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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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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杀人分尸呢?”

  “一样不可能。如果是分尸案,就只是砍断头的故事了,重点是螺丝。这是极为特殊、人工制造出的形态,在自然界不存在,外观和功能也都很特殊。螺丝是利用旋转确保前进的,很难收到其他外来力学的影响;也因为具有这种功能,才被设计成机械的一部分。这样的东西不会无端出现。身体某部分有螺丝的动物、树枝基部有螺丝的树木,世界上哪里有这种东西?”

  “的确没有。”

  “螺丝,只有在机械里面才会有,所以螺丝就是螺丝,不是其他东西,这个世界上没有东西可以取代它的功能。如果螺丝是某种东西的投,那么原本的东西就只能是螺丝。这么一来,不管看起来多么不可能,还是只能把它想成确实如此发生过。”

  “螺丝就是螺丝那么,用在洋娃娃身上怎么样?身高差不多这么高、女孩子常常拿来玩换衣服游戏的洋娃娃,头可以拿下来的那种”

  “你看过脖子是螺丝式、可以换衣服的洋娃娃吗,海利西?”

  “确实没有。但是”

  “而且,常常在玩、宝贝得要命的洋娃娃头掉下来,你觉得马卡特先生会因此而受到烈冲击吗?”

  “这个嘛也对。他已经是中年人了。不是十岁的小女生,早就过了玩洋娃娃的年纪。”

  “就算他是十岁的小女生也不可能。海利西,你有点想错了。这个案子不是那么幼稚的东西,是足以破坏马卡特先生大脑的事情哦!你一点你别忘了。”

  “你说什么?这么严重?!”

  “对,没错!换衣服游戏的洋娃娃怎么可能破坏他的大脑?”

  “你是说,因为这件事情,他的脑子才会坏掉?是这样吗?”

  “至少可以肯定,这件事也破坏了他的脑子。但如果问说是不是只因为这个单一因素,答案恐怕是NO。”

  “啊。”

  “的确是很难置信。他的大脑原本应该更坚固、稳定,精神也应该更正常才对。他考上哥特堡大学,从生物系毕业,还以生物学家的身份生活过一阵子。到底遇到什么样的事件,才能把他打击得像病弱的少女一样,实在很难想象。”

  “对啊,应该不会是洋娃娃的头。”

  “看到洋娃娃的头掉下来脑子就坏掉的人,根本没办法挖掘猿人骨头。”

  “对,每次看到骨头出土就昏倒。”

  “如果还有其他别的东西的话——我想肯定有的,那么应该是更具体的外来压力造成的障碍,还有就是酒。”

  “何谓外来压力造成的障碍?”

  “是指因意外、受伤而让脑功能发生多重障碍。”

  “你说的意外是指?”

  “车祸或重击造成的障碍,或是遭到施暴等情况。”

  我说完,海利西想了一下,然后说:“你会这么想的理由是?”

  “是马卡特先生的翅膀的遗痕。”

  “什么?你说什么?”

  “他的肩胛骨啊。正中央不是有点隆起吗?那应该有什么意义才对。”

  “有什么意义?告诉我。”

  “我目前手上木有任何资料,纯粹是以医生的身份和知识下的判断。我没有他的脑部MRI,也没有他全身的X光片。如果让他全身照X光,连小地方也做仔细检查的话,一定可以发现好几个地方会有骨头异常的现象,这我敢跟你打赌。换句话说”

  “嗯,换句话说?”

  “马卡特先生的肩胛骨,过去曾经严重损坏过。不只是骨头裂而已,有一部分,大概是中央的部分吧,曾经整个粉碎并且无法修复。中间的隆起,就是修补的痕迹。而且只有那里隆起,代表这是很久以前的手术。”

  海利西听了,沉默了一下子,然后说:“但是,洁”

  “嗯,你想说并没有使用人工骨骼吧?”

  “对。”

  “他的皮肤上一定留有手术的痕迹。看了那个痕迹,他是否动过手术就一目了然了。其次,关于你的问题,所谓人工骨骼,简单地说,就是磷灰石凝固后的东西。这在X光片中会呈现白色。金属的补强材料,不用说也都是白色的。”

  “嗯。”“但是,海利西,人类的骨骼,是由三十条纳米的磷灰石和三百条纳米的胶原蛋白组合而成的;人类的骨骼就是这些分子排列整齐的构造。因此,只要混合这两种东西,给予适当条件的话,就可以做出和自然骨骼很相似的固体出来。”

  “嗯。”“所谓的适当条件,在实验装置内环境下,就是PH值9,摄氏39度。”

  “原来是这样啊。”

  “在这个条件下把两者混合的话,两种分子开始整齐排列,变成白色纤维状的东西。把它住固定后,就是成分和真的骨骼非常相近的人工骨骼了。”

  “原来如此。你是说艾刚用的就是这个东西?”

  “就是这样。”

  “如果是这种东西,在X光片上不会呈现白色的?”

  “不,会呈现白色的。”

  “咦?那么”

  “海利西,这种新型人工骨骼的优点并不是这个。所谓人类的骨骼,大概两年半就会全身换成新的骨骼。”

  “嗯,我听过这种说法。”

  “首先,一种叫做蚀骨细胞的东西会溶化老旧骨骼,而另一种成骨细胞会附着在融化之后的痕迹上,并且让新的骨骼形成。利用这样的过程,全身的骨骼会不停地持续汰旧换新。不这么做的话,人的骨骼会迅速劣化,人类就会在数年内灭绝。这样的过程,也代表这个人还活着。密的人类身体,之所以能比汽车保存长久,也得感谢这种结构。”

  “确实如此。”

  “以往的人工骨骼或金属,会被蚀骨细胞当作异物而跳过去,这也难怪,所以补强的部分永远都维持现状,而且它碰到神经的话也会痛。”

  “嗯。”“之所以会被当作异物,原因是成分和骨骼不一样。但是这种新式的人工骨骼,成分和真的骨骼极为接近,所以会被蚀骨细胞误认它是真的;这代表它也会被蚀骨细胞溶化,被溶化后就和真的骨骼一样,会有成骨细胞附着在上头,结果真正的骨骼就长出来了。”

  “原来如此。”

  “也就是说,以人工骨骼当踏板,可以把真正的骨骼导到这个地方来。如此不就可以完美地修复了吗?”

  “是啊。嗯,艾刚使用的可能就是这种材质咯?”

  “对。这种新型的人工骨骼的想法,确实在70年代就有论文出现。马卡特先生的肩膀上装的,可能是用试作品做的。”

  “所以那根本不是翅膀的遗痕。”

  “至少马卡特先生的肩胛骨不是。提出这个想法的是日本的医生,这表示如果马卡特接受治疗是在70年代的话,刀的医生是日本人。地点在和日本有关的医院,或至少是有日本医生执业的医院,这样他才能使用日本制的试作人工骨骼。”

  “嗯,原来如此。”

  “之所以会有很大的隆起,不是铰链的遗痕,而是因为这项手术在当时才刚萌芽,实验质居多,该放进去的人工骨骼数量、形状、大小等等都不知道。因为没有前例的数据当参考。因此,可能是为了安全起见,放了比较大的东西进去。因为日本有句俗话说大能容小。”

  “对,也得考量到失败的情况。”

  “是的。万一无论如何都必须再开一次刀,太大总比太小好处理。”

  “嗯,也对。”

  “这代表马卡特先生曾经遭到重大意外事故,让他两边的肩胛骨都有粉碎骨折。如果这样,他的脑功能障碍,自然就有可能和这个意外事故有关。”

  “原来如此。跟翅膀、酒成瘾就无关了”

  “和酒成瘾有关。因为酒成瘾而让头体受损伤,或损伤恶化而导致目前的状态,这种假设也值得参考。大概过度的酒摄取,对他的大脑而言,就像对想投河自杀的人,从背后狠狠推他一把一样。”

  “嗯。”“总之,肩胛骨遭到重大撞击,粉碎骨折,很难想像头盖骨会毫发无伤。从这件事可以看出,他碰到了导致重伤的重大意外事故,这件事是不会错的。如果真是这样,这个意外事故让他的大脑严重受损的可能就很高。我们靠推理,很自然地被引导到这里,那么,那个地方到底在哪里?”

  “那个地方在哪也可以推理出来吗?”

  “对,靠推理可以找到。显示地点的关键就在那里转来转去,就算缺乏经验的推理家,也应该可以找得到。”

  “真的吗?我不知道那个地方不但有日本医生驻诊的医院,而且日本对当地影响力很大。其他还有什么?所谓的太阳王又是什么?”

  “所谓的太阳王,大概是象征日本的军队、战后日本企业的进驻、经济的往来等等吧。其他的话,海利西,据说还有戴生和巴迪教授的别墅。”

  “啊,别墅啊?原来如此。”

  “他们不是大富翁。大概是用合理价格,在那里建造了一个外国人住的社区,是同为英语人士可以集体购买、居住的社区形态。”

  “啊,嗯。”“而且,如果萨茨其也到那里去的话,他的目的应该不是想和有钱人打交道,而是想和高级知识分子聚在一起。也许萨茨其很有钱,但其他的人顶多是手头还算宽裕。这些人希望有个地方可以一年去几次避寒或避暑,而且当地人不仅要会说英文,西班牙文也要会;就算不会说,起码也勉强能沟通。”

  “听起来好像洛杉矶。”

  “但是,不是洛杉矶。别忘了还有没鼻子、没耳朵的老人。”

  “真的有这种人?!”

  “我想是有,不是多到街都是,但是70年代应该还有一、两个存活着。”

  “这种地方,真的存在吗”

  “还有一件事,就是70年代曾经发生过大地震。”

  “地震?”

  “对,地震。因为地震,芮娜丝的头才慢慢掉下来的,不是吗?这是T层。这样的话,它也必须实际发生过才行。有地震,海利西。”

  “那么,艾刚受伤,也是因为地震?”

  我点点头。

  “有可能。我们再搜寻看看吧。”

  我上网搜寻地震的相关资料,把显示世界大地震的图表找出来,还顺便叫出了标示地震常发生地点的世界地图。

  “找到了,这里也有图表。七四年以前的可以不要,要七四年以后数年以内的。”

  “等一下,洁,为什么数年以内?80年代不行吗?”

  “可以。但如果萨茨其和这个事件有关,而且又因此死亡的话,70年代会有更多吻合的点。如果他是在使用假名的状态下,死于大地震的动中,再也没有比这更完美的消失方式了。如果他在地震后还活着,像他那样的人,一定会有什么传闻或资料出来,可是后续什么消息都没有,表示他早就死了。嘿,有耶,海利西,七六年1月24,发生了芮氏地震六到七级的地震,震源是民都洛岛附近的海沟。八打雁、葡多咖蕾拉、卡拉邦等地受灾严重。”

  “八打雁?葡多咖蕾拉?那是哪里?是西班牙属地吗?”

  “据说马尼拉也受灾严重。是菲律宾啦,海利西,菲律宾发生大地震。”

  “菲律宾?!”

  “对,菲律宾。”

  “你好像早就知道了,洁。”

  “对,猜到的。因为巴迪他们的别墅、太阳王、西班牙属地,还有之前的‘茂朗杭金’。”

  “‘茂朗杭金’?那是什么?好像听过。”

  “是出现在橘子共和国的人工月亮,芮娜丝把它叫做‘茂朗杭金’。其实这是菲律宾语‘雨(maulan)和风(hangin)’的意思。位在太空殖民地中央的人工月亮,可能就是在表面开小,让雨滴从小往地面落下来的装置。风也是从这个人工月亮以人工方式让它吹出来的。这个圆球是月亮,同时也是具有制造风雨的机器,所以芮娜丝把它叫做‘风和雨’。”

  “喔喔。”

  “其实‘茂朗杭金’这个名字不是她取的,而是在菲律宾有房子的巴迪或戴生教授取的。名字是谁取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语言是塔加洛语,‘芮娜丝’也是,是‘星期一’的意思,也许芮娜丝是星期一出生的。你知道塔加洛语吧?那是菲律宾话。它可以说是菲律宾的公用语,但又有点不对。政府以塔加洛语为基础创造出菲律宾文,努力推行,希望在菲律宾普及化。据说菲律宾有一百多种方言,所以需要一种共通语;然而英文普遍的程度,恐怕是亚洲第一。总之,这种语言让我猜到橘子共和国就是菲律宾,连调查地震都不需要。而地震发生在菲律宾也在我意料之中。”

  “这样啊”

  “书中也说芮娜丝是孟恩(Mangyan)人。孟恩族其实是民都洛岛上原住民的后代,而且菲律宾曾是西班牙的殖民地。当地人现在会说西班牙文的人不多,但民都洛岛上现在还在说西班牙文,至少都听得懂。对于在西班牙活动的萨茨其教授而言,应该是不错的地方。还有,这里有很多日本企业进驻,日本人很多,所以应该也有日本医生和日本的医疗技术。

  “菲律宾和夏威夷一样,从以前就有美国的海军基地。太平洋战争中,军进驻,赶走美军,短暂占领过一阵子。当时部分菲律宾人民组织游击队,盘踞山中,突击军,带给军很大的困扰。因此,军对提供食物等援助给游击队的当地人,给予严厉的惩罚,惩罚的方式就是劓刑。”

  “劓刑?”

  “没错。这是封建时代的日本武士,传统留下来的愚蠢刑罚,在众多同伴面前斩落鼻子或耳朵。为了让百姓感到恐惧、让他们顺从,军处心积虑,才会出现这种野蛮行为。更惨的是,当时被如此对待的菲律宾人,好像有很多是无辜的。因为这种暴行,当地人彻底憎恨、蔑视日本人。”

  “喔。不只日本人,俄国的彼得大帝做过这种事。”

  “战后进驻菲律宾的日本企业,也污染了菲律宾的自然环境。但是70年代后,日本人渐渐开始反省,部分日本企业也协助菲律宾的自然保护,盖别墅尽力扶植当地的观光产业,也兴建给外国人住的别墅。”

  “原来如此。”

  “七六年1月发生了大地震。这么看来,菲律宾完全符合了所有的条件,查到这里,毫无疑问菲律宾就是橘子共和国。”

  海利西似乎听得有些出神,说:“啊真实惊人啊。”

  “我们到咯,海利西。光临橘子共和国。”

  我这么一说,海利西马上出苦笑。

  “但是,这里其实是地狱。”我说。

  海利西听了,出怪异的表情说:“是吗?”

  “对。70年代的菲律宾,正是毒虫最嚣张的年代。”

  “啊但是你很清楚耶,洁。”

  “我是很清楚。我连一般家庭的电是110伏和220伏都知道,因为当时我就在附近,所以很清楚,光看那个地方的风气我就了解了。70年代,菲律宾,唉!多么悲惨的年代啊。”

  “真的吗?”

  “动不安的年代。马可仕(注释34:费迪南德·马可仕。1917-1989年,菲律宾的第十任总统与独裁者)还没有被放逐,附近还在打漫长的战争;美国是恐怖活动和毒品泛滥,这里则是亚洲的地狱,真的是史上最糟的时代。所以,菲律宾是最适合犯罪者窝藏的地方。”

  “真的吗?”

  “真的。它也是亚洲数一数二的贫穷国家。”我说“简直就是一场疯狂的茶宴(注释35:《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一幕,许多东西出现在餐桌上,让茶宴变得一团混乱),但是当时他们喝的不是茶,而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毒品调制成的尾酒。在这种地方,脖子是螺丝式的人被杀,一点也不稀奇。”

  海利西好像在猜测我真正的意思,静静地看着我。

  不久之后,他说:“洁,你是很正经的在说这些话吗?”

  “当然是正经的,因为那是什么都可能发生的年代。”我笑着说。

  “你刚刚是不是说,一个活生生的人,脖子是螺丝式的,然后被杀了?”

  “对。”

  “是药物成瘾患者的幻觉吗?”

  我摇摇头说:“不,是事实。”

  “也就是说,像艾刚的小说那样的案子”

  “发生了。我想一定发生过。”

  “就像书中所写的一样?真的发生了?”

  “真的发生了。”我肯定地说。

  “洁,我们来打赌今天的晚餐好不好?”海利西说。

  “好啊。”

  “我认为没有发生,而你认为发生了。这样可以吗?”

  “可以。身为脑科学者,我得为自己的逻辑殉道,不是吗?如果没有发生,理论上说不通,所以我只能说它真的发生了,这是研究者的义务。现在我们就来确认看看吧,看是事实背叛了脑科学的理论,还是理论的正确可以得到证明?”

  “我发现了一家很的餐厅,洁,也许价格有点贵。你要取消打赌的话就趁现在喔。”

  “我不可能取消的。”

  “不,还是算了吧,洁。这样对你不好意思。”海利西说。

  “你怕了吗?”

  “喂,这句话是谁要说的啊?我只是觉得明知会赢的比赛,对你实在不公平,显得我很没男子气概。”

  “别介意,海利西。那家餐厅有什么料理?”

  “腌鲱鱼和鹿,还有起司和硬面包”

  “不错嘛!好像和葡萄酒很搭。那么我们早点结束,赶快去吃。”

  “是你要请客耶,洁,搞清楚状况啊。”

  “是你请客。”

  “好,如果你这么想请客的话我也无妨咯。洁,那要怎么确认?”

  “警方应该会留下记录吧?”

  海利西点点头说:“如果是那么诡异的案件,应该会有报案记录,如果真的发生过的话。但是,要查哪里的警察?”

  “先查马尼拉的。找不到的话,再找八打雁,这样应该可以。”

  “用电脑搜寻?”

  “先用搜寻的就好了。期很清楚,七六年1月24,这不会错。如果找到什么线索的话,再用电话联络就好。”我对着电脑说。

  “洁,你到底在想什么?有什么计划吗?”

  “什么意思?”我边敲键盘边反问。

  “假装搜寻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案子,是想开什么玩笑吗?你的举动才真的叫做疯狂茶宴吧。”

  “那么,你要怎么解释马卡特先生写的故事的最后那一段?”

  海利西不屑地笑了笑,然后说:“我的天啊!别装了,洁,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要怎么捉弄我?故意一本正经地敲键盘,到底要连线到哪里去?是想让我看头掉了的米老鼠吗?”

  “好啊。”

  “书中的描述不必一五一十地全部反映事实,不是吗?就这么一件,是他把大胆的、艺术家的构思给写了出来,不行吗?”

  “不对,这不是那种质的东西。既然他写得出来,那件事就一定真的发生过。不管看起来多么不可能,它都一定存在过,人脑就是这样的机制。”

  海利西双手一摊,叹了一口气,然后说:“喔。如果真的发生过那种事,就不能打赌腌鲱鱼和鹿这么小气的东西。我们就吃遍乌普萨拉的每家餐厅,一直吃到天亮吧?还有葡萄酒,我把乌普萨拉所有的葡萄酒都买来,带去你家,倒在浴缸里,然后跳进去,把酒喝光给你看。”

  我听了捧腹大笑,不放声大笑我会受不了。笑完之后,我说:“钱准备好了吗,海利西?你看,找到了!”

  然后我指着出现在电脑晶荧幕上的某个部分,上面写着:

  “七六年1月24,弗朗哥·V·拉诺螺丝杀人案。八打雁省皮拉尔大道的办公大楼,发现了弗朗哥·拉诺(56岁)遭击毙命的尸体。弗朗哥的躯干和头部被切断,连结头部的颈子上,看得到一个直径9公分左右的大型螺丝;躯干的颈部则开了一个刚好可以容纳螺丝的里看得到可以锁上头部螺丝的螺帽沟纹。”

  我瞄了一下海利西,他也在看电脑荧幕上的英文。

  看完之后,他带着一脸复杂的表情望着空气,再把视线聚焦在我的脸上,对我说:“我今天带的钱,可能不够把乌普萨拉所有的葡萄酒都买下来。”

  我很慷慨地对他说:“没关系,葡萄酒下次再买就好。今天晚上先去吃鹿吧。”

  I

  “这是什么情况?这个案子是?”海利西嘟囔着:“这是发生在这个人世间的事吗?洁,你早就知道了吗?”

  我站起来,来回踱步。

  被海利西这么一问,我停止脚步说:“不,我不知道。”

  然后想了一下,继续说:“证据是”

  这个回答有点麻烦,我又踱起步来。于是海利西忍不住反问道:“证据怎么了吗?”

  “海利西,我刚说你要请客,但今天的晚餐我们各付各的吧。因为我也错了。”我说。

  “错了?你说错了?”海利西有些惊讶。还搞不太清楚状况。

  “弗朗哥·拉诺这个人,毫无疑问的,应该就是卡尔·萨茨其,而且年龄也相符。可是死的人不是芮娜丝,是萨茨其。这和马卡特先生的小说不一样,是我没有料想到的。”

  “啊,原来如此。”海利西说。

  “所以今天的晚餐你不必请客,也不必喝光全乌普萨拉的葡萄酒。”

  海利西听了点点头,小声地说:“太好了。”但是他的表情看起来一点也不好,他追问:“这到底怎么回事。洁,这位被杀的人是萨茨其吗?”

  “起码不是马卡特,他现在还在这个城市。”

  他点点头说:“对,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了解。那么,为什么萨茨其的脖子上有螺丝?”

  “这个我现在正在想。”我说。

  “连你也不知道?”

  “对,我不知道。”我回答。

  说明情况的方法有好几个,但是每个我都无法认同。我最不认同的是,因为精神病所致的这个解释。

  “这样不行,资料太少了。芮娜丝还没登场,马卡特也还没出现。”

  我又坐回电脑前,找出八打雁警察局的网站,但是网站上并没有放“弗朗哥·拉诺的螺丝事件”的档案。于是我打电话给菲律宾的查号台,问出八打雁警察局的电话号码。

  然后我打了电话过去,请他们接刑事科,接电话的是一名叫做里柯的警官。我向他表明意图,还拜托他,若是该单位还留有关于七六年1月的弗朗哥·拉诺案子当时的详细资料,请他让我看看。我也告诉他这通电话是从瑞典乌普萨拉大学的医学中心打的,这里有个可能是该案目击者的人,大脑受到创伤。而调查弗朗哥·拉诺的案子,所得到的资料可能对他的治疗有帮助。

  里柯对我说,这是将近三十年前的旧案,资料并没有放在他们的办公室,因为这是被编成警察学校教科书的特殊案例。到资料库找的话,可能还可以找到档案,只是大概需要几天的时间。他还说他们人手不够,如果无论如何都要的话,只能自己过去找,但是找到的可能很低,他本人并不建议。

  我问他能否让我看那本教科书,他说可以,而且可能有英文和西班牙文的数位资料。如果需要的话,他待会儿会去找出来寄给我,还跟我要了电子邮件信箱。于是我相当仔细地告诉他我的信箱账号,也跟里柯要他的电子信箱。

  接着,我问当初承办这个案子的警察是哪一位,他说事隔太久,没办法马上知道,但短时间内就可以查出来。他们可能退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我请他查明后,把对方的电话和地址告诉我。然后我问他是否也在教科书上读过这个案子,他说读过,于是我请他把他所知道的全告诉我。以下就是他告诉我的大致内容:

  八打雁最热闹的皮拉尔大道上,有一栋杰生办公大楼,弗朗哥·拉诺的办公室就在这栋大楼里。弗朗哥当时刚因结婚而归化为菲律宾籍,但他和菲律宾人的子已经分居了。他是相当成功的企业家,刚完成收购八打雁、卡拉邦最大的巴拉旺百货公司连锁店。

  这家百货公司,是从做店面展示的小公司开始起家的。后来成功地发展成附设餐厅的服饰、食品店,最后成为拥有四家分店的大型百货公司。董事长名叫劳洛·李吉尔,在他自己这一代就把公司扩大到这种规模。他和弗朗哥·拉诺是情很好的老朋友,大概是因为这层关系,才会兴起把百货公司卖给弗朗哥,自己退休的念头。

  这位劳洛的办公室也在这栋杰生大楼里。1月24晚上,劳洛回到自己位在杰生大楼的办公室,发现弗朗哥被杀身亡,尸体躺在沙发上。他很惊讶,上前摇晃尸体,结果弗朗哥的头却从肩膀掉到地上。仔细一看,头部的脖子下方看得到螺丝;而躯干上本来应该有脖子的地方变成一个,从口可以看到螺帽的沟纹。

  劳洛吓了一大跳,当时正好发生强烈地震,街上一片混乱,电话也不通。因此等他到警察局报案时,已经耽搁了相当长的时间。接获报案的八打雁刑事课迅速行动,当晚就逮捕到涉有重嫌的嫌犯。案情大致是如此。

  之后,这件案子,被当成精神病患以异常方式毁损尸体的特殊案例,在菲律宾的犯罪分子之间十分有名;检警单位也对这件史无前例的案子百思不解。另外也引起心理学家们的热烈讨论,他们提出很多解释和见解,表示凶手除了可能为先天异常者之外,也有可能是受毒品或越战影响的人。由于此案特殊,据说还被菲律宾警察学校拿来当作教科书上精神病患的犯罪实例,与美国的查尔斯·曼森的案子并列。然而,这件案子的犯案动机其实仍有待查证。

  我再三询问里柯,凶手是否已经逮捕,他也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答案。案件发生时他还不是警官,所以并不清楚。但如今已经结案,凶手在法庭上被判处无期徒刑,目前正在监狱服刑。

  我问,凶手是否有理由要割断尸体头部,或是入螺丝?里柯说完全没有。我再问,有没有发现从死者身上是否有某部分被挖走或藏起来,里柯也肯定地说没有。我的问题是,为了入螺帽,应该多少都必须挖出一些肌和骨头,于是问他有没有发现这类的东西,他也说应该都没有。

  我又问,内脏都在吗?他说全部都在。我原本以为,也许螺丝只是幌子,其实是凶手得把掏出来的部分体藏起来;但如果是这样,又想象不出必须这么做的理由。就算真有理由,不但造成外伤的可能极高,被掏出的也很有可能是内脏。既然内脏都还在,可能是因为螺帽不进去,所以只掏出那一部分的肌和骨头而已。

  我问里柯,凶手对于为什么要在脖子和躯干入螺丝和螺帽,是怎么说的?他说这些事情他都不知道,只是法院怀疑当时凶手可能有精神障碍,所以动员了很多精神科医生和一般医生等许多专家出庭。因为案情太诡异,据说审判也拖了很长的时间。

  我又问,行凶的动机是什么?他说他不知道,还说他会寄教科书给我,叫我自己看。里柯本人则认为,虽然只是综合众人的说法,不过这件凶杀案是先天精神异常的产物,并没有很明确的理由或内情。

  这样的结果在我意料之中,但是这样的解释极有可能出错。所谓精神异常这种看法,往往是警察或司法,在面对无法解释的案子时的最佳避难所;如果连毒品、战争的影响都搬出来的话,表示检警有先下结论、再找证据之嫌。我认为精神障碍固然极有可能,但若伴随实际要做那么麻烦的工作,而且还用螺丝这种不自然的东西,那这个看法就太不合理了。

  我问巴拉旺百货公司后来的状况,他说现在已经没有了。巴拉旺被马尼拉的大型百货公司并购,完全变成现代化的百货公司了。

  在里柯所说的案件概要中,艾刚·马卡特并不存在。于是我说,弗朗哥的尸体被发现,可能和一个叫做艾刚·马卡特的瑞典人有关,问他有没有听过这个名字?里柯说自己不记得听过这个名字,而且教科书上也没有记载。如果这是事实,那就非常奇怪了。艾刚·马卡特这么重要的人物,却因为不明的原因,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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