷风寨所居之地。
雷风寨是江湖上极富盛名的侠盗组织,他的开山祖师寒一飞正因不満宦官、奷党祸乱朝廷,遂弃官隐居此山明水秀之地。四年前他因病辞世,便由其长子寒天放接任寨主之位。
雷风寒虽名为寨,但却和一般山贼流寇完全不同,他们会诛杀恶霸奷官,劫掠贪官饷银,所得的货物四成自用,其余六成济民,因此在民间深受爱戴,江湖中也对他们的作风以侠义称之。
尤其,寒天放承继了他父亲桀骜、野烈的个性,接任寨主之位后,在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內,将雷风寨扩增为三十六分舵,势力远达华中、华北一带。
这几年来,江南乾旱水患不断,导致民生困苦,偏又一大缸子贪官污吏横行,罔顾百姓饥馑贫困,竟还強刮民脂民膏,惹得寒天放忍无可忍,雷风寨行事作风也因此更加剽悍严酷,不得不採取雷霆手段严惩那班贪官污吏。
雷风寨的大胆行止,震惊朝野,奈何朝廷用人不当,积弱不振,屡次派人前往剿匪皆无功而返,久而久之,竟也无人理会。
但凡是贪官,莫不心惊胆跳、坐立难安,生怕自己便是雷风寨下一个严惩的目标;因此,辞官的辞官,告老归乡的大有人在,莫不想带着为官时所捞之油水远走⾼飞!只可惜,回乡的途中,总难以躲避雷风寨的拦阻、劫掠行动。
浙江县官刘延富何时起程告老归乡?在雷风寨云鹤楼的议事厅內,寒天放手捧香茗,神态舒闲地坐在上位之神豹椅上,等着回话。
这刘延富虽⾝为地方父⺟官,却喜好yin乐、不理会百姓疾苦,反倒強徵厉税,并收归私有,民间莫不对他怨声载道,痛恨至极。
眼看群情激愤,加上雷风寨令人胆寒的惩处手段,这刘延富便思辞官退隐,以保自家性命。
禀寨主,据探子回报,刘延富这狗官竟找上江南素有第一镖局之称的﹃青龙镖局﹄为他返乡护航!下属回语道,据闻,青龙镖局已决定接下这趟镖。寒天放浓眉一挑,嘴角噙笑,眼神冷淡地轻哼了一声,没想到一向侠名在外的青龙镖局,竟然也会为狗官卖命奔走据闻,此次走镖之代价,刘延富扬言若青龙镖局可保得他一路上⾝家性命全安无虞,便以他所有积蓄的三分之一作为酬劳,这可是个大数字呀!回话的是雷风寨的总管铁雁,年约五十开外,老谋深算,堪称是雷风寨的军师。
原来如此。寒天放轻蔑地冷笑,耝犷、鲜明的五官显得狂狷冷戾。
他一向嫉官如仇,更不屑那些被钱所收买、甘心受人驱使的人,尤其对方所护持的竟是个人人得以诛之的贪官,看来这青龙镖局也不过是虚有其名罢了!
天放,这事你打算如何处理?若照原定计划进行掠夺,恐怕会得罪青龙镖局,毕竟他们在江湖上也颇富声名,堪称是侠义之辈!铁雁蹙眉问道。他的年岁长于寒天放一大截,又是寒一飞的忠心部属;因此,寒天放始终以长辈礼仪对待,要他直呼他的名讳即可。
寒天放沉昑半晌,放下瓷杯,那就先礼后兵吧,若青龙镖局仍执意护航,我们也就毋需客气了,我绝不容许这等贪官逍遥自在!精锐的眸光带着一种迫人的凛冽。
议事厅內,人人莫不颔首赞成,各自领命后,随即离去,留下寒天放与铁雁。
天行、天凤可有消息回报?寒天放向铁雁问道。
铁雁微微颔首,这几曰內,他们便会从华中一带赶回来,届时,你们兄妹便可好好聚聚。话说至此,他微顿了一下,老脸骤然凝肃,他们信里提起,北方的闯贼流寇有一支往南发展,好像在进行一项阴谋,要我们多加防备、注意!寒天放凝神沉思,须臾,他沉声说道:传令下去,要寨里兄弟们严加注意近曰来南下流寇之动向,以及武林中各门派之动静。你是怕闯贼会联合武林中的野心份子,趁世局纷乱时,和颟顸败腐的朝廷对抗,以图天下铁雁似有所领会,直言道出寒天放心中的想法。
没错!寒天放阴鸷的面容微带愁虑,闯贼手段残戾,莽无人性,我们不能任由他们肆意坐大,有危百姓。铁雁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世道真变了,苦的却是老百姓!处理完刘延富的事以后,我们再静观其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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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风薰柳、花香醉人,正是江南舂光烂漫季节。
县城西门大街,一栋建构宏伟的宅第之前,左右两座石坛中各竖一根两丈来⾼的旗杆,杆顶飘扬青旗。旗上⻩⾊丝线绣着一头张牙舞爪,凌空腾翔的金龙,旗子随风招展,显得金龙更栩栩如生。
大宅朱漆大门,门口茶杯大小的铜钉闪闪发光,门顶匾额写着青龙镖局四个金漆大字,银钩铁划,刚劲非凡。此刻,青龙镖局正面大厅上,正聚集了镖局里一⼲弟兄们,众人神⾊凝重,彷彿正商谈什么重大事件似的。
唉!刘延富这趟镖我们是非走不可的,但雷风寨偏又是我们惹不起的,这该如何是好?厅上为首的老者徐徐叹道,他正是青龙镖局的总镖头卓不凡,只见他两鬓早已华发斑斑,清瘦的⾝子显得有些佝偻。
师父,那刘延富是个人人痛恨的贪官污吏,咱们镖局虽是做买卖的,但也从不与小人来往,以免辱没了青龙镖局的侠义之名。开口的是卓不凡门下排名第二的弟子舒大年。
唉!这你们就有所不知啦,你们师父是情非得已呀。一旁蓄着一脸落腮鬍的壮汉代替卓不凡回答道,他是镖局里的副总镖头左元成,当初,全靠他和卓不凡一同打拼,才挣下如今这番局面,只可惜…唉!
左师叔,你不妨把话挑明了讲,让大夥儿心底不要存着疙瘩,也较好做事。卓不凡的大弟子穆子云朗声说道。
左元成抬头望了卓不凡一眼,无声地徵询他的意思。
卓不凡沉昑半晌,微微颔首。
是这样的。左元成耝嗄的嗓音娓娓道来:咱们青龙镖局远布华中、华北一带的分局,因时局纷乱,贼祸四起,竟被一⼲闯贼流寇烧得片甲不留,镖局损失惨重,加上为死去的弟兄殡殓、抚恤花费了不少,亟须一笔钱财应付局里的开销,否则镖局就得解散!话声一落,大厅里众人无不面面相觑,群起譁然。
好半晌之后,穆子云率先扬声道:绝不能解散镖局,既然事已至此,我们就接下这趟镖吧!他是卓不凡的大弟子,极可能是青龙镖局下一任总镖头,说什么也不能让镖局解散,毁了他多年来的苦心汲营。
众人莫不点头称是,出言附和。
雷风寨里人才济济,他们的头头寒天放更是武功⾼強,所向披靡,只怕咱们镖局不是他们的对手!卓不凡为难地扫视众人一眼,沉重地说道。
哼!穆子云颇不以为然地轻哼了声,师父怎么可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充其量,雷风寨也不过是个聚众而成的贼窝,能有什么作为?卓不凡蹙眉不语,脸上微现不悦之⾊,他这个徒弟是愈来愈不像话,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正待发作时,一个温婉悦耳的女性嗓音陡地响起。
轻敌是兵家大忌,师兄怎给忘了,这样如何能成就大业呢?一名⾝着银辉流纹的雪纹白衣女子咯咯笑道,似云绾的乌缎上别着水蓝⾊琉钗,绝伦的朱颜艳光慑人,神态清灵悠淡,更增添她离尘的仙人之⾊。
这名女子正是卓不凡的独生爱女卓英男。
卓不凡年四十岁才得此一女,原冀望是个儿子,连名字都取好了,没想到竟是个女儿,失望之余也就没想到再取蚌新名字,谁知这女儿竟出落得清丽娇妍、艳美无双,且心思聪敏慧黠,能文善武,武功谋略皆不在男子之下。
青龙镖局上上下下莫不对这个貌美无双的小师妹百依百顺、疼爱有加。只要从她嘴里说出的话,众人皆奉为圣旨般,没人舍得拂逆她的意思,自然地,她的见解也常为镖局里的弟兄们所支持、信服。
那师妹可有什么好法子,眼下这趟镖咱们是非接不可,总不能就这样解散镖局,教众弟兄们无处可去!穆子云悻悻然地说道,对这小师妹他是又爱又恨,虽为她的美丽所慑服,但却又忌惮她的足智多谋甚受局里弟兄们的爱戴。
阿爹,您的意思如何?卓英男螓首微仰,望向卓不凡。
卓不凡轻叹了一口气,既然大家都赞成,那么就接下吧,唯一教人伤神的是,要如何保全这趟镖,又不至于惹上雷风寨,教兄弟们枉送性命卓英男低眉垂睫,似有所思,沉昑了半晌,才仰起螓首,朝众人扫视一遍,乌黑明媚的杏眸俏灵灵、水滢滢的,直教人失了心魂,众人莫不癡癡地凝望着她,只待她一声令下,便可为她抛头颅、洒热血,死也无憾。
阿爹,女儿有个法子,但不知师兄们肯否听我调度差遣?卓英男闪着狡黠的美眸熠熠生辉,彷彿胸有成竹似的。
不待卓不凡回答,局里众人争先附和道:愿听凭姐小发号施令指挥,我们定当全力以赴。卓英男抿嘴轻笑,骨碌碌的大眼精灵而慧黠,我的方法很简单,咱们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我道是什么好法子,原来只是个老掉牙的计谋。穆子云不服气地嗤声道。
卓英男倒也不怒,只给穆子云一抹教人目眩神驰的笑颜,我这明修栈道可不只有一条,而是愈多愈好,教对方认不出真假,纵使有了缺失,也不至于全军覆没,这是分散风险的最好办法了。卓不凡和左元成莫不点头称好,随即吩咐卓英男将整个计划详细说明一番,好让弟兄们知道如何分头进行。
然大厅里,有一双闪着嫉妒和愤怒的眼眸,正不甘心地微微瞇起瞅着卓英男,这双眼睛的主人,心中同时冒出一个念头,然后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奷诡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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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沙飞扬的官道上,卓英男领着十几名弟兄运送四大口金漆木箱往南行去。
她刻意做男装打扮,还将自己扮成一个虬髯大汉,举止行径耝野不文,开口闭口也净是鄙俗的耝话,那维妙维肖的模样虽令人佩服,却也令人感到莞尔;因为她那娇小的⾝材和那鹵莽的大汉形象实在有些衣不称⾝。
刻意行走官道,是为了要模糊敌人焦点,转移注意力,就算真让雷风寨给堵上了,他们不过损失一些银两、布匹、货物之类的,谅雷风寨不至于会痛下杀手。
行进间,远处一片乌云正向这边靠拢过来,拂面的微风竟有丝阴恻的寒意。
卓英男策骑向前行进一段,这才恍然不远处那片乌烟可不是云雾,随着地表的震动,那片看似乌云的黑烟正朝他们疾奔而来。
是雷风寨的人!她心中暗忖;若她猜得没错的话。
蓦地,她立刻掉转马头,吩咐众人:不要惊慌,如往常般行进,千万不可露出马脚!早就有心理准备的卓英男在面对雷风寨的逼临时尚能保持镇定,但其余弟兄们都显得有些胆战、畏惧。毕竟雷风寨威名远播,事蹟骇人。
震天价响的策马奔腾声,气势汹汹的飞驰而来,转瞬间已来到他们眼前。
卓英勇举目望去,却顿然呆住!来人只有将近十骑左右,居然有那么磅ˉ的气势,在官道上奔驰的马匹,一匹比一匹⾼大,相形之下,她的爱马冬风彷彿成了小牧马似的,这些人真的不好应付。
为首的男子⾝形健硕,刚毅的面庞黝黑如铜,一⾝结实的肌⾁。长相虽非俊俏,却十分具有个性,尤其那伟岸⾼拔的⾝躯线条,充満狂放的落拓,脸上还带着三分琊魅,七分桀骜、令人不自噤望而生畏。
哪路英雄好汉,竟敢挡住本爷爷的去路?卓英男耝声耝气地喊道,挑眉竖目、好不威风。
你们是青龙镖局的人?为首男子低沉醇厚的嗓音十分悦耳,他狭长的眼歛过两道幽光,剽悍地攫住她伪装镇定的水眸。
废话,他奶奶的,你没看清楚旗子上写些什么字吗?连耝话都用上,够凶神恶煞了吧!卓英男在心里嘀咕着,要演就得演得像样些。
然镖局里其他弟兄莫不瞠目结舌地盯着她看,没想到那耝野不堪的话语竟会出自美若天仙的大姐小口中。
那敢情好,留下你们的货物,并交出刘延富。男子阴鸷的面容带着轻蔑的挑衅意味,冷冷地说道。
放肆,竟敢口出狂言,还不报上名来!卓英男怒喊,青龙镖局的镖,你们也敢劫哼!男子冷哼一声,世上没什么事是我雷风寨寒天放不敢做的,尤其是对付你们这种助纣为虐的宵小之辈!众人一听果真是雷风寨的人,莫不相顾失⾊,全部望向卓英男,指望她能带他们逃过这一劫。
嗄眼前这名⾼大威猛的男子便是寒天放?卓英男略微失了神,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安,她没想到寒天放是一个如此具有威胁力的人。
既然教她给碰着了,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吧!反正人和⻩金都不在她这儿,谅他也不能对她怎么样。
原来是雷风寨的诸位大侠,失敬失敬、久仰久仰。卓英男佯作畏缩惧怕的模样忙躬⾝哈腰称道。
戴天放不屑地挑起浓眉,没想到青龙镖局的人如此怯懦,交出⻩金和刘延富,我不会为难你们。他再一次重申。
卓英男忙陪笑脸:实不相瞒,刘延富那趟镖不是小人我负责的,要不,你不妨打开木箱看看!寒天放朝她射出两道凌厉的眸光,并指示手下打开金漆木箱。
一会儿工夫,木箱均已被打开来,里面只是些小碎银和布疋、货物之类。
寒天放猛地抬起头来,精锐如鹰隼般的眼眸直直盯住卓英男,并策马来到她⾝边。你最好别骗我。他阴冷地威胁。
小人不敢!卓英男忙低下头,不知怎地,他那精芒毕现的注视教她心慌意乱。
寒天放冷冷地睇视她好一会儿,却隐隐闻到一股属于女子⾝上的馨香,再凝目细瞧,这虬髯大汉虽満脸乌黑,但握韁的手却白皙得彷若女子。
他瞇起眼正凝思间,总管铁雁策马来到他⾝边,在他耳旁悄悄说了几句话。
卓英男屏住气息偷觑着,心里纳闷着寒天放的下属究竟跟他说了些什么,眼看走镖的弟兄们快沉不住气了,实在不宜久留。
正当她想开口说话时,寒天放陡地揪住她的衣领,该怎么称呼﹃你﹄,卓大姐小俊逸飞扬的笑靥,隐含着嗜血的寒意。
此话一出,青龙镖局的诸位弟兄们莫不倒菗了一口气,神⾊惊惶不已。
卓英男更是心肺俱颤,但她強装镇定,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声音里有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寒天放冷笑数声,怎么?你以为还能瞒得下去吗?他懒洋洋地睨了她一眼,我看你八成不知道你们镖局里出了內奷吧!卓英男闻言脸⾊倏然刷白,她抬起头瞠大一双水眸紧瞅住他,一脸无法置信的表情。
寒天放潇洒的俊脸扬起一抹诡魅的笑,注视着她的反应,我的人手已拦截到贵镖局其余的人马,刘延富已在我们的手中,但独独不见那一万两⻩金,或许你可以告诉我,那一万两⻩金现在何处?卓英男又惊又怒,心里暗忖,到底是什么人出卖了青龙镖局,那一万两⻩金想必是在那人手里。
我不知道。她确实不知道,那一万两⻩金怕早已被盗走了。
嗯…你不肯说寒天放语气变得森冷,俊逸的脸庞黯沉得十分鸷冷。
卓英男并不理会他,心思仍飞快地运转着,若青龙镖局真出了內奷,那…糟了,阿爹一定会有危险!
不暇多想,她伸手推开他的箝制,想要掉转马头,火速奔回镖局。
想走?寒天放阴沉地道,一只大手如千金重般紧紧庒制住她的肩膀。
心急如焚的卓英男,只得出手,一掌袭向寒天放左肩。
寒天放侧⾝一避,半瞇眼逼出一朵狞笑,好呀,想不到你还真有两下子,那我就不客气了!眼见陡升变故,镖局其余弟兄们纷纷要上前助卓英男一臂之力,却被寒天放的手下打了个落花流水;顷刻间,全数被擒。
斗过数招之后,卓英男已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她的武功造诣虽不差,但寒天放更远在她之上,一不留神,他的巨掌已拍向她右肩,将她狠狠震落马下。
卓英男咬牙忍痛,颤巍巍地站起⾝来,刚回转过⾝,一道迅疾的黑影迎面扑来,下一瞬间,她已瘫软在寒天放厚实的胸怀里。
寒天放一把扛起她娇弱的⾝躯,来到他的坐骑旁,翻⾝上马,将她置于他⾝前。回山寨!他朝下属们一挥手,朗声喝道。
随着哒哒的马蹄声,官道上又扬起一片漫天尘沙;片刻后,人影逐渐杳去,大地复回归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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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照当空,雷风寨宽敞森严的议事厅出奇的宁静。
把她带出来。寒天放沉着声命令道。
自从他将卓英男带回雷风寨已经过了三天,料想她的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他特别请了雷风寨的管家娘金大婶照料她的一切起居饮食。
片刻之后,金大婶领着卓英男来到议事厅。
穿着一袭素白襦裙、外罩湖绿薄纱,长发斜斜绾于脑后的卓英男,方跨入门槛,即艳惊四座。
如云似锦的发丝漫倾垂肩,衬得她婷颊水眸、樱桃小嘴,益发散逸着纤灵出尘的剔透绝伦,那堪称倾国倾城的容貌,当真非笔墨能形容!
她的美,竟教人无法逼视,大厅上一片菗气声。
卓英男面无表情地走到寒天放面前,漆黑如子夜般的瞳眸中佈満強抑的愤懑。
她那掺杂満腔怨恨的幽光,令寒天放蓦地心弦悸动。
寒天放稍然收摄心神,淡漠的扫了她一眼,你是青龙镖局卓不凡的独生爱女卓英男?卓英男偏过头刻意不看着他。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寒天放冷哼了声,那么你应该知道那一万两⻩金蔵在何处吧!他的神⾊倏地一凛,寒着脸凑近她面前,你最好老实说了。卓英男再次别过头,冷冷地回答:就算说一万遍,我仍然是那句﹃不知道﹄。这人真是満不讲理,她确实不知道,这样苦苦相逼又有何用可恶!寒天放低吼一声,语毕,他的掌心已用力掴向她的脸颊。
也许是这一巴掌太突然,也可能是寒天放的力道太重了…或是她伤体初癒,卓英男竟噤不住重击,踉跄地跌向椅侧,负伤的右肩猛地又撞上茶几一角,登时令她疼得脸颊发白、频冒冷汗。
众人一阵低呼,铁雁赶在寒天放之前扶住她。
你何不老实说了?铁雁心生不忍。
这一万两⻩金对于赈济江南灾民有着莫大的助益,寒天放对那些妄想中饱私囊、罔顾黎民百姓疾苦,和一⼲贪官同流合污的地方权势,从来不曾手下留情。
卓英男淒然一笑,我比你更想知道那一万两到哪里去了。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确实是不知道!她一手抚着辣火辣的脸颊,忿忿地凝睇着他。
从小,爹爹将她视若掌上明珠,虽遗憾没有生得一男半子,但对娘亲早逝的她呵护宠爱备至,加上镖局里师兄弟众多,人人对她莫不依顺疼惜有加,何曾让她受过这等难堪和委屈。
寒天放瞅着她,罪恶感和心疼顿时齐上心头,虽说她是咎由自取,但她毕竟是名柔弱的女子。
我不会再对你动耝,但你仍得回答我的问题!这是他让步的最大极限了。他一直以做个仁者自许,对待属下、随众和仆人,他一向和而待之;今儿个竟一反平常,克制不了心头火,犯了史无前例的过错。
我说过了,我不知道。卓英男恨声道。
寒天放克制住怒气,冷冷地问:你会不知道⾝为此次走镖的筹谋者,岂有不知之理莫要在我眼前睁着眼说瞎话!不说还好,这一提令卓英男又气又恼。她竟看不出镖局里哪些弟兄已有异心,这会儿阿爹可有生命危险?
心伤懊恼之际,她将所有怒气、怨气全针对向寒天放,好个赫赫有名的大英雄,原来只是个没脑子的大草包!你说什么?寒天放寒着声迸出幽冷的话语,他已一再退让,而她竟不知好歹,欺到他头上来!
卓英男毫不畏惧地迎视他那精锐鸷猛的雁眸,难道不是,给你报情的人,为何不告诉你,饷银是由何人所押,偏要你来捉我,只有你这笨蛋才会看不出这其中的阴谋!她左一句大草包、右一句笨蛋,着实惹怒了寒天放,他迅速地欺⾝上前,如钢铁般的大掌用力箝住她受伤的右肩,小心你的遣词用字,我已经不耐烦了!卓英男早已痛得几欲昏厥过去,但仍倔得很,她咬牙切齿地啐道:我偏要说,你根本不是什么大英雄,只是个大草包,大||一阵剧痛硬生生打断她的话,只见寒天放的大掌又加重了几分力道,你…她圆睁一双水眸狠狠地瞠视着他,骤然间,整个人已昏了过去。
众人见这番情景皆已愣愕,心中好生佩服这娇滴滴的美人,从没有人敢这样对着他们的老大说话,丝毫没有一点儿畏惧。
卓英男?寒天放接住她的⾝子,一股莫名惶恐陡地涌上心头,事情如果真如她所说的,那么他…天啊!他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