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不该在棺材里

　　我义父当时甩出两颗棺材钉。把一只比鸭子还大的夜猫子从树上打了下来。

　　没等那夜猫子落地，井里忽的传出来一道水缸的黑影，从井里轰的一下窜了出来，奔着那夜猫子去了。看样儿是想去捡天上掉下来的食儿。

　　还没等他碰着那只还在扑腾着挣命的夜猫子，又一道白光从棺材旁边打了过去，紧贴着那东西的脑袋把夜猫子打飞了几米。

　　那道黑影却从空中折了下来，像是一条弓着脊梁喝水的蟒蛇，一头扎进水里，背后贴着水面滑过来几米，在我眼前不远的地方一下子竖了起来。

　　“那是什么玩意？”我看到那东西的时候懵了，那东西像是一个被抻长了人，足有两三米那么长不说，两条胳膊下面，也不知道是支出来两排肋骨，还是长出来两排蚰蜒腿儿，密密麻麻的长着十多只个尖锥状的东西。

　　“妈呀！”我差点喊出声了。

　　那东西扑过来的方向明显是棺材头哇！这要是让它落上来，那不要了我的命啦？

　　要不是我现在趴在棺材里抬不了头，我肯定蹦起来跑。可是棺材已经让我义父捆死了，我是想跑也跑不了哇！

　　我正急得不行，忽然看见那个中年人动了，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出来一乌黑铮亮的鞭子，一抖手甩出来一道鞭花，啪的一声住了那东西的两只脚。中年人手往后一拉，整条鞭子在手里抻成了一条直线，明晃晃的鞭子杆差点完成了弓形。看样儿是在拽着那只怪物。

　　这时候我才看清，他那鞭子像是用两股头发编成的麻花辫，乍一看还以为是清朝人的大辫子。只不过鞭子里多了几道红丝，像有人故意把红绳编到鞭子里。

　　还没等我看清鞭子里的红绳究竟是什么东西，听见水里轰的一声炸响，那个老头举着锄头从水里蹦了出来，把锄头抡成了一片虚影，往我头顶上打了过去。

　　我虽然看不见棺材顶上的事情，却听见棺材上面传来一阵像是放鞭似的爆响，还有水珠子落在棺材上的声音。

　　我正琢磨着怎么能往上看，棺材盖子忽然开了，血淋淋的怪物一下从我头顶上落了下来。

　　我眼看着那怪物的爪子奔着我前扎了下来，本能的用手挡在了身前，喊了一声：“干爸，救命！”

　　“小混蛋？”我义父飞起来一脚，连人带棺材的一块踢出两三米。

　　我还没清是怎么回事掉进了水里，我衣服刚一见水，脑袋里冒出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这回完了，那水是开的，我肯定得被煮了。

　　谁想到，那冒着泡的井水不但不烫，还冷得刺骨。冷得我当时打了个灵。

　　后来，我才知道，被煮开了的其实不是水？是沉在井底下的气。气跟白醋似的，从上面看是跟水融在一块儿，其实一直沉在水底下。被老头用雄黄混着朱砂一，从井底下翻了起来，落在我眼里跟水开了没什么区别。

　　不过，我当时不知道，知道使劲在水里扑腾。也没看见我义父他们都干了些什么。等我抓着几蒿子刚要往岸上爬，我义父一下冲到我身边起我把从水里拉上来，拽着我玩命的往山下跑。

　　等我们跑出去五六百米之后，听山顶上像是打雷一样轰的响了一声。拳头大的石头块子，像是下雹子一样嗖嗖的从我俩脑袋上面飞了过去，砸在地上漫山的滚。

　　我眼看着像是被血泡过似的红石头，从我脚边上滚了过去，我义父忽然加快了速度，我不知道当时他跑的多快，总之我跟不上他，一路上被他拽倒了好几回，他也不关我摔成什么样儿，把我拽起来使劲跑。

　　我除了觉得山风在呼呼往我肚子里灌，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那么跟着我义父玩命的跑，没过多一会儿，我感觉肺里像是火烧的一样的难受，想气还不上来，憋得脑袋一阵阵的发。

　　义父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我一下跪在了地上，哇哇吐了一阵之后只剩下大口大口的气份儿。

　　义父的情况也比我还不哪去，不仅脸色白的吓人，还蒙着一层青气：“你怎么会在棺材里？给我说实话！”

　　我从来没见他生过这么大气，赶忙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我这边正等着义父发落，那个老头也中年人也追了上来，老头先一步开口道：“王丑，你他妈怎么搞得？你的镇棺灵鬼呢？”

　　我义父是王丑。

　　义父犹豫了一下：“孩子小不懂事。淘气，爬棺材里了。灵鬼没进去。”

　　那老头两只像是刀子一样，看我的眼神像是恨不得能剜我一块下来：“没进去？不可能！小子，你给我说实话，你进棺材里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东西往里挤？”

　　我义父在旁边一个劲儿的给我打眼神，可惜我当时让那老头吓住了根本没看见。把我捅瞎了什么东西一只眼睛的事儿给说了。

　　老头一把抓住我的手看了两眼，哈哈笑道：“这小子是大凶命格，正好可以顶替镇棺灵鬼，咱们有救了。”

　　义父当时急了：“姓田的，老子告诉你，别打我儿子主意，小心老子翻脸不认人。”

　　老头愣了一下之后，也当场翻了脸：“俗话说的好，自己惹事自己收。要不是你们爷们作死。能出现今天这事儿么？再说，你刚说，你当年把他捡回来，没有让他替死的意思？”

　　义父把火出来了，指着老头吼道：“放你妈的！再嘴粪，小心老子一把你天灵盖揭下来。”

　　老头见我义父动了真格的，转头向那中年说道：“小栗子，你给评评理。今天咱们三个遇到的可是活人蛊，要是能把它灭了也算了。没打死他，咱们得等着被活人蛊追杀。我让王丑把他捡来的小崽子扔棺材里当镇棺灵鬼，还不是为了咱们仨活命？要是等活人蛊缓过劲儿来，咱们仨还能活得了么？”

　　那个中年人坐在那吧嗒吧嗒的抽烟，一句话也不肯说。

　　老头终于急了：“小栗子，你倒是说句话啊！我那踪香可不了多久，等活人蛊闻着味找过来，说什么都白费了。”

　　中年人终于开口了：“我的命是王哥救的，我听他的。他要把儿子葬了，我一辈子承他情。他要是想拼命，我也陪着他。”

　　“坏了！”我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义父这个人我知道，他这辈子宁可身子受苦，也不让脸上遭罪。不仅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还最讲义气。有朋友需要他玩命，他绝对没有二话。

　　义父果然不说话了，点上跟烟使劲在那。

　　那老头看着我义父的样子，不由得出一阵得意，暗地里向中年人挑了挑拇指。

　　他们俩明明是在一个扮白脸一个扮红脸，一唱一和的我义父范。可是，我那时候还小，也知道自己闯了祸，看见他俩眉来眼去也不敢说。

　　我这时比一只快要挨刀的羊还不如，羊在被宰之前还能看着刀咩咩叫两声，我除了眼巴巴看着我义父连一声都不敢吭。

　　义父好不容易把烟完了，捏着烟头往地上一扔狠狠的捻了两脚，从腿上拔出火来，看了看我。我当时那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他是想杀我？

　　义父盯着那个中年人沉着声音道：“兄弟，哥哥对不住你了。当年咱们发过誓不求同生，但求同死。今个哥哥求你陪我鬼门关上走一趟，你不能说不吧？”

　　中年人显然是没想到我义父能这么说，脸皮了两下，好不容易才牙里挤出一句话：“大哥说行，那行！”

　　老头差点蹦了起来：“你是不是疯了？不行咱们两个…”

　　“闭嘴！”我义父的火差点顶到了他脑门子上：“你再说一句废话我先崩了你。你给我听好，我说一遍。这场祸事我儿子惹出来的，但是今天老子非得拉你们两个垫背不可。要是能活，老子给你们磕头赔罪，要是活不了，下辈子老子给你们当牛做马。”

　　“干爸！”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义父这辈子连一句软话都没跟人说过，可是他却要因为我给人磕头。

　　义父背对着我喊道：“老子怎么教你的？把那两泡猫给我憋回去，别在那给老子丢人现眼。赶紧滚回家去，一步也不许出来。七天之后，老子要是能回去，再找你算账。老子要是回不去，你去找你宋姨。听明白没？”

　　“明白了！”我想把眼泪憋回去，可是那眼泪像是控制不住似的，一串串的往下淌。

　　“明白了，滚！”我义父后面那个滚字几乎是喊出来的。

　　我转身走了几步，听我义父喊道：“谁都别动！老子身上带着火药，想死咱们一块来。”

　　我知道，他那句话其实是给我听的，是为了让我赶紧跑。那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万一义父看不住他们，那两个人还不得把我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