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三章：沉沦（中）

　　南华的夏季，骄似火般灼烧大地。马路上的植物由洒水车浇灌而过，受水分滋养的树木越晒越是精神，没有水分滋养的树木叶子则都被晒得卷缩起来。

　　树梢间蝉鸣不停，给闷热的天气平添了一丝烦躁。

　　8月1，两姐妹已经躺了一个月，梨木又像往常一样来探望她们。

　　住在青东这边，离市内主要的医院其实很近，军区医院、医科大和区医院都坐落在桃源路上。跑步来医院一点儿也不辛苦。早上慢跑在加上晚上慢跑，梨木已经恢复了健康而有节律的生活。话虽如此，他还是一副没有干劲的样子。

　　完全疏忽了自己的工作，以吃漫画存稿过日子。该怎么说呢，以前的存稿终于派上用场了？TC出版社的存稿还好说，上国社的存稿就快要吃尽了。更严重的是，明明已经过了幼稚园发呆的年纪，梨木发呆的次数却越发频繁。

　　就算痴情也不用痴情成这样子吧…光是看新闻报道并非真正了解内情的人，很难理解他对“青梅竹马”的感情。

　　小孩而已，谈什么情，说什么爱，看报道的人不从心底里感到疑惑。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也是江南省表示遗憾的地方——

　　【南华两名幼龄考生与清北无缘_甚至无法正常上大学】

　　两人前语、化、数、物均以149、150、150、150的分数通过。虽不知道语文是哪里被扣分，但其余理科都是量化的数字，只要答案和过程基本正确就挑不出骨头。原始总分599分，按理说百分百能上重点才对，可事情并非如此。

　　今年高考，许多省份使用的仍是标准分。

　　标准分是个排名，用分数的方法表示出成绩。江南省分900分的比例是十万分之三，假设一省四十多万考生，前十二名的就是900分，那十二个人的分数可以是750分，700分，650分…落差再大也是900分标准分。如果同时有十三人或以上的人数拿到最高分，那么当年就没有900分的标准分出现。

　　700分以上的比例是2%，600分以上的比例是15%，500分以上的比例是50%。分数如果排在前15%，那么成绩就是600分以上。按理说599分的原始分都快到600分了吧，可具体算法却不是拿原始总分直接查表。

　　标准分要视各科的分数而定，先把各科的原始分数换成标准分，再把各科的标准分转换成总标准分。总标准分的转换不是按各科标准分的平均得来，基本上要拿高分各科分数必须得平均，不能相差太悬殊，否则会被当成严重偏科。

　　两人有一门旷考，其情节十分严重。

　　国家是否仍沿用标准分来计算分数引发热议，各种专家以此次事件为特例争得头破血。如果梨木在场，肯定会叫他们别争了，历史上标准分必定会被废除，人民的税款不是给他们拿来打口水仗的。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标准分有缺陷，这群专家非要争个五六年才得出结论。

　　梨木对他们浪费钱的行为放任自，毕竟他一直在医院发呆。或是对着病，或是对着天花板角落，或是对着窗口外的天空…傻傻的就能坐上几个小时。

　　区医院的脑外科双人房，卢荟身体恢复得很好，住院一个月后明显没那么气。呼吸器已经被摘除，脸上的表情也比以前舒畅，想必腔的疼痛已经减轻了不少。大腿、口、腹部、肩膀和头部的纱布都已去除，只是两人尚未醒来。

　　这是最糟糕的状况，她们身体在恢复健康，植物神经没有问题，但中枢神经一直处于静默状态。如果在受伤期间有苏醒的情况还好，可身体完全恢复却一直昏的话几乎就只能当成无限期的等待植物人等待了。

　　两姐妹股部都垫着草纸或不之类的东西，不是包裹着股的品种，而是直接垫在上的物品。由于是医院特供的保洁用品，因此梨木也叫不出名字。

　　她们现在都处于大小便失的状态，梨木需要经常翻看有没有“拉粑粑”每天要喂4－5次体食物——从鼻孔灌入。看着都令人难受，轮到梨木喂饭时总怕呛到她们，学名好像是叫做鼻饲吧…

　　所幸两人都从ICU重症监护室转移到了普通病室。

　　这是好兆头，说明两人在死神擦肩而过后已经逃出了危险区域。

　　在相对宽松的病房里有台电视机，好歹是梨木特意选的特护病房，打开电视可以为两女增加点声音刺。事实上对梨木来说没什么好看的节目，该看过的好节目基本上都看过好几遍，只有《自然之声》之类的音乐节目还可以重复听听。

　　定时帮她们翻翻身，柔柔肌，聊聊天，生活何其惬意。

　　尽管她们听不到声音，聊天似乎也一种治疗方法…如此这般，在梨茽淑和卢余建身上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但当放在梨木身上却被当成了颓废的表现。

　　事故后的第二十七天——8月2，星期四全天，病室来了一波攻势。好像相约俗成般接连而至，莫墨馨是第一个来到病室的。

　　“抱歉，梨木，青东和周边的土地开发权我没拿下…”

　　她正庄容的汇报着近期工作情况。位于郊区边界的青山土地开发权已经入手，以投资者和开发商的身份梨木规划在那里建一座漫画宫。如果众多漫画作者聚集在一起发力的话说不定漫画宫会成为世界的地标，与Hollywood其名。

　　当然，像现在这般懈怠的梨木不说统筹发展漫画，他自己本身就没了干劲了。所幸莫墨馨还秉承了理财师的职责，没有让盈余的资金停止运转。在理财师的手上没有一分钱是“死”的，哪怕是预留好的固定资金也有其特定用途。

　　青东及附近土地按照梨木的规划，本应打造成“城市之肺”、“短期休闲胜地”供给没有时间出行，或没有余钱出去旅游的工薪阶级在假期散心。

　　不过现在遇到了阻碍，内部传出消息青xiu区将要被规划为南华金融区，省委书记的侄子黄金鑫立刻跳出来圈地准备构建十几个高档小区。

　　面对莫墨馨相当重要的汇报，梨木依旧显得有些无打采。

　　“那就尽管出钱去竞标好了——”

　　“梨木，你刚才有认真听我说吗？不是我们这边不肯出钱，而是这块土地已经有人内定，尽管公开招标还要等到2年以后，但现在其实已经被人要了。”

　　“总会有办法的，zheng府是清廉的，你该学会自立了——”

　　“好吧，我来想办法。”

　　莫墨馨说着将线视转向了窗外，作为一个秘书她确实需要经常跟梨木商量，然而作为一个理财师她只需要做好计划，事前让梨木过目并拍板决定即可。

　　说到底，要梨木指点方向和方法的理财师，根本不算个合格的理财师。梨木可以凭先知先觉的经验再指引她19年，但19年后的又该怎么理财呢？倒是两人都是愣头青那就惨了，梨木没时间学理财这门科学，所以才找了莫墨馨帮着学。

　　“还有一件事，德国夏丽特医院那边不愿意接收卢荟和卢薇，真想要进去的话预约或许被排到了一年之后。”

　　本来自然而然地追随着莫墨馨的视线看向窗口的梨木，听到关于两姐妹的住院事宜后尽量打起了精神。

　　“为什么我一申请就能进，她们却不能？”

　　“因为你本身有一定知名度，属于对社会‘有凸出贡献’的人，夏丽特医院当然会给你一定的优先度。如果不是用可以颠覆院长价值观的数额砸下去，你的金钱对夏丽特医院影响显然不大。再者，你‘那个’出入院的频率很高，而她们的治疗周期却很长，医院总不能把躺在上的病人给赶出来吧。”

　　“哦——谢谢你，莫墨馨。”

　　梨木抬起头无神的朝她微微展出笑容。刚才一时着急没注意到自己的心脏病手术对其他人仍是秘密，幸好卢父在病房里打着瞌睡没听见。

　　手术都已经完成，现在才告诉家人反而会令她们徒增别扭。而且由于思维过于混乱，梨木连植物人住院周期长的情况都没考虑进来。

　　“我建议可以考虑一下谢灵顿医院，它是英国——而且是欧洲最大的私立医院，那里的护士和德国护士一样工作仔细。”

　　伤势恢复了的植物人几乎不需要什么高科技治疗方法，她们需要的只是细心照顾。在这一点上梨木认为国内的护士做不到，特别是在个别医院的“护士买卖婴儿”事件后，好几家大医院又普遍出现了“垄断第一口”事件。

　　为了蝇头小利，国内护士甚至可以做出让婴儿对某种特定粉产生依赖的事情。由于第一口被绑定，婴儿不吃母rǔ，也不吃普通的粉，就喜欢吃那种叫“多美滋”及抢占第一口的粉。

　　这样一来Ru房发谁来解决？母亲哺rǔ的乐趣何在？自主选择权在哪？

　　固然，不是每个护士都做过这种缺德事，但集体意识形态有瑕疵却是不可否认的事实，除非国家肯为医院加大经费，否则半饥半医护人员怎能安心工作。实际上梨木已经给照顾卢荟卢薇两人的专职护士都了大红包。

　　了，她们便工作努力；不，怕她们背后使坏。

　　什么必须对医务人员的权力寻租行为进行严惩；必须通过严格执法来彻底斩断医院之间的那条利益链。说到底就一个原因，国家给的钱太少了，那点工资只能让社会人半死不活的或者。特别是小护士的工资低，不拿红包难以维持生计。

　　“——谢谢你，然后，谢灵顿那边又要麻烦你了，莫墨馨。”

　　“跟我客气什么。那好，我先跟谢灵顿医院预约，不过要等她肺部完全恢复后才能坐飞机…”莫墨馨捧着记事本迅速写上几个字。

　　卢家当然乐意两个女儿能去外国治疗。更何况梨木不但愿意支付两人的医疗费，还一力承担陪护的家属在外国陪护的费用。无需思考就能感觉到，他早已将自己当成了卢家的一份子，就像处理分内之事一样为两姐妹的事殚竭虑。

　　不过——有些过头了，仿佛真是几十年恩爱的夫，自卢荟病倒后他便一蹶不振。

　　“…最后，我希望你变回原来的样子，漫画宫是个大计划，有很多事没法解决，也有许多地方需要你决定后才能真正运行起来。”