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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红尘笑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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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子锟当了督军之后,夜上海就从南泰县城搬到了省城,几经周折,原來的老姐妹有的从良,有的去了外地,唯有红玉依然留在堂子里。

  一晃四年过去了,红玉年老衰,抵不上那些十五六岁的新人了,整天沒有生意,就知道坐在阳台上着烟看港口,老鸨也不敢管她,因为论资历还沒红玉老,而且据说红玉还认识大帅夫人呢。

  红玉每天眺望港口,是因为她在等一个人,等一个负心汉,这人吃粮当兵去了上海,为大帅立下赫赫战功,后來大帅曾表示要把自己许配给他,不过一來二去军务耽搁便沒了下文,红玉认定一点,无论如何,他早晚是要回省城的。

  又是一班客轮进港,港口熙熙攘攘,旅客们扛着大包袱小行李慢的从栈桥下來,摩肩接踵的走出码头,或者叫黄包车,或者坐电车,或者步行,红玉着烟,冷漠的看着这熟悉的一切。

  今天,又白等了。

  心底叹息一声,晃晃烟盒,已经空了,转身离去,忽然停顿了一下,猛然扭头,却见轮船上下來三个人,两个戎装军人,夹着一个穿花呢西装的彪悍男子,正是那个一去不返的负心汉。

  瞬间眼眶充了泪水,红玉幸福的哭了,跌跌撞撞冲下楼去,抓起小包就往外走,老鸨紧随其后嚷嚷道:“祖宗,你哪去啊?”

  红玉根本不搭理她,径直往码头跑,穿着高跟鞋跑不快,干脆踢掉了赤着脚跑,可是当她跑到码头上的时候,却只看见一辆汽车绝尘而去。

  五分钟后,红玉慢的回到了堂子里,双眼红肿,鞋丢了,袜子上是灰尘,老鸨磕着瓜子瞟了她一眼:“一惊一乍的,看见谁了?”

  红玉一言不发,上楼换了衣服,把细软收拾了一个小包裹,换了一双红色的新鞋,又仔细化了妆,明照人的昂着头咯噔戈登下楼來了,众人都被她的扮相惊呆了,忘记了嗑瓜子和抽烟。

  “红玉,你这是闹哪样?”老鸨小心翼翼的问道。

  红玉从小坤包里摸出一叠江东票,拍在茶几上道:“妈妈,多谢你这几年的照顾,阿拉该走了。”

  “去哪儿啊?”老鸨脸堆笑,她从红玉的气势上看出了一些端倪。

  “阿拉男人回來了。”红玉说完这句话,目不斜视昂首的出去了。

  “红玉,有空回來看看啊。”老鸨带着一帮姑娘送出门去,看着水绿色旗袍身影远去,才狠狠啐了一口:“呸,残花败柳,得瑟什么劲儿。”

  红玉叫了一辆黄包车,直奔老督办公署而去,她不读书不看报,不关心时政,还不知道公署已经改成了实验中学,到了地方一打听才知道错了,于是又去省政府,到了门口却被卫兵拦住,提梁茂才的名字,人家根本不认识,红玉心一横,说要见省主席,当即就被卫兵驱赶出去,看她样子就是风尘女子,居然还想见陈主席,简直失心疯。

  无奈之下,红玉只好又去了兵营,这回沒敢往里闯,就在门口等着,看到肩膀上挂牌牌,系武装带挂指挥刀的就上前搭讪,问人家认不认识梁茂才,可得到的回答都是不知道,这几年江东军变化很大,很多土匪出身的指挥官因为文化程度不高而解甲归田,现在基层军官都是军校毕业生,谁也不认识梁茂才这个人。

  天灰蒙蒙的,北风凛冽,飘起了细碎的雪花,红玉穿的少,就一件旗袍罩了件狐皮坎肩,站在雪中不停地跺脚,却不舍得离去。

  一辆汽车驶出军营,后座上的青年军官扭头看到风雪中的红玉,诧异的问道:“这人干嘛的?”

  副驾驶位子的军官答道:“是个婊-子,來找相好的,可能找错了营地,咱们这沒这个人。”

  青年军官哦了一声,想了想又问:“她找的人叫啥名字?”

  “好像叫梁什么才。”

  “停车!”

  汽车迅速倒车,一直倒到红玉跟前,车窗摇下,出一张陌生的男子面孔:“小姐,你找人?”

  “对对对,阿拉找梁茂才,老第七旅的。”红玉冻得直哆嗦,牙齿都在打颤。

  “大青山老十?”

  “对对对,他以前是当土匪的,跟着盖大王的。”红玉激动的都快哭了,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一个认识梁茂才的了。

  青年军官是双喜,苦水井杆子和大青山土匪素來不和,直到现在第一师和第二师仍在暗中较劲,所以双喜对这事儿也不是很上心,但见这女子可怜,便道:“你來错地方了,梁茂才不在这儿。”

  “那他去哪儿了?麻烦您一定告诉我,我等了他四年了。”红玉是风尘中人,察言观的能耐极强,看出双喜不太热情,赶紧苦苦哀求。

  “我听说他被直接送回南泰了,沒在省城耽搁,我就知道这些,你若是想找他,就去南泰吧。”双喜说完,命人开车走了。

  红玉叹口气,手,跺跺脚,提起行李深一脚浅一脚踩着积雪远去了。

  省城到处响彻鞭炮声,薄薄积雪的地面上是红色的纸屑,再过几天就该过年了。

  …

  陈子锟终于回到了南泰县,自打他打进省城后,就一直沒回过自己的发迹之地,如今的南泰县和往日不可同而语,隐隐有了一些大城市的气象。

  早就听说陈主席要荣归故里,新任县长周荣忙前窜后,不亦乐乎,召集县里头面人物开会,商议如何接待。

  “陈主席是咱们南泰出去的,这次从百忙之中出时间回乡探望,咱们一定要好生接待才是啊。”周县长如是说,大冷的天他居然出了一身汗,黑呢子中山装的左口袋上方别着一枚青天白徽,这是县太爷的标志。

  士绅们纷纷赞同,如今南泰县说话最有分量的是龚稼轩龚老爷,他弟弟和儿子都在陈主席身边工作,开银行办工厂,称得上左膀右臂,龚老爷在家乡也是风生水起,连周县长也得看他眼色行事。

  其次就是李举人了,这位前清时期的举人老爷自打娶了一个十八岁的小媳妇之后,身子骨倒是越來越硬朗了,帮陈大帅种鸦片是他最骄傲的一件事,也是他跻身官场的资本,如今他已经是南泰县保甲团练副总办了,当然总办是龚老爷兼任的。

  大家都同意,接下來的工作就好办了,县府出一部分钱,老爷们再捐一些,争取不向百姓摊派就把这事儿办好,毕竟大家都知道陈主席最厌恶苛捐杂税,若是被他知道有人借着他的名义搜刮民财,非得掉几颗脑袋不成。

  陈子锟并非单纯回乡,他又不是南泰籍的人,仅仅是在这儿当了一年半载江北护军使而已,基本上沒啥感情,这次是回來帮梁茂才主婚的。

  梁茂才是南泰县本地人,梁家是大姓,不过他这一支混的不咋的,居然出了个土匪,为了这个孙子,长辈们碎了心,如今梁茂才的祖母已经是古稀之年,最大的心思就是活着看到孙子成家立业,这事儿传到陈子锟耳朵里,当场拍板,把梁茂才绑回來成亲,还要亲自主持,让老人家长一回面子。

  周县长说:“陈主席爱民如子,他代的事情咱们一定要办好,办的体体面面,不能让人挑理。”

  乡下人办婚丧嫁娶的事儿最拿手,县长一声令下,全县的吹鼓手、杠快、卖绸缎的,开酒店的都來了,纷纷表示要出一把力。

  所以,根本不用陈子锟心,也不用梁家掏一分钱,婚礼的事情就安排的妥妥的了。

  陈主席乘船达南泰县码头,周荣率领本县官员以及士绅前來接,码头张灯结彩,团丁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端着老套筒煞有介事,这几天下雪路滑,道路上特地扑了一层石子,一点也不泥泞。

  众人乘坐马车前往县城,周荣陪坐左右,称乡下到底不比省城,沒有汽车,还望主席海涵,陈子锟当然不在乎这个,饶有兴趣的左顾右盼,看到道路两旁都种了树,远处村落房舍上也铺了青瓦,赞道:“南泰县的新农村建设的不错。”

  周荣赶紧谦虚:“都是主席领导的好,卑职严格按照主席的指示精神鼓励农桑,开垦荒地,如今耕者有其田,黎民的生活水准比以往好了许多。”

  陈子锟笑了笑,他知道南泰县是模仿示范县,但却不是周县长的功劳,而是郑泽如的成绩,只可惜这个年轻人还在通缉之中,自己虽然爱才,也不好赦免他。

  不大工夫到了县城,城门楼子上的杂草都被薅的干干净净,石板路两旁彩旗招展,老百姓都穿了新衣服夹道陈主席,看他们红润的脸色,就知道日子过得不错,陈子锟满意的点点头。

  殊不知就在他进城前,老百姓们奉了县政府的安排,刚拿针扎了手指,涂了点血在脸上造成红润的效果。

  “陈主席,陈主席万岁!”百姓们举着小旗子呐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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